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笛坐上車的時候忘了拍照,這就意味著他迴去展示給厲微芒看的照片少了一張。


    這輛車特別有意思,前後供兩節車廂,霍笛和維拉斯上尉坐在前麵的車廂,寬敞的大型駕駛室裏麵總共隻有四個人,其中兩個人都是司機,此刻正坐在駕駛位置上和副駕駛上。他們麵前有近乎一麵牆的操縱台,看起來像是方向盤的轉盤總共有四個,現在隻有一個在駕駛位的壯漢手裏。他看到霍笛的時候禮貌地打招唿,露出漆黑的牙還有嘴邊的巨大傷口,像是爬了一隻蟲子,一起對霍笛露出友好的微笑。


    而副駕駛的人現在正在捧著一本厚重的冊子在看,看到霍笛來了,把頭埋得更低了,並且還快速地喝了一口放在操作台上麵的熱咖啡。


    這輛車的內部十分寬敞。霍笛坐在兩排共計十二個座位當中的一個,維拉斯上尉坐在他的後排,此刻正在查看著什麽資料。空間裏麵很安靜,外麵的聲音傳不進來,越野車一直在平穩地前進。


    霍笛先前在電視上看到這種車的時候,以為它僅僅隻是稍微大了一點。當維拉斯上尉帶著霍笛站在這輛車麵前的時候,霍笛感覺過去的自己眼界的狹窄讓現在的自己無地自容。


    這輛車在霍笛麵前就像是一座堡壘,可擋千軍萬馬的巨神兵一樣趴在他麵前。霍笛走上兩段樓梯才走進駕駛室,這裏麵寬敞地可以放進二十架行軍床,還不包括駕駛室的前半段和霍笛所在的十二個奢侈的皮椅。僅僅隻是後半段空著的半間駕駛室,放下了冰箱灶台和一個搭建起來的酒駕,上麵全都是年代久些的好酒。有一個單獨隔開的小房間,他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地方,但是維拉斯上尉進去了之後現在手上就有了這摞資料,所以那裏麵應該存放的是資料。也沒有上鎖,就那麽敞開著,霍笛認為這不需要。想要進入那裏麵首先就得打開門,這就意味著這頭匍匐的巨獸隨時都能變身。


    霍笛站在這輛車下麵的時候,感覺就想是看著一頭正在冬眠的巨熊一樣,巨獸的鼻息吐出熾熱的氣息,把它吹開了好幾個身位。隨時都有可能睜開眼,一巴掌把它拍個稀碎。而當他走進了這輛車的內部,就感覺置身世界上最堅硬的堡壘裏麵,千萬的異獸洪流在它麵前也形如流雲。


    “你似乎是第一次乘坐越野車。”維拉斯上尉仍舊在看著手裏的資料,沒有抬頭,把話頭甩給霍笛。


    “是的,這是第一次。”霍笛老實迴答,他覺得維拉斯在看自己,轉過頭去發現並沒有,他隻是在低頭看資料,隨即轉過身來,又覺得不怎麽舒服就換到了旁邊的座位上,在維拉斯的左前方座位上。雖然還不至於完全適應,但比起先前好了些。


    “很震撼是吧。”維拉斯合上了資料,厚重的資料碰撞發出一聲悶響,“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已經是我坐過的第四台車了。每一台車都能當得上一百個驍勇善戰的士兵。在我的手中,就能當得上三百個。”這句話引得駕駛位上的駕駛員扯動嘴邊的疤痕,發出豪爽的笑聲,也驚醒了副駕駛上的人,他突然發出大叫,身邊的咖啡撒了一些在駕駛室十字花紋的鐵板地麵上。


    “拉米奧,困了就睡一覺,不要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給我睡著了。”維拉斯皺著眉頭大聲說道,但是坐在副駕駛座的拉米奧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也可能是聽到了,但是沒有搭理維拉斯,而是換了個姿勢睡去了。


    維拉斯並沒有走上去問為什麽不迴答他的話,而是轉頭微笑麵對霍笛,說:“他並不是我的人,是上麵加塞給我的。”然後把手放在嘴邊,靠近霍笛用口型比出來:“關係戶。”他用臉上呈現很誇張的表情,拿出手指指了指坐在副駕駛的拉米奧。


    “資產階級無孔不入。”霍笛也低聲說道,那一邊的拉米奧的頭從椅背的一段垂了下來,像是要掉了一樣。側過頭的臉沒有睜開眼,隨著車身的微微顛簸上下起伏。


    “上麵總有人會加塞一些人進來,跟著我們這些老兵執行幾次任務再調走,你不知道什麽原因的時候他們就爬到你頭上去了,再見麵的時候我還要給他們敬禮,總是在你預料不到的場合下。”林奇·維拉斯上尉雖然話裏滿是諷刺,但是他表現得倒是十分坦然。


    “所以資產階級無孔不入,肮髒又罪惡的交易從不停止,而且日益壯大。”霍笛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他背對著林奇如此說道。


    “誰知道呢。”林奇說,起身把資料放迴了那個單獨的小房間裏麵,然後出來坐在霍笛的旁邊,靠在中間的過道上。越野車平穩地行駛在荒野上,這種滿是黃土道路也隻有這種越野車能夠行進,其他的小車還不如徒步前進,很可能還趕不上一輛自行車。


    “霍笛先生?是嗎?”林奇確認了一邊霍笛的名字,然後說,“你像是有很獨到的見解。”


    “沒什麽獨到不獨到的,我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才當上獵魔人,能有多少見解,這是絕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其實從外表來看霍笛怎麽都不像是十四歲的孩子,應該是十五歲或者是十六歲的青少年,算上他堅毅的眼神可以夠得上十七歲,這就意味著他就快要成年了,也就意味著麵前三四十歲的老人說什麽都像是在諄諄教導。這其實讓霍笛比較反感,他想要在交談開始之前就結束對話。


    林奇拍手,像是想起什麽似得,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霍笛,滿臉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你一定不擅長交流。”隨後他伸手按在霍笛的椅背上,隔著霍笛前傾的身子有兩個拳頭的距離,霍笛算的清清楚楚,然後聽到林奇說:“交流不是暴力的對碰,而是文明一點的相互傾談,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難得同行一段路,你就沒點想問我的嗎?作為交換,我再來問你些事情,這其實沒壞處不是麽?”


    “不,我沒有。”隨後他又想起這是坐在了林奇的車上,他隨時都有可能把自己踢下車,然後報告給上麵的人說是霍笛自己要求下車的。軍隊的人和獵魔人之間隨時都可能有各種各樣的矛盾,這種事情誰先說誰就先被相信,而且霍笛也沒什麽人可以上報。想到安秋陌,霍笛感覺自己很可能已經得罪了獵魔人公會裏麵的一些基層階級。


    “我其實話不怎麽多。”霍笛又開口說。


    “行動派,我喜歡。”林奇似乎沒有理解到霍笛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相反,他的話多了起來,“我以前隊伍裏麵就有這麽一個行動派…”他開始說起話來,語氣依舊是那副輕鬆歡脫的樣子。霍笛心裏罵了一聲,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麽聒噪的人是怎麽當上長官的。


    “他叫藍奇亞斯。藍奇亞斯·修斯中士,是我見過最好的工兵,不客氣地說,在現在這兩車裏麵,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他。”周圍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如果不是他突然就死了,也不會有這貨加進來。”林奇笑著對副駕駛上睡得很詭異的關係戶抬了抬下巴,示意霍笛砍過去,霍笛這一眼轉過去恰好就看到副駕駛位上的拉米奧頭部很詭異地轉了一下,留下一長串的口水,睡的十分香甜。


    霍笛說:“這可真令人感到傷感。”不管是麵對著副駕駛位上頂替藍奇亞斯的拉米奧,還是藍奇亞斯本人的死訊。


    “誰說不是呢?唯一能這麽說的大概就是凱特羅爾斯家族的小公子了,我那一趟為了救他,手下人可不隻是隻有藍奇亞斯一個人就這麽白白送掉了性命。”


    霍笛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記得凱特羅爾斯這個姓氏,就在第一次除外狩獵的時候,差點被搶走了狩獵到的貝裏獸。按照羅克說的話,他還差點跟凱特羅爾斯家裏的人解下仇怨。但是他不知道這裏說的小少爺,會不會就是他看到的那個小少爺。


    “藍奇亞斯是一個孤兒,霍笛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在聯邦軍隊裏麵,父母雙亡幾乎就是標配,至於有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人,其實往往得不到其他人羨慕的眼光,你大概不清楚,少數人會成為眾人關注的對象,但如果是極少數,那麽這就是所有人排斥的對象。而且不管理由聽上去多麽扯,這都是正義的…”


    “我知道!”霍笛沉聲說,“我知道被當做極少數揉進陰影裏麵是什麽感覺,反倒是你,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注意到林奇的眼裏也不再是先前那種輕浮的眼神了,變得嚴肅又鎮定,跟他現在的眼神一樣。


    林奇久久的注視霍笛,汽車快速地行進,腳下的鐵板傳來有節奏的震動,再好的車再好的減震還是會有顛簸的感覺。此刻沉默持續了一陣,在場的四個人中有三個人都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轉變,似乎又有火藥味正在彌散,唯一一個看不懂情形的正在睡覺,他換了個姿勢,先前捧著的書掉在了地麵上,這一聲響像是變得很大聲,但也沒有吵醒他。


    “你問我知不知道被當做極少數派是什麽感覺?霍笛先生,你在小看孤兒的遭遇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我沒覺得你準備和我好好說什麽。”霍笛沉聲說,又是伸手按在了背後的刀柄上,那裏有厲微芒送給他的護身符。


    “聽著,霍笛先生,我失去了最好的手下,連帶著還有好幾個同生共死的兄弟,隻是為了救一個作死的小少爺,他是獵魔人,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孤身到e-15區去,上麵的人傳來命令,不計一切代價救出他來。為了救他我失去了五個兄弟,到現在為止那五個兄弟就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他們就在我麵前被那群畜生殺了,像是殺害同樣為畜生的其他畜生一樣。我們都是孤兒,連告知其家人都做不到,這就是獵魔人和上層做的事情,你告訴我,我應該對你這一趟怎麽看?祝你凱旋?”林奇露出悲憤的情緒,尤其是當他說到他的兄弟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他說他們都是孤兒的時候反而是笑了出來。


    霍笛咬了咬牙沉默了,緊緊凝視林奇,說道:“你把你手下人的死亡怪罪到所有的獵魔人頭上,這是異獸希望你們做的事對麽?盡全力排斥獵魔人,越是讓聯盟區的人元氣大傷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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