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四海”苦苦一笑道:“你聽老夫說,本來那筆生意是十拿九穩,但老夫沒防到對方會用毒,險些蝕盡老本。”司南譽心念疾轉:“葛祖蔭曾是馬月嬌的情夫,馬月嬌是用毒世家,葛祖蔭多少會得到些毒技,不過,這老狐狸的話能相信麽?”當下挑眉道:“閣下以為在下可欺?”


    “什麽意思?”


    “口說無憑。”


    “你不見老夫行動滯礙,不然你會截得住老夫?”


    “這……閣下已經付出了代價?”


    “嘿嘿,那倒沒有,做生意有一定的原則,必須銀貨兩訖,貨不到手,是不會付錢的。”


    “這麽說,東西仍在對方身上?”


    “可不是!”


    “對方人呢?”


    “自然是溜了。”


    “閣下原來準備付出的價銀是什麽?”


    “通四海”略一沉吟,道:“對不起,這是買賣規矩,老夫不能奉告。”司南譽—時沒了主意,想了又想,才道:“在下算暫時相信閣下的話,不過,事不算完,閣下必須領在下找到對方,證實無訛之處,才算脫了幹係。”“通四海”搖頭道:“這可就難了,一時哪裏去找他。”司南譽俊麵—沉,道:“那可由不得閣下!”“通四海”道:“老夫不是說要跟你做交易麽?找人,老夫得單獨行動,人,老夫—定找到,他藏到十八層地獄之下,老夫也有本領把他挖出來,時間問題,為了招牌,老丈一定得到東西,不過……你得付出價錢。”心中一動,司南譽道:“什麽價錢?”“通四海”字句分明地道:“代老夫殺—個人,用那人的六陽魁首交換‘無極寶典’!”司南譽大震,栗聲道:“替閣下殺人?”


    “不錯,公平交易!”


    “殺誰?”


    “等老夫得到東西之後再告訴你。”


    “要在下平白去殺人?”


    “不是平白,說過這是交易。”


    “人命無價,並非兒戲,在下身為武士,能任意流無辜者的血麽?”“通四海”淡淡地道:“就老夫而言,並非無辜,對方欠老夫一筆血債。”司南譽透了口氣,道:“但就在下的立場而言,對方與在下無怨無仇,能下手麽?”“通四海”微微,—笑道:“生意不成仁義在,老夫可以另尋買主。”就在此刻,—個細細的聲音傳人耳鼓:“小子,答應他,他並非善類,你的目的是要追迴寶典。到時可以相機行事,當殺則殺,不當殺另做計較。”司南譽心頭—動,這傳聲的定是“土行仙”無疑,當下—頷首道:“好,成交!”“通四海”雙睛—亮,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時可不能反悔!”司南譽硬起頭皮道:“當然!”“通四海”深深盯了司南譽—眼,似要測度司南譽答應這句話的誠意有幾許,又似想看透司南譽的內心是否在打別的主意。然後臉上現出—個浮滑的笑,點頭道:“一言為定,貨到手老夫會找你,特別交代一句,千萬別跟蹤老夫!”說完,揚長而去,身法輕靈得驚人。司南譽怔望著對方的背影自視線中消失,心頭打了個結,因為他一向重信諾,現在輕率答應了對方的條件,到時食言不做劊子手,那將大失武土的風度。人影從另一方位閃現,真的是“土行仙”。司南譽迎上前道:“是前輩傳聲要晚輩答應對方的條件?”


    “不錯!”


    “如果到時諾言不能兌現呢?”“放心,老夫隻是要借重老狐狸追出‘討債人’,他沒機會得到寶典而迫你實踐殺人的諾言,同時,也許老夫等會先他找到人。”


    “前輩的意思是盯蹤‘通四海’?”


    “嗯,那是老夫的事,你不必參與行動。”


    “萬一事逼處此,非殺人不可呢?”


    “那得看被殺的對象,老夫會安排的,絕不會讓你為難,老夫得去辦事了,你最好留在附近,別超出三十裏,聯絡時容易些。”說完,疾掠而去。


    司南譽呆立了一陣,茫然離開現場,漫無目的地遊走,“土行仙”囑咐他隻能在三十裏範圍之內活動,以便有事時聯絡。薄暮時分來到一條河邊,在背山麵河的水窪處,有—大片廢墟,從那些堅實的殘垣看來,在未毀之前,該是所很具規模的大莊宅,何以會變成廢墟,便不得而知了。司南譽信步走向廢墟,心裏想:“這倒是個過夜的好地方,如果迴市集投宿,太遠,可能會錯過‘土行仙’的聯絡。”踏著瓦礫,穿人林立的危牆頹垣。突地,一陣異樣的喘息聲傳入耳鼓,司南譽心頭一動,循聲掩了過去,目光掃處,為之駭然大震。在一個斷牆圈子裏,兩條人影對立,一個是被百花會尊為太上的“陰陽令婆”,另一個是副會主“南天鬼女”,她倆本是師徒,而此刻的情況卻令人駭異莫明,“南天鬼女”手持一柄亮晶晶的短劍,披頭散發,滿麵殺機,而“陰陽令婆”猙獰如鬼,渾身是血。這太不可思議了。此地沒旁人,難道是師徒倆拚上了命?“陰陽令婆”有寶衣護體,怎會受傷?以“南天鬼女”的身手,又怎麽傷得了她的師父?照神情,雙方似有極深怨毒,這是為什麽?隻見“陰陽令婆”厲聲道:“丫頭,你真的是瘋了麽?”


    “南天鬼女”狂聲道:“老虔婆,我非殺了你不可。”“陰陽令婆”激顫至極地道:“丫頭,你是中了敵人的暗算,心神受製,做出這弑師之舉,你……”司南譽心神俱震,看樣子“南天鬼女”真的是受了禁製,是誰做出這等酷毒的事,使師徒互殘,莫非又是“討債人”葛祖蔭的傑作?“南天鬼女”目爆狂焰,揚起短劍道:“我隻知道要你的老命。”“陰陽令婆”切齒道:“你……真的要逼為師的殺你?”“南天鬼女”獰聲道:“你殺不了我,這短劍無堅不摧。”司南譽定睛細看,不由血脈賁張起來,“南天鬼女”手中所持的,赫然是“王者之劍”,父母當年因這劍而喪生,三年多以前,這劍被葛祖蔭得到,三年後轉人馬月嬌之手,現在又到了“南天鬼女”手上,說起來這是父母的遺物,勢必要收迴。


    此刻,不遠處的斷牆隙裏,正有一雙惡毒的眼光注視著現場,那目光,名符其實地像洞裏赤練。


    暴喝聲中,“陰陽令婆”舉起拐杖,撲向“南天鬼女”,看樣子她傷勢極重,身形有些搖晃不穩,但一代女魔,畢竟不同凡響,這一杖攻出,仍然相當詭厲狠辣。“砰!”挾以一聲慘叫,“南天鬼女”口血狂噴,栽了下去。“陰陽令婆”在得手之後,以杖拄地,支持住搖搖欲倒的身軀,劇喘不止,口角沁出了血沫,司南譽心念電轉:“該加以阻止麽?……”驀地,“南天鬼女”猛可裏翻身彈起,撲向“陰陽令婆”。一聲低沉的悶嗥,師徒倆麵對麵貼在一起。場麵倏地靜止下來,司南譽心頭泛了寒。“陰陽令婆”雙睛暴突,身軀一陣震顫,仰麵栽了下去,胸口血泉噴起數尺之高。“南天鬼女”手中反執著“王者之劍”,沒有動,劍尖凝著血珠。司南譽頭皮發了炸,雖然對方是邪魔,也是仇家一路,但這場麵太殘酷了,令人不忍卒睹。“砰”地一聲,“南天鬼女”也栽了下去,“王者之劍”拋出丈外。司南譽彈身掠出,撿起“王者之劍”,但手在發抖。“南天鬼女”在掙紮,想起來,但隻起得一半,又跌了迴去。司南譽欺身上步,迫到“南天鬼女”身前,栗聲道:“馬姑娘,還認得出在下麽?”“南天鬼女”瞪著眼不開口,眸子裏還殘留著狂焰。司南譽吞了泡口水,又道:“會主藏身何處?”“南天鬼女”喘息著,吐語不清地道:“會主……誰?”司南譽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來她是神智全失了,不死心地道:“百花會主馬月嬌,你姐姐,想想看!”“南天鬼女”身軀一震,狂亂地吼叫道:“我要殺……殺……哈哈哈哈……”司南譽感到手腳發麻,“南天鬼女”心神喪失,看樣子什麽也問不出來。“陰陽令婆”業已斷了氣,但雙目不閉,那樣子實在怕人。司南譽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瞥見不遠處的牆縫裏,有樣白色的東西在晃動,上前一看,是塊白布,一半留在縫裏,是從另一邊塞進來的,心裏已料到幾成,展開一看,果然不錯,三個血紅的大字“討債人”。真是“討債人”的傑作,這種報複手段之酷毒,可稱前無古人。一股殺機衝胸而起,毫不躊躇地越過斷牆,毫無所見。忍不住暴喝道:“葛祖蔭,有種的現身出來!”廢墟寂寂,沒有反應。司南譽當然不會甘心,穿梭在廢墟間搜索了一陣,依然一無所見,看來對方已逃之天天了。“討債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狡詐如狐,司南譽為之發指,他又迴到原地,隻見“南天鬼女”靜靜地躺著,已經斷了氣。她並不似馬月嬌那樣狠毒,但卻落得如此下場,誰令為之?孰令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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