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說,怎麽迴事?”


    王強麵色如土,汗珠子滾滾而落。


    “司南譽,我……我說實話……”


    此際,天色已經蒙蒙發亮。


    司南譽放開了扣住王強的手道:“快說!”


    王強突然塌地一個疾滾,脫兔般竄進旁邊一條窄巷似的坑道中,逃命,動作當然非常快速。


    司南譽想不到王強會來這一手,他的反應也不慢,—個箭步標了過去。


    “哇!”坑道裏傳出半聲慘號。


    司南譽腳落坑口,王強正好倒地。


    坑道很長很窄,兩側仿佛是切開口的兩片黃糕,筆直平滑,一眼望去,沒半個人影,司南譽彈了過去,檢視王強的屍體,發現他頸邊有一小撮羽毛,他對這些江湖小門道可是行家,一眼便看出是苗疆慣用的吹箭,見血封喉,照這箭的長度來說,至多三寸,應該是近距離發射,可是兩側壁立,前端不見人,除了鬼魅,世間沒這快的身法,這太不可思議了,他下意識地心頭一凜。


    緊接著是—陣迷憫。


    這分明是殺人滅口,王強是迴去傳信的,為什麽要殺他滅口?


    王強朝坑道逃,顯見這是條生路,卻成了死路。


    事情發生在王強要說實話之前,顯然對方不許他說實話,如果王強不逃,對方又如何阻止他說實話。


    所渭實話是代表了什麽?


    工強是石大公子的心腹,何以先不說實話?


    照此推斷,所渭綁人是為了“玄功解”未必確實,這當中可能大有文章。


    石家慶雖說為人有些粗魯毛躁,但身為天下第—家的家主接掌人,功力似是未可輕視的,竟然自身難保,對方究係何等人物?


    “撲!”實際上並沒有聲音.是司南譽感覺到的聲音.同時任何物體的移動,尤其是快速移動,不管是輕東西,都會與空氣發生摩擦.這就產生了人耳聽不到但能感覺到的聲音,當然,武林中能具有這種能耐的絕不多,司南譽是不多之中的—個,他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閃了—閃。


    “撲!”這迴是真正的聲音,一撮羽毛釘在對麵土壁。


    浪了三郎目光—繞,倏然省悟。坑道中有看不見的暗道.就在土壁裏,因為他銳利視力發現了壁間小孔,吹箭就是從小孔裏射出來的。


    再審視,小孔不止一個,每隔—丈有一個拳頭大的小孔。


    在這種地方設計這等玩意,顯然是處心積慮。


    笑了笑,他抓起土塊一路塞過去,塞了五孔,現在,五丈之內是安全地帶了,他判斷暗沿的土壁定然不厚,否則便會影響裏麵人的視力。


    於是,他背抵對麵土壁,立掌、運功,以十成功力推出。


    “轟!”地—聲,土塊崩落,果然是中空的洞道。


    他鑽了進來.耳朵貼上洞道地麵。“咚!咚!”的快速踏地聲傳入耳鼓,但已經很遠,裏麵的人正在逃離。


    略作思索,他順穴道奔去。


    天已大亮,那些特鑿的吹箭變成了光源,**並不黑,一路暢行無阻,約莫十餘丈遠近,天光大盛,已到了出口,口外不用說又是土切的穀道,視力所及,還是不見人影,想了想,他飛身登上斷層頂端。


    這鬼地方他從沒來過,—切都陌生,放眼四望,這片稱作“赤山岩”的黃土小山林綿延約半裏,赤裸裸寸草不生,並非土不生物,而是積年累月地風蝕雨刷,留不住任何可生長的東西,重重疊疊的黃土坯塊零亂排去,人入其間等於進了迷宮,如果有人掘穴而匿,還真不容易挖出來。


    他索性坐了下去。


    天邊已幻出絢麗的朝霞。


    他在想—一——


    石大公子當然是被禁藏在這些土片中,如何找?該不該找?


    有理由救人麽?這是問題的關鍵。


    想了又想,他覺得該救人,即使是一個死刑犯,在沒依國法處決之前,生了病還是—樣要為他治療。


    心意已決,但如何行動呢?盲目胡搜麽?


    突然地,他發現不遠處的—條穀道中有人影在移動,沒經任何思索,他起身施展看家本領,象巨鳥般飛撲而下。


    “站住!”


    他俯衝飄落在那人身後。


    那人迴轉身,是個大絡腮胡的漢子。


    “你……是誰?”


    “嘿!本人是鼎鼎大名的‘天理人道流’開山祖師司南譽,聽說過沒有?”


    司南譽本性難移。


    “哈!原來你就是在本堡傳位大典上攪局的小叫化,你怎麽會攪到這裏來?”


    大胡子似乎已安下心來。


    司南譽倒是呆了一呆。


    “你是石家堡的人?”


    “我……”大胡子一下子說溜了嘴,答不上話來。


    “你怎麽啦?說呀!”


    “老子要宰了你!”


    大胡子亮了劍。


    “且慢!”司南譽好整以暇:“你要宰我還差十萬八千裏,咱們先把話說清楚,石家堡的人參與綁架主人,這叫大逆不道,八成你是吃裏扒外的奸細,你叫什麽名字,主使你的是什麽貨色,說出來聽聽看。


    大胡子冷哼一聲,振腕,長劍挾絲絲破風之聲迅厲無比地刺去,勢如靈蛇出洞,論劍術較之王強又喲了許多。


    司南譽歪身避過。


    大胡子再出擊,不是一劍,而是綿密淩狠的招式,象暴雨驟降,大狂濤怒卷,把司南譽整個人罩蓋其中了。


    司南譽成了戲波逐浪的遊鉭,環滾陷現,看來還十分自得。


    大胡子攻勢更緊,招招辛,式式辣.似乎存心把司南譽攪碎,但他無論變幻何等招式,都沾不到司南譽的秀角他每—招中都留一虛隙供對方利用,愈打他愈是心寒,因為他發覺雙方功力有極大的差距,而且對方尚未反擊,但他卻又無法收手,他知道隻要一懈,致命的反擊便踵而至,他隻有拚命出劍。


    司南譽十分優遊,從容已極。


    大胡子已經發急,這是劍手的大忌,一急便會心浮氣躁,不但功力大打折扣,出劍的章法也跟著紊亂。


    持續了半盞勢茶時間?大胡子已氣喘汗現,招式淩亂,氣勢大減,至多再半盞茶時間,他非元傷倒地不可。


    司南譽的用意正是不出手而把對方累倒,功力是不能拋下的,所以他現在等於是練功活動筋骨,象這種對手,他實在不屑對招。


    逐漸,大胡子已呈不支,身形隨著招式亂晃。


    終於,大胡子自動收劍,以劍拄地支持住身體不倒,狂喘如牛,口中白沫已沾連胡須,眼皮子也告下垂。


    “沒意思,不好玩!”司南譽抹了抹手掌:“現在你可以迴答我的問話了吧?”


    大胡子眼皮撩了—下.隻顧喘息沒開口。


    “看樣子你想吃土?”司南譽又說了—句。


    大胡子仍不開口。


    “這黃土填滿了肚子.絕對拉不出來,最後是活活脹死,這才叫好玩。”司南譽隨手在地上抓起了—大塊土。


    大胡子兩眼突然瞪大。


    就在此刻,穀道兩端人影出現,不下二十人之多。


    司南譽心念疾轉,耗下去白費氣力不劃算,自己的目的是逮個活口究明真相,救不救人尚在考慮之中,對方能用吹箭,說不定還有別的歹毒玩意,還是先帶人離開為上,心念之中,食中二指隔空一彈,大胡子栽了下去。


    一陣呐喊,兩端的來人加速奔近。


    司南譽左右—望,抄起體型幾乎比他大了一倍的大胡子騰空而起。驚人,震世駭俗的功力。


    人湧到,司南譽已挾人登上了土穀壁頂。


    來人全仰頭上望,驚呆了。


    司南譽杳去。


    旭日荒林。


    這裏距赤山岩已經有一裏之遙,荒林中,司南譽站在樹邊,大胡子躺在地上骨碌碌直轉眼珠子,眼裏盡是悸怖之色,他的劍在司南譽手中、


    “司大俠,你為什麽要管這件事?”


    “高興,喜歡,閑著也是閑著,總得找點事幹。”


    “你能不管麽?”


    大胡子來軟的。


    “聽口氣,你這隻狗熊象是有什麽條件,說說看?”


    “你放人,代價是—千兩黃金,如何?”


    ”喲嗬!一千兩黃金是可以化一陣子,金子呢?帶在你身邊?”


    “當然不是,你放了我,自然有人送金子來。”


    “狗熊,你值一千兩黃金麽?你把我司南譽當三歲小孩?放了你,沒人送金子,我豈非人財兩失?”


    “不.你隻要答應不殺人,不問話,放開手不管閑事,我就有辦法叫人送金子來,到時銀貨兩訖,怎樣?”


    “讓我想想!”司南譽抓了會腦袋,搖搖頭:“不行,我是堂堂‘天理人道流’的開派祖師,如果貪區區千把兩金子放了你,豈不是沒了天理?再說.你不是什麽好東西,放了你再去為非作歹害人.還有人道麽?不成,別打這種歪主意,不殺你可以,你必須據實問答我的問話,不然,老主意,用土填你的肚子.”


    “司大俠,這……人道麽?”大胡子聲音發抖,


    “啊哈!用不人道維護人道,懂嗎?”


    “你……不答應?”


    “不答應,說,你叫什麽名字?”


    大胡子咬牙不吭聲。


    “說?”


    司南譽用劍身在大胡子的腳踝上猛敲了—下。


    “啊!”大胡子慘叫,這可是痛澈心脾的。


    “說是不說?”


    又是重重一下。


    “啊!”又是—聲慘叫:“我……說,我叫牛四。”


    “牛四,很好,為什麽背叛石家堡?”


    “這……這是不得已。”


    “什麽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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