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日的午後。陽光正好。安妮從樓上下來,穿著大大的拖鞋四處遊蕩,抬眼對視了一下刺眼的光線立刻用白嫩的小手遮住眼睛,適時的打了個哈欠。

    這一覺她足足睡了有十多個小時,醒來時媽媽已經出去了,桌上放著一塊蛋糕。安妮吃完了東西覺得有些無聊,便下了樓來。

    對麵的梧桐樹下蹲著一個小男孩,手裏拿著一根小木棒正聚精會神的弄著什麽。安妮覺得好奇便走了過去。

    他穿幹淨的白棉襯衣,柔順的頭發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手裏的木棒上爬了好些個螞蟻。你在幹什麽?安妮蹲下身來問到。小男孩側過頭看著安妮,然後甜甜的笑,我在組建我的螞蟻軍團。

    螞蟻軍團?安妮覺得更加費解,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瞪著他。小男孩抿了抿嘴唇,低頭繼續撥弄著木棒。隻見一隻隻黑色的小螞蟻,井然有序的順著他手中的木棒一點一點的爬行,然後進入他挖好的一個小坑,坑裏已經黑壓壓的一片了。看,我用木棒當車子載著它們到我的大本營,越來越多,嘿,這些都是我的螞蟻軍團,是要聽我指揮的。

    他有些得意的看了看安妮,從突兀樹枝間瀉下的光線落在他漂亮的臉上,看上去更加令人著迷,恨不得親上一下。安妮望著他,心裏起了一絲異樣的波動,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那,我可以加入嗎?她小聲的問。他說可以,但是要先告訴他叫什麽。我叫安妮。安妮輕輕的說。好,安妮,我現在批準你加入我的螞蟻軍團,就做……就做……我的妻子吧。他一時想不起來該讓安妮當什麽便信口說來。

    安妮臉更紅了,低著頭不敢看他,幫著他遞著小木棒,那,你叫什麽呀?他不經意的說,林耀東,叫我東子好了,我爸媽都這麽叫我的。林耀東。安妮輕聲的念著,記下了這個名字。這是安妮和林耀東初次相遇的情景,這年,安妮五歲半。可是那次之後林耀東便不見了,仿佛空氣一樣無跡可尋。她後來才知道,林耀東一家搬去了市區。

    安妮會在每天的午後蹲在那顆梧桐樹下,延續著他的螞蟻軍團,她會想起那張迷人的笑靨,以及他說過的,讓她做他妻子的話。

    秋去春來的時候,安妮六歲了。早上起來已經近十點鍾,媽媽又出去了。她想起臥室裏上個禮拜才買的曇花,一盆有著綠色莖瓣的植物。安妮覺著高興,拖著媽媽大大的拖鞋便跑了進去。她用小的水壺灑一點水在綠莖瓣上,喃喃自語,曇花,你快點開吧,你開的時候林耀東就能迴來了。因為媽媽對她說過,曇花很難得才開一次,而當它盛開的短短數個小時,隻要你許下一個心願便能夠實現。安妮相信。她想念他。

    這是什麽植物?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幹淨而溫和。安妮轉身,看到一張微笑的臉,眼睛是清亮的,透著無畏。胸前掛著一個藍色的水晶球。

    媽媽走過來輕撫安妮的腦袋,安妮,她是媽媽好朋友的女兒,從今以後就要住在我們家了。你們要互相愛護呀。

    安妮看著她,忽然的感覺身體不自覺的要被她吸了過去。她看著她清亮的眸,微微的笑。很久以後,安妮對冉漠說,她和安藍之間仿佛有一條隱秘的線,將彼此結住,卻又很輕易地可以割斷。

    我叫安妮,你呢?安妮認真的問她。她笑,露出白白的小的牙齒,她拉過安妮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一筆一劃的塗下自己的名字。安藍。春日的暖陽透過窗玻璃,摸索著爬上安妮攤開的手心,像螞蟻一樣遊走,安妮看著安藍,心是暖洋洋的。

    安藍沒有告訴安妮,自己的母親已經丟下她再也不管了。安妮也沒有告訴安藍,她的手心在那一刻已經將安藍手指的溫度深深的烙印下了。

    她們一起給曇花澆水,疊白色的紙飛機扔到半空,然後歡叫著揮手,塞由拉拉。春風這樣輕柔的擁過她們稚嫩的臉龐,帶著屬於她們的童真與無憂四處飛揚。而此時,安妮的媽媽會靜靜的看著她們,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眯著眼,眼角的細紋也是歡樂的。

    她也終於放下心頭的一塊重石。本來安妮到了這個年齡是要送去幼兒園的,但這個家全賴她一個人撐著,經濟上有些吃緊。所以她就讓安妮呆在家裏,自己白天上班晚上教她一些知識。但安妮這麽小就要承受寂寞,她放不下心。幸好安藍來了。同樣是寂寞的孩子。

    安藍和安妮睡一張小床。安藍喜歡把頭縮在安妮的懷裏,說這樣自己便不會害怕。安妮摟著安藍,夜裏會被她突如其來的身體抽動驚醒。她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裏的安藍,那麽的無助,像隻受傷的小貓。她將下巴磕在安藍的頭上,抱的更緊。

    安妮的媽媽會在每天晚飯之後教她們念一些簡單的字,講一些簡單的故事。這個時候,安妮會非常乖的聽講,甜甜的笑。安藍則趴在桌上,清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阿姨,如果你心裏特別想念什麽,但又知道沒辦法實現,你會怎麽做呢?

    她笑,摸摸安藍的腦袋,安藍的心裏特別想念什麽呢?

    安藍眨眨眼,將臉埋進臂彎。她想念的是已經不要她的媽媽。

    白天在家,安妮和安藍會趴在窗邊,看遼闊的藍天,看悠哉的雲朵,看絢麗的彩霞。兩個人就這樣肩挨著肩,會幾個小時都不說話,但安妮覺得心裏特別柔軟,特別溫馨。她想,就這樣和安藍一輩子也很好的。安藍有時候會睡著,側著臉枕在手上,嘴角還殘留著淡淡的笑,夢囈,安妮你看雲朵多潔白呀。安妮便用肘撐著下巴,靜默著看熟睡的安藍,她覺得安藍好像上天派下來和她做伴的天使。她會珍惜。

    有時候下午,安妮會拉著安藍去那顆梧桐樹下,和她說那個叫林耀東的男孩和他的螞蟻軍團。而安藍則對那顆粗壯的梧桐感興趣。她迅速的踢掉鞋子,退後幾步,助跑,然後猛的撲住樹幹向上爬。隻是過不一會便無奈的抱著樹幹慢慢的滑了下來。

    安妮捂著肚子笑,安藍,你怎麽又下來啦?安藍紅了紅臉,衝她吐了下舌頭,然後張開雙臂蝴蝶一樣飛舞著,哼著悠揚的小調。兒時的安妮著實被安藍的自得其樂感染,不由得追了過去,安藍,等等我。安藍看看她轉個圈繼續跑,咯咯的笑,胸前掛著的藍色的水晶球在陽光下閃耀出奪目的光芒。她們笑呀,跑呀,一轉眼便到了學生年代。

    是一年級的第一堂課。

    安妮和安藍穿著統一的白色校服,抱臂坐好,等著班主任的到來。四周坐滿了陌生的同齡人。

    過不一會安藍便坐不住了。趴在桌上斜眼打量著周圍的同學。脈脈的陽光穿過玻璃墜落在她清秀的臉上。

    你叫安妮?前排座位上的男生扭過頭來。稚氣的臉,很幹淨,很親切。他笑,露出可愛的虎牙。安妮詫異的看了看他,點點頭,是呀。很好聽的名字呢,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男生說。安妮吃吃的笑,你很喜歡公主嗎?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傻氣的笑。

    我叫安藍,那又像什麽呢?安藍瞥眼望著他,嘴角上揚。男生呆了一下,似是無言以對。他仔細看了看她,輕輕地說,像一顆藍色的水晶球。安藍咧嘴笑,精明的小子。

    上課的時候,班主任要求大家站起來自我介紹。安妮微笑著注視著一個個即將成為同窗的人,很認真的記下他們的名字。安藍懶洋洋的翻著花花綠綠的課本,毫不關心這些人叫什麽,她認為這些人與她是無關的。到最後畢業她也沒記得幾個人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冉漠。那個有小虎牙的男生站起來說。安妮閉上眼睛想起林耀東,頭腦裏滿是他迷人的笑靨和自信滿滿的眼神。還有他說的,那你就做我的妻子吧。一別,快要一年半了吧。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呢。安妮想著,雙頰緋紅。安妮,又再想那個東子?安藍湊過來悄悄的問,眼神裏蘊滿笑意。沒有的。安妮試圖掩蓋。可是她知道,安藍太了解她了。幸好班主任開口了。同學們,新學期裏學校將會開辦很多興趣班,你們都比較愛好哪方麵啊?

    一時間大家沸沸揚揚的討論著,剛剛還很安靜的教室刹那間變成了一個鴨子塘。有的說喜歡插花,有的說喜歡數學,有的說會拉小提琴……,班主任微笑著看著大家,雙手做著停止的姿勢。喧鬧聲逐漸平息。

    老師,什麽興趣班可以讓你心中所想的變為現實呢?安藍忽然開口,直直的盯著老師,眼神清亮。班主任微笑,有很多呀,比如美術。你把心中所想的畫於紙上,那便是寄托。

    安藍很高興的說,好呀,老師我報名參加美術興趣班。安藍轉過頭問安妮,你呢?如果沒有什麽和我一起吧?

    幾乎沒用一秒,安妮就點頭說好。隻要能和安藍在一起,參加什麽都無所謂。

    學校裏有一個小的池塘,池塘中心有一個八角亭,是休息讀書的好地方。每到下課,安妮和安藍便跑過去。有時候,安藍坐在亭與陸地連接的石板上,脫掉鞋襪,光腳蕩在碧徹的池水裏,雙手如柳枝一樣搖擺,安妮,快來和我一起蕩起雙腳。安妮笑,是蕩起雙槳吧。但她終是不好意思在學校裏同學的目視下脫掉鞋襪。她搖搖頭,我不要。我看著你玩就好了。後來有一次,安妮拗不過安藍在一個沒有人的時候脫掉鞋襪,她的小腿是玲瓏光滑的,蕩漾在水裏,涼涼的水親吻著皮膚,是舒服的感覺。她們一邊蕩,一邊唱歌,好不快樂。然後,安妮驚叫了一下,觸電一樣瘋狂的踢著小腿,好痛呀。安藍忙看過去,嚇了一大跳,一條水色的水蛇正咬住安妮的腳踝。安藍拿起鞋子死命的拍打水蛇,終於趕跑了。她把嚇呆了的安妮抱起來,沉下腰背起她搖搖晃晃的趕去醫務室。她一邊哭一邊喊著,安妮你不要死呀。她不知道,水蛇是沒有毒的。從這次以後,安妮再也不敢下水了。而她的腳踝上也殘留著牙印,也許一輩子都平複不了。但安妮並沒有後悔和安藍一起蕩起雙腳。她覺得那是她非常快樂的時刻。

    每天下晚放學,媽媽會在校門口等著來接她們,騎一輛二六的男士自行車。安妮坐在前麵的杆上,安藍坐在後座。安藍會伸展雙臂,歡唿著,安妮你看,我會飛了。媽媽這時候會輕輕的告戒她,安藍,小心別掉下去。安妮扭過頭來,笑,安藍,那不是你在飛,是自行車載你的。安藍不管,你看你看,我是在飛呀。

    周六的時候,媽媽會帶她們去教堂做禮拜。有免費的午餐提供。肅靜的教堂,一排排紅色的長椅上坐滿了人,各色人等均有。唱詩班穿白色的布袍,胸前有紅色的花綴,依次走上主台。高懸著的巨型的白色十字架昭示著上帝的恩賜。媽媽輕閉著眼,雙手交叉著禱告。安妮乖乖的坐在媽媽的左邊,手裏捧一本聖經。安藍覺得有些不自在,屁股挪來挪去,不小心碰掉了聖經。

    當她低下頭要去揀的時候,卻發現聖經不見了。她抬起頭,看到身旁的男子正拿著她的聖經。男子轉過頭,輕輕一笑,聖經不可以隨意弄掉哦。安藍仰視著他,英俊的臉,紅潤的薄唇,架一付細邊眼鏡。微笑的樣子像輕柔的風撥弄她的心弦。安藍伸手接過聖經,依舊直直的看著他,眼神清亮。

    男子再次伸出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她胸前掛著的藍色水晶石,很漂亮呢。安藍依舊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心在慢慢起飛。男子指指台上正在講課的牧師,丫頭,別發呆拉,好好聽講。他微微一笑,側過臉專注的聽講。安藍端正坐好,眼睛看著台上,卻用餘光不停的掃著他,見他時而皺眉,時而溫和,時而舒心,時而靜默。很快的課就結束,男子起身走出教堂。安藍不知道為什麽也跟著跑出去。全然不理會媽媽在身後叫她。她看著他騎車離開。天空開始飄著小雨。不知怎麽的,安藍開始覺得難過,她想會不會看不到他了。她還不知道什麽情愛。但是心裏對他有了傾心之念。安藍的生母曾對她說,下雨的時候便是離別的時候。安藍呆呆的站在教堂的大鐵門邊,看著他逐漸隱於喧鬧的車群,仍舊不肯離開。安藍,你怎麽啦?安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她的身畔。安藍看著安妮,拉起她的手,眼神清亮。安妮,林耀東走的時候你是怎樣的心情?

    細如碎珠的雨滴跳在她們的臉上。她們執手走在林蔭道上,後麵的媽媽推著車跟著。兩個人穿一樣的白色連衣裙,裙角濺上了一點汙漬。她們就這樣走著,生命之河在她們的腳下迅速流過,一下子就告別了小學時代。

    十三歲的安妮文靜而溫和,仍舊喜歡穿白色的連衣裙,恬靜的微笑會一直掛在臉上。有時候臉頰會微微泛紅。十三歲的安藍開始穿各種顏色的衣服,最愛藍色。她開始討厭單調的白。平靜如水,沒有任何激情。隻是胸前依舊掛著那顆藍色的水晶球。在讀初中前的暑假,天氣異常的炎熱。她們並排躺在地板上,拿過曇花放在掌心。安妮,為什麽我們一直都沒有看到過它盛開的樣子呢?安藍問。安妮用手撥弄著綠色的莖瓣,微笑,也許,是我們心中的信念還不夠吧。或許它已經開過,而我們卻沒有發覺。安藍側頭,安妮甜美如公主的笑靨讓她覺得心裏有一些酸楚。安妮,我至為想念我的媽媽。她說著,眼淚悄然掉落。她側過身縮進安妮的懷裏,像小貓一樣嗚咽著。安妮緊緊的樓住她,輕拍她的背,安藍,沒事的。沒事的。她說著,竟也流下了眼淚。

    上了初中,安藍是桀驁囂張的。她敢和老師頂嘴,直刺刺的戳老師的口誤,並且很不用功。老師們對她的評價是:聰明,但是浮躁。沒有紀律。她的畫總是被美術老師批評為垃圾,胡思亂想。每一次當安藍信筆完成了一幅畫,興衝衝的去給老師看,老師掃了一眼便擋開。他會拿安妮來和她比較。真搞不明白,你們一個媽生的怎麽反差會這麽大?你看看安妮的畫,規規矩矩,你的呢?簡直亂七八糟。安藍輕輕退後,垂下拿著畫紙的手,靜靜的看著老師,眼神清亮。老師,你說錯了,我和安妮是兩個媽生的。然後迴到座位上,從此再不和他說一句話,每次上他的課都是自己一個人自由塗鴉。也很快樂。

    一次政治課上,老師在口沫橫飛的闡述著學習的重要性。他說,這個世界上兩條腿的人到處是,三條腿的蛤蟆就難找了。安妮皺了皺眉,這不是貶低我們嗎?老師剛說完,就聽見安藍清亮的聲音,那倒不見得,把蛤蟆打斷一條腿不就到處是了嗎。全班哄笑。安妮抿嘴忍住,卻替安藍擔心。果然,老師氣的臉漲的通紅。你,我知道,你就是初一三班的安藍,你,你很好呀!安藍笑嘻嘻的說,老師我一向都很好,用不著你問候。全班又是一陣暴笑。老師走過來,踱地有聲,憤怒著拎安藍出教室。安藍也不反抗,本來上他的課就要打瞌睡的。安藍在窗外衝安妮輕輕一笑,揮揮手,示意她好好上課,然後自己一溜煙跑遠。老師重新站到講台上,怒叱著安藍的劣跡。安妮聽不下去,霍然起身,老師,你把安藍趕出教室是不對的!她紅著臉大聲的說。幾十道目光唰的一下全集中到她的身上。老師本在氣頭上,聽她這麽一說更為惱火。好,你是她的姐姐是吧?你也出去吧。安妮覺得很委屈,直直的盯著老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老師,安妮說的是對的,您不該把安藍趕出教室的。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安妮聽著,覺得像是黎明的曙光來拯救被困夜魔的她。循聲望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很幹淨,親切,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冉漠。安妮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笑。這個男生六年前就認識了。如今再見,覺得特別的溫馨。她記得他說,她的名字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那他是她的王子嗎?不是。他差不多是個騎士吧。哈哈。安妮想著,臉上浮起微笑。

    最後,她們雙雙被趕出教室。冉漠問,安妮,我們現在去哪。安妮說,去找安藍。學校後麵有座小山坡,她一定在那。綠油油的草地上,安藍反身趴著,明媚的陽光照在她的頭發上,手中的畫筆上。嘴裏叼著一根草芥。看見安藍,她會笑,真是夠哥們,我前腳出來,你後腳就跟來了。她看見冉漠,眼睛亮了一下,精明的小子,你怎麽也來啦?冉漠紅著臉笑,不說話。安妮走過去坐下,看著安藍畫板上的畫,一個英俊的男子,戴一付細邊眼鏡,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安藍頸間掛著的藍色水晶球。安藍的眼神是清亮的,溫柔的看著他。畫紙一側寫著一行小字:藍色的水晶球藍色的安藍那麽你什麽顏色

    冉漠說,我吹口琴給你們聽吧?安藍打趣,呦,看不出來你還會吹口琴!安妮鼓掌,側頭看著他,他的嘴唇和林耀東的很像呢。冉漠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淡藍色的布魯斯口琴,微微低頭,琴聲清亮,和著微風,像初春的柳葉搖晃在每個人的心頭。天是蔚藍的,雲是逍遙的,陽光是溫和的,心情是溫暖的。安藍拿過安妮的手蓋在自己的臉上,慢慢睡著。

    照舊是美術課。安藍趴在桌上撥弄著鉛筆。這節課她準備大睡一覺。安妮端正做好,麵前擺好了紙和畫筆。安妮,你這樣做不累嗎?那個死人又不會給你加分。安妮笑,白了她一眼。

    同學們好,我是新來的實習老師,姓肖。安藍聽見一個異常純淨的聲音,有一點點熟悉。抬起頭,在看到肖老師的一瞬驚住。英俊的臉,紅潤的薄唇,架一付細邊眼鏡。微笑的樣子像輕柔的風撥弄她的心弦。安藍已有兩年沒有見過他了。他掃過安藍的臉,有些愕然,然後目光定格在她胸前的水晶球上。他衝她笑,小丫頭,你起來告訴我你叫什麽?安藍像是著了魔一樣,乖乖的站起來,輕輕地說,我叫安藍。同學們覺得很奇怪,今天安藍好象特別溫順。

    肖老師點點頭,示意她坐下,然後點了全班的名,開始上課。安藍端正做好,很認真的聽,眼睛幾乎一眨都不眨。安妮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都被她撥開,安妮偷笑,安藍,你畫上的那個男子和他很像呢。安藍嘴角浮出笑意,不做聲,認真的聽講。她拿自己塗鴉的作品給他看,心下是惴惴的,怕他嘲笑。肖老師很認真的看她的畫,然後驚訝,安藍,你的天份很高,畫畫的想象力特別豐富,恩,不錯不錯,還要努力呀。安藍一下子像是生出翅膀自由的在天空裏翱翔,她的努力終於有一個人認可了。她開心的笑,謝謝肖老師,請多多指教。

    接下來的每堂美術課,都是安藍最快樂的時光,她看著他,感覺到自己不孤單,好象整個世界都在她的腳下。他的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主宰她的喜怒哀樂。安藍明白,她喜歡上了肖老師。她比他小13歲。

    一次美術課上肖老師說這個周六帶大家到郊外寫生。大家轟然叫好。安藍也自暗暗歡喜。於是,周六的時候,安藍早早的等候在了目的地,穿著嶄新的藍格子長裙,長發披肩。身邊立著睡眼惺忪的安妮。很快的,背著草綠色畫板的同學紛紛到齊,肖老師伴在其中,英俊的臉上散發著春風拂人醉的微笑。肖老師早。安藍甜甜地打招唿。肖老師衝她點點頭,眼睛一亮,霍,安藍今天這麽漂亮!安藍微微吸了口氣,眼睛眯的彎彎的,清秀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肖老師也很帥。肖老師輕輕拍下她的腦袋,拉著她和大家一起走。安藍記得那天的雲特別白特別柔軟,就好像當時的心情一樣。有生以來第一個男子拉著自己的手嗬。是怎樣的感動呢?安藍自己也說不清。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快樂,心仿佛尋到了方向一樣明朗。

    寫生的地方是在郊外的一個依山傍水的湖邊。嫩綠的草地,碧徹的湖水,湛藍的天空擁抱著潔白的雲朵齊齊醉倒在湖裏。如詩如畫。脈脈含情的太陽像個淘氣的小孩子大把大把的撒著金燦燦的錢幣,落了一地。徐徐拂來的春風拾起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翩然飄遠,然後又迴頭把自然的音樂塞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大家都陶醉其間。

    安藍坐在肖老師身邊,安靜的畫畫,偶爾側過頭去問一兩句關於線條的掌握。肖老師總是非常細心地指點她,並且給她示範。他溫柔清醇的嗓音在安藍耳邊迴旋,偶爾抬眼看一眼安藍時輕柔的微笑,都一一刻進她的心裏。她的心在飛翔。肖老師。安藍小聲的問。什麽。肖老師低著頭,修長蒼白的手在畫板上遊移。你有女朋友了吧?安藍低著頭畫畫,裝做不經意的問。啊,是呀。肖老師應道。安藍覺得心裏一陣難受,但還是展開笑臉,肖老師這麽溫柔,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可是,她怎麽沒有來看過你呢?肖老師似乎想起什麽,抬起頭,看看安藍,然後眯起眼看著遠處的天際,嘴角浮現一抹溫馨的笑,你這一說,我們真的有一段日子沒有見了。她現在英國應該快要考試了吧。安藍癡癡的凝望著他,右手輕輕握住胸前掛著的藍色水晶球。微風撩動她的長發。肖老師,那年在教堂一別之後,為什麽沒有再見到你去?安藍輕輕地問。肖老師看著安藍,目光聚焦在了她的水晶球上,忍不住伸手輕輕放在手心把玩。那之後我身體出了問題,直到去年才好起來。他說。安藍點點頭,看著他英俊的臉,眼神清亮。安藍,這顆藍水晶你一直戴著,很重要吧。安藍說是,心開始顫抖。然後,陸續有同學過來給他看自己畫的畫。安妮忽然地摟住她的脖子,笑,安藍我畫好了,你的呢?安藍說景色太美,舍不得移開視線,所以還沒有。安妮悄悄的笑,嘴巴貼在她的耳邊,不是景色太美,而是肖老師太帥了吧?安藍一下子被揭穿心思,臉紅彤彤的,佯怒著去撓安妮的癢,安妮驚叫著爬起來就跑,安藍追上去,兩個人在藍天下奔跑,長發一樣的飛揚。

    當安藍還來不及理清自己心緒的時候,肖老師就要結束實習期了。走的那天,安藍特別安靜,送他到車站,不說話,隻是跟在後麵。他轉過身來對她笑,安藍,你迴去吧,我有空會寫信給你的,你也可以把你的畫寄給我看。安藍說好,從頸間拿下那顆藍色水晶球,肖老師,這個送給你。她看著他,很認真的說。他接過來,放在手心撫摩,又幫她重新掛在頸間,微笑,好好學習。以後我會來看你。安藍點頭,看著他上車。她握著水晶球,轉身向學校走去,慢慢的,雙肩開始抽動。身後的陽光似水一樣澆在大地上,樹葉在風中搖晃。安妮從學校裏慢慢走來,潔白的牙齒懶懶的曬著太陽,她向安藍伸出手,我們迴去上課吧。

    安藍握著她的手,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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