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譽乍然掙脫了彭盈妹的手,一麵向外奔跑,一麵大聲地說道:“要殺你們就殺我一個人好了,可別難為我的三位師父。”


    王立睹狀大喜,伸手就去抓人,卜常醒情急之下,擲出大香爐,猛砸王立,在包布書拉迴司南譽的同時,王立也將那隻大香爐接住了。


    “找死!”


    王立挾怒出手,大香爐帶起一片狂飆,疾取司南譽的後腦勺,彭盈妹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大香爐筆直的朝側後牆飛去。


    香爐太重,王立的推力又大,但聞“轟轟隆隆”一聲響,後牆被砸一個大窟窿,香爐穿壁而出。


    此乃理所當然的事,不足為奇,奇的是一轉眼間,又是一聲“轟轟隆隆”,那隻大香爐居然又撞破一個洞飛迴來了,路線也完全一樣,目標就對準快刀王立。


    王立嚇一跳,慌忙伸手去接,卻被強猛的力道推後四五步。


    萬大才如墜五裏霧中,道:“莫非有鬼?”


    大窟窿裏有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說道:“好小子,敢咒我老人家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應聲走出一個身穿破衣,白發蓬亂,手提竹杖,肩背葫蘆,睡眼惺忪的糟老頭來。


    “是東丐!”


    “是金幫主!”


    “是金八爺!”


    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齊聲驚唿,敬畏之情溢於言表。


    東丐名頭太大,全場鴉雀無聲,哈山克、費無極、花三郎不敢再拆屋頂,偷偷溜下來。


    金八爺揉一揉睡眼,拖著鞋,叭噠叭噠的走到門口,道:“剛才是那一個不長眼的小子亂扔香爐?”


    司南譽伸手一指王立,道:“是他,香爐在他手上呢。”


    東丐金八瞄了他一眼,慢慢的道:“原來是你呀!王大人,你好像升官了,大概又殺了不少人吧?”


    快刀王立放下香爐,恭謹有禮有道:“不敢,晚輩王立問候金前輩。”


    東丐金八拍打一下漏酒的葫蘆,道:“問候倒不必,眼前的這筆賬應該先算一算。”


    “算賬!算什麽賬?”


    “打壞了我老人家的酒葫蘆,至少損失十斤好酒。”


    “哦!這是小事,改天晚輩賠八爺百斤。”


    “綠芙蓉”


    “‘綠芙蓉’隻有‘芙蓉穀’才有,別無分號,西仙王立可惹不起。”


    “然而,我老人家損失的正是‘綠芙蓉’,還是不久前潛入芙蓉穀偷來的,你怎麽賠?”


    “皇上亦嗜酒,大內有禦釀‘女兒紅’,如何?”


    “好吧,改天你搬十大壇出來,就馬馬虎虎算了。”


    司南譽就站在東丐旁邊,金八爺摸摸他的頭,道:“小孩子家看甚麽熱鬧,那個大窟窿裏有半隻被砸爛的燒雞,就賞給你了。”


    卜常醒聞言如夢初醒,給包布書、彭盈妹使一個眼色,拉著司南譽就走。


    快刀王立見狀大急,提著大刀就要率眾闖入,卻被東丐攔住了,道:“王大人,咱們的賬沒有算完。”


    “還有什麽賬?”


    “我老人家有一隻燒雞,被人砸得稀爛,剩下來的還不到半隻。”


    “這簡單,趕明兒賠八爺十桌酒該夠了吧?”


    “夠了,隻要不虧本就成。”


    這時,神州三傑已帶著司南譽鑽進那個香爐洞,發現原來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山洞,洞內鋪著一堆零亂不堪的幹草,果然有一隻被砸成肉泥的燒雞。


    洞穴深處有一通道,足可容一人出入行走。卜常醒不遑多想,也無暇偷聽金八爺的胡謅八扯,立與二弟三妹,護著司南譽,向那個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行去。


    耳畔又傳來東丐金八的聲音:“雞、酒的賬算好了,下麵的賬就難算了。”


    快刀王立吹須瞪眼的道:“八爺,你還有賬?”


    “我老人家正在睡大覺,而且還正在做著好夢,覺好補,夢卻難圓,你如何賠我?”


    這簡直是找碴兒嘛,明擺著是故意為神州三傑製造逃走的機會,萬大才怒氣衝天的道:“姓金的,你別倚老賣老,十二刀客、三十六偵緝手,再加上太師府的三位教師爺,管保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以下的話神州三傑就聽不到了,隱隱約約似有打鬥之聲傳來。


    山洞很長,彎彎曲曲的行出百十餘丈之後,始重見天日,原來已到了山的另一邊。


    強敵就在那邊,隨時都有追來的可能,大家一刻也不敢多停留,順著山穀飛奔而去。


    為了不辜負方禦史、布笠人的重托,為了皇子的安全,更為了日後除奸報國的大事,神州三傑隻好忍辱負重,再度邁開逃亡的腳步。


    又是一連串的艱辛歲月,又是一連串捉迷藏式的驚險曆程。雖曾被偵緝手撞見,所幸應變及時,烽火,響箭未發前便將人斃在當場,滅跡毀屍,亦曾發現刀客的魅影,經巧施妙計,卒未正麵相逢。


    半月之後,神州三傑終於無聲無息的迴到自己的家鄉廬州。


    玉麵觀音彭盈妹住在鄉下,又是順路,他們決定先到彭家去,當大家摸黑來到彭家大院時,卻發現彭家已是人去屋空。


    彭盈妹不禁心頭一震,暗想:“難道爸媽他們遭了意外?”


    不祥的念頭在腦袋裏直轉,她很快想到,新上任的廬州知府是萬家的人,如果說萬大智得到他叔姐的指示,對她的家人采取報複,這個可能性是絕對存在的。


    遍尋屋內,並無陳屍,有翻箱倒櫃的痕跡,一些貴重的細軟也不見了,事情透著古怪,大家百思不解。


    彭家係獨門獨院,並無近鄰,又不便去挨家挨戶的問,三個人琢磨一下,覺得不管彭家發生何事,包家一定有所耳聞,隻要到包家一問,當可了然於胸。


    包家住北關,四合院,大房子,大家不敢敲門,越屋而下,糟!黑忽忽的,空蕩蕩的,同樣不見一個人。


    牌仙包布書急得直跳腳,道:“這是怎麽搞的,假如真是姓萬的對彭包二家有所不利,咱們就砸爛廬州府。”


    醉俠1、常醒輕聲說道:“二弟,別說氣話,是官兵不該翻箱倒櫃,是強盜應該有爭鬥跡象!兩個都似乎不太像,說不定另有隱情。”


    彭盈妹歎道:“大哥,先別談家人們的死生下落,眼前弄不到盤纏咱們就無法遠走他鄉,如何安穩無慮的調教譽兒這孩子?”


    卜常醒道:“無防,盤纏費用,由大哥一人負責,卜家雖非富戶,四個人十年八年的生活還負擔得起。”


    十三歲的孩子已經懂事,離京之後曆經艱險,懂得更多,眼見三位師父為自己受盡屈辱,吃盡苦頭,實在於心不忍,這時大人大樣的說道:“請別再為徒兒受苦受難了,譽兒這就去廬州府,幹脆讓他們捉住算了,免得再連累三位師父。”


    卜常醒聞言大為不悅,臉一沉,板起麵孔責怪道:“胡說,你爹將你交給師父,是希望你能學一身萬人莫敵的功夫,做一番頂天立地的事業,現在可好,吃了一點苦,受了一點罪,就要打退堂鼓,還能成甚麽氣候,對得起你爹娘嗎?對得起布笠人嗎?對得起我們三位師傅嗎?你可曾知道,師父為你,已經很久滴酒不沾了。”


    彭盈妹一見大哥發了火,忙將司南譽拉到自己身邊來,道:“大哥,譽兒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不忍見咱們繼續亡命,再受屈辱,你又何必生這麽大的氣。”


    其實,卜常醒何曾生氣,他是有意借題發揮,因為他發覺譽兒性情剛烈,重義輕生,深恐有一天他不忍再連累自己兄妹三人,真的不告而別,甚至自投羅網,以圖一了百了,那還了得。因此故意給他一個當頭棒喝,堅其心誌,從而為日後練功的苦日子作好心理準備。


    這一著果然奏效,司南譽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淚流滿麵的道:“請你老人家息怒,徒兒以後再也不敢胡思亂想,惹你老人家生氣了。”


    包布書將司南譽拉起來,裝腔作態的道:“聽話就好了,以後再胡說八道,小心二師父打你的屁股。”


    彭盈妹望望天色,道:“大哥家住城裏,知府衙門就在附近不遠,我們就這樣貿然前去,是否妥當?”


    卜常醒道:“這個愚兄也想到了,咱們化個裝再入城。”


    大家一齊入內,出來時包布書、彭盈際已經變成一對老態龍鍾的老夫婦,司南譽扮作土裏土氣的鄉下孩子,卜常醒則是一身車把式的打扮,麵黑如炭。


    就這樣,這幾個冒牌的夫婦,主仆、祖孫,駕著一輛馬車,堂而皇之的駛進廬州城。


    車抵家門附近時,遠遠就看到,卜家的大門半開半掩,卜常醒緩緩駛近,發現有一個人鬼頭鬼腦的正在門口外張望。


    卜常醒懍然一驚,過門而不入,將車駛進一個廢棄不用的染坊。


    包布書道:“怎麽了,剛才的那個人不是大哥家的?”


    卜常醒憂心忡忡的道:“不是,愚兄懷疑我們卜家也出事了。”


    意外一波接著一波,彭盈妹憂心如焚的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卜常醒道:“你們先在此歇著,我過去瞧瞧再說。”


    也不管他們是否同意,身形一長,人去如煙,抽冷子竄上屋旁一棵合圍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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