人生是一場盛大的相遇。


    寧凡從未想過,會在聖子試煉之中,與名為白靈的女子相遇。


    在白靈的身上,寧凡看到了慕微涼的影子,故而對此女極為在意。


    同樣令他在意的,還有金鏢宗弟子之中,那個名叫吳老六的修士。


    在吳老六的身上,寧凡看到了吳塵的影子。刹那間,寧凡的思緒飛迴東天,飛迴雨界,迴到與吳塵最初結識的那一刻。


    【老子吳塵,目無王法的吳,殺人屠城的塵】


    “白靈,青靈…”


    “吳老六,吳塵…”


    “我本以為,聖子試煉之中,所見皆虛…但或許,逢魔碑所構建出的試煉世界,遠不止這麽簡單。”


    寧凡眼中青芒閃爍,其目光,時而落在白靈身上,時而落在吳老六身上,時而又落在聖子試煉的天地之間。


    其法目青光沒有刻意掩飾,直看得眾金鏢宗弟子驚歎連連。


    “居然是天人青芒!這位前輩竟是一位天人修士!”


    “此人竟擁有百萬人之上的資質!”


    “當真厲害!”


    “什麽!這位前輩居然還是聖宗弟子?出身於混鯤聖宗?”


    “了不得!此人必是同輩中的天驕人物!”


    “莫非他是此代混鯤九子中的一位?”


    “啥?這位前輩叫張道?這個名字沒聽過啊…”


    …


    對寧凡而言,擊殺北鬥仙域的一眾殺手,隻是一時興起。


    但對金鏢宗眾人而言,此舉毫無疑問是救命之恩。


    為了迴報這份恩情,金鏢宗眾人決定大擺酒宴,盛情款待寧凡。


    於是乎,人人都將珍藏多年的美酒毫不吝惜,拿了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金鏢宗弟子所修功法,名為神刀烈酒訣,乃是金鏢聖人所創。此功法修行之時,不僅需要苦練刀術,更需要大量飲酒。


    故而每個金鏢宗弟子,都會隨身攜帶大量靈酒,以備不時之需。


    當眾人將儲物袋裏的美酒盡數取出,鏢船之上,當即多出了數千個酒壇。壇中皆是靈氣逼人的仙酒,酒香四溢。


    而後,金鏢宗眾人邀請寧凡赴宴,寧凡沒有拒絕:一是不想拂了吳老六等人的麵子;另一方麵,他也想借此機會,與白靈、吳老六有更多的接觸。


    這場酒宴,一開就是七日。


    第一日,眾金鏢宗弟子輪流給寧凡敬酒,彼此關係尚顯陌生。


    第二日,眾人開始混熟,氣氛逐漸炒熱,說好的敬酒,漸漸成了拚酒。


    第三日,一個又一個金鏢宗弟子被寧凡喝趴下。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到了第七日,除了吳老六之外,所有的金鏢宗弟子都已醉倒在地。


    說也有趣,這吳老六明明是眾金鏢弟子之中修為最低之人,偏他酒量最好,直到此時仍能勉力支撐。


    卻見,吳老六一手扶著酒桌,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另一手指著寧凡,嘴巴嘟嘟囔囔想說些什麽,偏偏舌頭打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吳兄,你醉了。”寧凡失笑。與吳老六不同,此時的寧凡仍舊毫無醉態,他的酒量早已近乎於道。


    “不,我沒、沒醉。我認得你,你不叫張道,你是…你是我夢裏見過的…那個誰…我忘了…”吳老六暈暈乎乎道。


    “哦?吳兄竟在夢裏見過我?此言甚是有趣,卻不知,何為夢外,何為夢裏。誰在夢外,誰在夢裏。”寧凡笑道。


    “不,我沒…醉…休要…取笑…”醉酒的吳老六,完全沒在聽寧凡說話。


    見此,寧凡隻得無奈一笑,端起酒杯,緩緩入喉,不再多言。


    “老子…吳六…目無王法…的吳…千杯不醉…的六…”


    吳老六依舊說著意義不明的醉話。


    手指比劃來,比劃去,不知道該比劃一個六,還是比劃一個一千。


    忽然醉眼有了少許醒轉,於是啪地一聲,一拍酒桌,抬手指天而怒,“滾滾…紅塵…又有…何懼!我偏要…六根不淨…六塵…皆染…我偏要…”


    不待話語說完,忽然咚得一聲。


    吳老六已然醉倒在酒桌上,鼾聲大作。


    【事件十一:以拚酒方式,戰勝金鏢宗外門弟子四十九人。獲得分數,五星。當前分數,三十二星。額外獎勵,《神刀烈酒訣》外門十二篇。】


    “這種事情居然能觸發事件,且還獲得了五星分數、額外獎勵?”寧凡大感無語。


    所以,這場聖子試煉究竟想考核什麽?和人拚酒…


    要知道,他幾經苦戰穿越滄獸海域,力壓滄獸一族,也隻獲得十分;滅殺了一百零八名北鬥殺手,也隻獲得五分;然而這一迴,隻喝了些小酒就輕鬆拿到了五分…


    落差感十分強烈。


    “或許在那位紫薇仙皇看來,酒量也是一項極為重要的能力?”蟻主猜測道。


    “果然,聖子試煉更看重紫薇聖子的綜合素養,戰力強弱反而不是重點…”多聞分析道。


    “又或者,獲得分數的重點不是拚酒一事,在於所戰勝的對象?”蟻主繼續分析。


    “說起來,紫薇仙皇道成以前,好像真的和金鏢聖人有些因果…”多聞展開迴憶。


    “嗬,所以說,隻要對付紫薇仙皇看不順眼的人,就能輕易獲得大把分數?這試煉還真是有趣…”蟻主冷笑道。


    “無所謂了,誰知道那位紫薇仙皇在想什麽。比起此事,我倒是對這本《神刀烈酒訣》更感興趣…”寧凡翻看著手中憑空多出的皮卷。


    皮卷的內容,是金鏢宗的鎮宗功法《神刀烈酒訣》。


    這是一部聖人功法,可惜,寧凡獲得的僅僅是外門十二篇。其中內容並不高深,最高隻到仙王一級。


    饒是如此,閱讀過這本功法,寧凡也是頗有收獲。


    首先,他獲得了一些刀法體悟——可惜寧凡慣用道兵並非是刀,這種體悟聊勝於無。


    而後,寧凡對於喝酒一事明悟更深。那位金鏢聖人似乎也是一位精於酒道的人物,其中關於酒之一字的理解,即便隻有隻言片語,也令寧凡大感收獲。


    隱約間,其酒量近乎於道的程度進一步加深了。


    …


    是夜,逆塵海上,月光如水。


    月光下,兩艘船並排行駛著,朝北極道果大會行進:一艘,是石人族的青銅古船;另一艘,是金鏢宗的押鏢船。


    在真實輪迴之中,本不存在交集的兩艘船,因寧凡的介入,於陌生世界萍水相逢。


    沒人知道這場相逢有何意義。


    白靈亦不知。


    鏢船上,客房中,白靈一如往常坐在窗前,麵對棋盤,安安靜靜打譜。


    對於一個棋士而言,日複一日枯燥的打譜,是必不可少的練習。


    房中並沒有點燈,也不需要點燈。對於一個盲女而言,燈火,毫無意義。


    月光透過窗欞,柔柔的照下,照入白靈澄澈的眼眸,對此,她卻一無所知。


    過於專注的她,亦沒有察覺,此刻正有一道目光,從窗外注視著她。


    窗外,寧凡默默看著白靈,沒有打擾。


    …


    當吳老六也被灌倒之後,這場酒宴終於迎來結束。


    再無任何酒宴吵鬧之聲,隻剩此起彼伏的鼾聲,顯得格外刺耳。


    “這本神刀烈酒訣,內容十分有趣,是值得一讀的好書…”看完外門十二篇後,寧凡隨手將皮卷收入儲物袋,隨口給了一句點評。


    “說起來,這些金鏢門徒真的是專業的鏢師麽?明明船上還有要保護的人,這些人居然全都醉倒在地,唿唿大睡,就不怕前幾日遇到的北鬥殺手再度來襲麽…比起押鏢練刀,或許那金鏢聖人更愛喝酒也說不定。”目光掃過滿地醉漢,寧凡又有些懷疑金鏢宗的專業性了。


    “罷了,至少還有我未醉,有我在,倒不懼什麽殺手來襲。又或者,這些金鏢弟子設宴以前,就已經將此刻的一切考慮在內,深信有我未醉便不會出事…”


    寧凡沒有離開鏢船。


    他暫留在鏢船上,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白靈的房外。


    隔著房門,可以聽到屋內頻頻傳出的落子聲,棋子的聲音清脆好聽,顯然材質極佳,但在夜色裏卻顯得有些孤獨。


    寧凡來到窗前,默默注視著認真打譜的白靈,後者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在看她,仍在一心一意打譜。


    七日的酒宴,七日的喧囂與吵鬧,絲毫沒有吵到這個認真的姑娘。


    這是一位真正的棋士,心無雜念,明鏡止水。


    “她真的很喜歡下棋啊…”寧凡心中自語。


    “不下棋的時候,她的模樣,會讓我想起微涼;但當她下棋時,那專注的眼神,竟又與小蠻有著某種神似;她無法說話,安靜發呆的時候,又會讓我想起風雪言…”


    “在她的身上,我還能看到更多人的影子…”


    寧凡沉吟不語,此刻認真下棋的白靈,在他眼中,還是像北小蠻更多。


    北小蠻的人雖然不著調,但當她手握棋子、下六博棋時,眼睛仿佛會發光…


    白靈也是如此。她雖是盲女,但下棋時的她,盲目都仿佛有了光彩,有了靈魂。


    打完譜後,白靈又取出一本死活題的古書,開始研究死活題。


    書名《仙機百庫》,是南梁棋院所編著,書中記載了一百道死活題,據說隻要將之全部解開,就有機會報考南梁棋院,成為一名真正的棋修。


    目不可視的白靈,無法用眼睛看書,隻能用手去摸索。


    她似乎專門研究過以手讀書的秘法,摸過的文字、圖形,都能以心去閱讀。


    “《仙機百庫》麽,我在張道的記憶之中看到過這本書。那張道尚未加入南梁棋院以前,似乎隻用了一個月,就將其中的死活題全部解開了…”


    對於張道而言,這本《仙機百庫》毫無難度。


    可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對白靈而言,這本書著實有些困難了。


    她學棋至今,已有十五年時間,獲得這本《仙機百庫》,則是在七年前。


    她研習了七年,也隻解到第七十九題,且這一題,已經卡了她數月之久,仍未解開。


    真的好難啊…


    學棋至今,她都是一個人摸索,或許真該找位老師了。


    【北極山是星羅九山之一,此地道果大會千年一開。每次召開,都會吸引強大棋士前往。若去了那裏,或許可以拜到名師…】


    【師姐們都說,這一次的北極道果大會有危險,不要前去。我本不信此事,可前幾日,又確實遇到了許多殺手…】


    【要放棄麽,是打道迴府,迴鴻鈞雪穀,還是…繼續前進…】


    【可若錯過了此次機會,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拜得名師了…】


    白靈內心糾結不已,雜念一生,死活題愈發做不下去了。


    她卻不知,自己的心聲,通通都被窗外某人看走了。


    “原來此女前往北極道果大會,是為了尋訪名師學棋…”寧凡目光微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便在此時,白靈終於察覺到窗外有人偷看了。


    因為是在屋內,沒有外出,所有白靈沒有穿鬥篷、戴麵紗。


    此時的她,鵝蛋小臉,清秀可人;發髻青絲盤繞,額前劉海齊眉;上穿月白的羅衫,下著極短的白裙,穿的也不是羅襪,而是白色的絲襪,足踏月白的繡鞋。


    “這穿衣品味,簡直和北小蠻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北小蠻慣愛穿一身紅,此女則是一身雪白…”寧凡暗道。


    目光在白靈的雙腿流轉,總覺得有些移不開…


    也多虧了白靈目不可視,否則怕是要責怪寧凡登徒子了。


    【咦?師兄也對下棋感興趣?已在這裏看了很久了?】白靈在心中問道。


    “嗯,我確實對下棋有些興趣。”說是對下棋有興趣,可寧凡的眼根本沒看棋盤。


    偏偏白靈信了寧凡的鬼話,於是臉上多出了更多笑容。


    【師兄既然懂棋,可以教我下棋麽?】


    “這…”寧凡話語一滯。


    【不可以麽?】白靈有些遺憾。


    “好吧…”


    寧凡不忍白靈失望。


    他雖然不愛下棋,但身具亂古大帝棋術方麵的記憶,想來指導對方並不會多難。


    得到寧凡的同意,白靈十分開心。


    她將寧凡請進屋,但卻沒有立刻請教,而是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遞給寧凡。


    “多謝。”七天七夜都在喝酒,寧凡確實有些口渴,於是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並不是特別珍貴的茶葉。


    但寧凡卻喝出了特殊的味道。


    總覺得,此女烹茶的味道,有些像小妖女…


    是錯覺麽。


    茶也喝了,當然該辦正事了。


    白靈首先向寧凡請教了《仙機百庫》第七十九題。


    寧凡看了看題,頓時微微皺眉。


    難怪白靈會被這一題卡住,對於一個業餘棋手而言,此題確實極具難度。


    “這一題就算是正統棋修來解,也頗有難度。即便是九品棋士,想要擺清其中變化也需要十個時辰以上…”寧凡解說道。


    真界棋士,以九品論高低: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體,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鬥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白靈的水平,連九品都算不上,畢竟她才自學了十五年而已。


    真正的棋修,哪個不是耗費千年萬年研習棋藝,以真界總體水平而言,白靈十五年的棋力確實不強。


    那麽,寧凡的棋力如何呢?


    他繼承了亂古大帝的棋術記憶,即便亂古大帝沒有專門學棋,但在他漫長的生命之中,零零碎碎的下棋時間加起來,至少也有數百年之久。


    將寧凡當成一個擁有數百年棋力的棋士來看,毫不為過。


    這樣的寧凡,固然下不過真界一品入神的棋士,但比起什麽九品、八品的末流棋修,還是要遠遠超出的。


    “你看上半個棋盤中,黑白各有三塊棋在對攻。哪裏是優先選擇,是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其次才是考慮局部變化…”


    “…黑子若下在二之十三,確是一種保護手段,但若白子下在十之九先手,然後先挖後接,白子卻是活了…”


    “…接下來我給你演示,角地爭奪的一些變化…”


    隻一道死活題,寧凡就講了兩個時辰。


    白靈聽得很認真,很認真。她本身不笨,頗有下棋天賦,唯一欠缺的就是名師指點。此刻有了寧凡指導,不由得學到了很多。


    【多謝師兄指導。】一題講完,白靈臉上滿是開心、崇拜的表情,隻覺得寧凡的棋力高深莫測,是她生平僅見。


    好吧,她這一生就沒見過幾個厲害棋士,會這般想並不奇怪。


    “不必客氣。”寧凡笑了笑。


    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喜歡下棋了。


    【師兄可以再教我一些麽?】白靈又乖巧遞上一杯茶。


    “可以,還是教死活題麽?”


    【不,這一次,我想請師兄陪我下一局指導棋。】


    “需要授子麽?”


    【先不要了,我想看看自己與正統棋修,有多遙遠的差距…】


    “你猜錯了,我並非是正統棋修。我這一身棋力,其實也並非我自身所修…”


    【師兄真是謙虛。說起來,我好像在哪裏聽過師兄的大名。張道,張道…好像在哪裏聽過,莫非師兄本就是名動真界的棋士?】


    “其實,我不叫張道。”


    【誒?那師兄真名叫什麽?】


    “我叫…”


    寧凡想要告訴白靈自己真正的名字。


    可,說不出。


    這聖子試煉似乎本身存在限製,無論寧凡如何去說自己本命,最終說出的話語,都會變成“吾名張道”“來自混鯤聖宗”。


    最終隻得放棄。


    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告知自己的本名,可寧凡沉吟了少許,最終沒有繼續堅持此事。


    聖子試煉限製說出本名,似乎是出於對試煉者的保護…若在聖子試煉強行說出本名,或許會引起什麽不好的結果…


    【事件十二:教導死活題。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三星。】


    …


    雖說隻是一局指導棋,白靈卻十分看重此事,對局之前,專門洗幹淨雙手,以示尊重。


    一局終,白靈自是毫無懸念的慘敗。她抓著棋子的手指節發白,劇烈顫抖,最終,兩顆棋子緩緩放在了棋盤之上。


    這便是投子認輸了。


    【我輸了…】白靈的心聲都帶了幾分哭腔,淚水更是瞬間哭花了小臉。


    這就是輸棋的感覺麽。


    學棋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和這麽強的棋士對局…輸棋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也不怪白靈哭得這麽慘。


    怪隻怪寧凡太不懂得手下留情了。


    說好的指導棋,寧凡居然痛下殺手,隻開局就殺得白靈片甲不留,中盤便輕易分出了勝負。更慘的是,白靈全盤沒有一塊活棋。


    “你跟我說這是指導棋?指導在哪裏?”蟻主無語。


    “這是人做的事!陪人下指導棋,全局不給一塊活棋,你是想給人家小姑娘下出心理陰影嗎?”多聞無語。


    “我第一次和人下指導棋,不太會,沒經驗…”寧凡也很尷尬。


    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他隻用了一分力,然而對方卻輸得這麽慘…或許他該放更多的水,又或者,放一片海?


    幸而,白靈還算堅強,隻哭了一小會兒就不再哭了。


    擦幹了眼淚,很認真地感謝了寧凡的指導。


    【原來這就是指導棋麽…】第一次被人下指導棋的白靈,還以為所有的指導棋都是這麽兇殘。


    透過棋局廝殺,她能感受到對方的認真,對方真的很認真在和她下棋,這一點,她很感激。


    “抱歉,第一次和你下指導棋,故而想試試你的實力,所以沒有手下留情。嗯,你的實力還不錯。中盤時的算力極佳,證明你很有下棋天賦。問題主要出在布局階段,這也是業餘棋士的通病了…”寧凡一本正經,誇獎著白靈的棋力,絕不承認指導棋沒下好,是自己出了問題。


    【事件十三: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四星。】


    由於寧凡全程沒有指導,所以白靈沒有學到太多東西。


    於是她想請寧凡再陪她下一局指導棋。


    這一次她不會再不自量力,說什麽無需授子了,而是乖乖請求寧凡授讓三子。


    再之後…


    【事件十四:授三子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三十五星。】


    寧凡再一次把白靈下哭了,雖然這一次他放了半片海,似乎還是不夠…


    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這三個月,寧凡經常陪白靈下棋。與白靈熟識的同時,也從白靈身上蹭到了不少分數。


    此刻聖子雷書的觸發事件,已經觸發到了事件五十五。


    【事件五十五:授四子指導棋獲勝。獲得分數,一星。當前分數,七十六星。】


    漸漸的,寧凡已經學會如何下好指導棋,行棋之時,他會刻意引導白靈下在正確位置,如此一來,在他的指導下,白靈的棋藝日漸精進。


    一百道《仙機百庫》死活題也在寧凡的教導下盡數學會。


    她本就是極具天賦的棋手,如今有了寧凡這等“名師”指點,布局方麵的問題也有了極大改善。雖說棋力仍然不如九品棋士,差距已經逐漸拉近了。


    三個月的相處,她和寧凡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下棋。她看不到寧凡的臉,卻能感受寧凡身上的光與熱,能感受到對方棋子的溫度。


    那溫度,讓白靈感到眷戀,感到不舍,不知為何,近些日子白靈和寧凡下棋之時,開始出現走神的情況了。從前,下棋就是她的全部,可如今,似乎多了什麽東西,能夠幹擾她的內心…


    【師兄,我可以拜你為師麽…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學下棋…】某次對局之後,白靈忽然鼓足勇氣,在心中說道。


    “你想拜我為師?”寧凡一詫。


    “他傻了,他傻眼了。他在饞別人身子,別人卻隻把他當老師。”蟻主隻覺得好笑。


    “啊這,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寧前輩節哀…”多聞老妖也覺得這很好笑。


    【不可以麽?】白靈緊張地芳心亂跳。


    “抱歉,我做不了你的師父。”寧凡沉默許久,終於還是狠心拒絕了白靈的請求。


    倒不是真像蟻主、多聞猜想的那樣,是因為饞身子、不想當老師。


    寧凡也有自己的考慮。


    他很樂意教白靈下棋,但師父二字太過沉重。他能教她一時,卻無法教她一世。他隻是這場聖子試煉的過客,試煉結束後,他會離去,而白靈卻還有無比廣闊的人生。


    她需要一個更好、更負責的師父教她下棋。


    【我知道了…】白靈低下頭,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但寧凡卻能看到白靈的心,在難過。


    看來這個小丫頭真的很喜歡他這位師父啊,隻可惜…這裏隻是聖子試煉,他教不了她一世。


    “說起來,你這樣的姑娘,為何會喜歡上下棋這種枯燥之事呢?”為了開解白靈的情緒,寧凡開始尋找話題。


    【誒?】白靈一愣,一時間忘了難過,似乎沒想到寧凡會問這個問題。


    “是有什麽特殊原因,讓你喜歡上下棋了麽?”見提問有效,寧凡追問道。


    【不,也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和喜愛無關,我也說不清是為什麽會走上這條路。說也有趣,第一次摸到棋子時,我竟有種說不清的感覺,隻覺得此生此世,有一件事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學會下棋,一定要登上棋士的頂點。那種感覺,就仿佛在棋士的終點,有什麽人在等我…在等我救他…】


    “…”寧凡有些意外。


    他猜測過白靈喜歡下棋的原因,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


    一定要達成此事麽。


    在棋士的終點,有什麽人在等她,等她解救…


    解救?什麽解救?救誰?有什麽什麽事,是需要下棋來解救的麽?


    下棋,解救…


    寧凡忽然有了忘卻重要事情的感覺,總感覺有什麽重要細節,被他遺忘了。他麵色忽然冷肅,反複思索、迴憶,欲想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驀然間,一首古老童謠被他想起。


    “你拍一,我拍一,蝴蝶焚翅九萬裏。”


    “你拍二,我拍二,姑娘佛前割小辮兒。”


    “你拍三,我拍三,共工撞倒不周山。”


    “你拍四,我拍四,曇花魂斷韋陀寺。”


    “你拍五,我拍五,五靈棋局鎮魔骨。”


    “你拍六,我拍六…”


    五靈棋局鎮魔骨,是什麽意思。


    為何此時此刻,想起這一句童謠,會讓寧凡有種心神撕裂的感覺。


    “又是這種感覺,寧兄,你莫非想在此時此刻參悟宿命!你瘋了!”蟻主大驚失色。


    她如此驚懼,如此駭然,就仿佛寧凡在做的是什麽瘋狂、危險之舉。


    幸而寧凡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恢複到一貫的古井無波。


    這一刻的他,似乎想通了什麽,猜到了什麽,似看到了過去與未來;可他不願再想,不願再猜,更不願再去看。


    是夜星光如水。


    可寧凡抬頭看天,卻覺得天上群星,哪裏是什麽星辰,分明是一顆顆落在棋盤的棋子。


    天上的星光,映照在寧凡的眼中,與寧凡眼中的星空遙相輝映。


    氤氳的紫色星光,開始在寧凡眼中流轉,隻是這一切,寧凡尚不自知。


    幾乎是寧凡觀星有感的同時,遙遠之外,北極道果大會所在之地。


    一個紫衣老者佇立在北極山之巔,於風雪之中,似有所感。


    “有趣,此人不是紫薇聖子,竟能從此界星辰之中,看出一絲紫微鬥數的痕跡。這可是絕大多數紫薇聖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紫鬥倒是找了一個好徒弟。可惜,若隻是這等程度,遠不足以打破宿命輪迴。因你所行所念,皆在宿命掌控之內…”


    “無人可以打破宿命,唯一能做的,隻有局部的妥協...”


    若寧凡在此,定會發現,這位仿佛看穿一切、自言自語的紫衣老者,容貌竟然神似那位三台星君列禦寇,隻是比之列禦寇,此人蒼老了無數倍,氣息更是頹靡虛弱,如同凡人。


    …


    數日後,寧凡一行人來到了旅途的終點。


    北極道果大會舉辦之地——北蠻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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