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歌沒有理會他的笑意,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想要從他眼底看出一些深意。


    可是傅空凜城府極深,又偽裝的甚好,卿歌到底是沒有從他眼中看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卿歌姑娘說那神秘人被玉劍所傷,終生會留下劍痕。所以,姑娘是懷疑我就是那個人?”


    他問的坦坦蕩蕩,仿佛她口中所說的事情與自己皆無關係,故而才如此的胸有成竹。


    對於他的問話,卿歌沒有任何退縮,直視他的雙眼。


    “是!”


    她言語間的堅定不移之氣,讓傅空凜淺笑出聲。聲音如同這柳堤湖麵吹來的清風,送來的荷香沁人心脾。


    他從容優雅地飲了一杯茶,輕攬廣袖的手指如竹筍般節節分明。


    “那卿歌姑娘言下之意,是要驗傷?若是有劍痕,就說明我便是那偷入上官府中,對‘飲魄’圖謀不軌之人?”


    他所說之意正是卿歌心中所想,她當下便不再猶豫,相當鄭重的點了點頭。


    “傅仙主所言不錯,身正不怕影斜。若是傅仙主當真不是那心懷不軌之人,又何懼我來驗傷?”


    她一句話將他所有的後路堵死,如若他不願意,豈不是就正說明了他心中有鬼?若是他願,若當真驗出傷痕,那他便擺脫不了罪責。


    傅空凜麵上生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透著絲絲危險之氣,讓卿歌覺得那張偽裝的笑臉背後,是一顆陰鬱狠毒的內心。


    良久,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雙目泛著有些貪婪的光,似乎要將卿歌如同食物一般撕吞下肚。


    “那好吧!卿歌姑娘可以來驗傷,不過……如果我身上當真有劍痕,我想問問卿歌姑娘會如何處置我?”


    卿歌微微皺起眉頭,猶豫了片刻後說道:“若當真是你,自有仙門之主謫溪君定奪,我無權過問!”


    “不不不,我隻想問卿歌姑娘,如若當真是我,你會怎麽處置我?”


    卿歌陷入了躊躇,稍稍沉默了片刻,便迴道:“如若真的是你,那便將‘離魂’交出,我不可能讓你放出魔族為害蒼生!”


    “那若是不是,卿歌又當如何?”


    她對他這般糾纏有些惱怒,言語之中濃濃的厭煩之氣。


    “不是那便不是,隻當是我唐突了傅家仙主,屆時再來賠罪便是!”


    他唇角深深勾起,對於她的惱怒卻覺得異常有趣。


    “如果不是我,那麽卿歌姑娘便答應我一個條件,這樣可否?”


    “可以,什麽條件你說,但凡我做得到,我便絕不食言!”


    他動作悠閑,不急不緩,頗有從容不迫之姿。


    “很簡單,我想要卿歌玉劍上的白玉櫻花劍墜!”


    卿歌聞言有一瞬間的停頓,那白玉櫻花劍墜是自己的師父幽懷君親手為她所做,也是他給自己留在這世間的惟一的念想。


    她緊緊盯著眼前的傅空凜,很是不解他為何單單隻要那隻白玉櫻花劍墜。


    白色靈光乍現,‘玉骨’隨之出現在她手中,劍柄的那隻白玉櫻花劍墜,迎著夕陽輕輕晃動,折射著金黃色的光。


    “除了這白玉櫻花墜,就沒有別的選擇了麽?”


    傅空凜將玉劍從她手中拿過,手指撫過‘玉骨’的劍身,雙眸之中透著懷念。


    “別的我都不需要,我隻要它!”他言語堅定,不容置疑。


    卿歌指尖靈力聚集,‘玉骨’隨之迴到她的手中。她輕輕揉捏著那枚白玉櫻花劍墜,一遍又一遍滿滿的不舍。


    最終,她還是將那枚劍墜取下,戀戀不舍地遞到了傅空凜眼前。


    傅空凜唇間輕笑,掌中靈力閃耀,劍墜消失在他手中。隨後他起身麵朝柳堤湖,斜陽之下他本就俊美的麵容更是驚為天人。


    昏黃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沒有戾氣越發顯得柔和溫婉,有種歲月靜好的安穩。


    卿歌怔怔出神之際,他忽然將衣袍扯下,露出光滑整潔線條流暢的身軀,腰身、後背沒有任何劍痕。


    她刹那間睜大了雙眼,隨後慌忙捂住了眼睛。


    “你……無恥!”


    悶悶的聲音從掌間傳出,站在涼亭的傅空凜迎著夕陽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輕盈而又美好。


    “卿歌姑娘這話就不對了,前來要求驗傷的是你。怎得如今我脫衣以證清白,卻被你說成無恥了呢?”


    他的問話讓卿歌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思慮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說來驗傷,又沒有說我要親自驗!”


    傅空凜早在她捂上眼睛時,便將衣服拉起穿戴整齊,隻是沒有告訴她,隻因他忽然覺得身邊有個如此嬌嗔的人,也是人生的一種享受。


    卿歌久久沒有放下雙手,像是在等待著他的迴話。終於覺得差不多了,傅空凜轉而坐在了案前。


    “已經穿戴整齊,還請卿歌姑娘驗證。”


    卿歌將雙手的指縫微微張開,透過細細的縫隙看見人已端坐在案前,便將雙手放了下來。


    “此事是我唐突了,還望傅家仙主包涵。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攪了。”


    她起身踏出涼亭,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等等!”


    卿歌停下腳步微微側首,眼角的餘光僅僅看到了傅空凜的那身白衣。


    “傅家仙主可還有事?”


    “我隻是有件事情想要請教一下卿歌姑娘,若是當真有一天,我做了什麽你所不能容忍之事,你會如何?”


    她不能容忍之事?細細想來,她不能容忍的事情還真的不少。可是不能容忍又如何?該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會發生,她不能容忍,難道還要將所有人趕盡殺絕麽?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它便不會發生。既然知道沒有任何辦法,又何必做無謂的掙紮。”


    “所以,卿歌姑娘這是認命?”


    “不!我的命從來都是由我自己做主!”


    她沒再等待他後麵的話,徑直朝桃花渡外走去,留給他一個火紅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醉人的暮色裏。


    傅空凜背在腰後的手,散發著淺淺的靈光,那枚白玉櫻花劍墜出現在他手中。


    五指微擾,似要將那劍墜揉捏至掌心之中,動作輕柔緩慢帶著訴不盡的似水深情。在這一方夜幕低垂、百鳥歸林的天地裏,期待著下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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