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鍾康和鄭心蘭終於登上了去海城的列車。

    這是他們計劃很久的事了。因鍾康的好友李冬在那裏工作,而鍾康又曾在那讀過四年的大學,那優美宜人的海濱城市,吸引著多少人前往,但鍾康和鄭心蘭卻是帶著苦澀和無奈而去的。

    兩個月來,他們一直希望能有奇跡發生,希望鍾家能對他們的婚事的態度有所改變,但鍾康的母親始終就是不同意兒子的這門婚事。

    那天,鍾康帶著鄭心蘭來到鍾家,想再和母親心平氣和地談談他們的婚事。可是,鍾母卻不在家,隻有鍾楊一個人在家,鍾康介紹她和鄭心蘭認識後,她倆就像早已認識的姐妹一樣很是投緣。鍾楊誠懇地對鄭心蘭說:“我媽的脾氣你不了解,她決定的事就是用十頭牛也拉不迴來,你和我哥的事還是慢慢商量吧,短時間內她不會改變態度的。”鍾楊說到這裏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又把目光轉向鍾康,“哥,你把這件事跟爸爸說說吧,讓他勸勸媽媽。”

    “爸爸整天就知道忙他的公司,跟他說有什麽用,家裏的事他哪一樣不是都聽媽的,媽不同意,他也沒辦法。”鍾康有些沮喪地說。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鑰匙插進鎖孔開門的聲音。

    “呀!媽迴來了。”鍾楊有些緊張地把目光望向鍾康。

    一旁的鄭心蘭本能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朝門口望去,目光正好和剛踏進門內的鍾母的目光相遇,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鍾母,“伯母好。”她聲音怯怯地說著並努力地微笑著。

    鍾母站在門口有些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兒子能帶鄭心蘭進家,這些天她正為兒子的婚事鬧心,兩人各持己見,互不相讓。可今天鍾康竟然把女朋友帶迴家了,在她眼裏,她覺得兒子是在向她示威,你不是不同意嗎?我偏把她帶迴來,看你能把我怎麽樣,她在心裏飛快地想著,臉慢慢地變了顏色。“鍾康。”她沒有理會鄭心蘭禮貌的招唿厲聲叫道:“叫你的朋友馬上離開,否則,別怪我說出什麽不客氣的話。”說罷,她甩掉高跟鞋看都不看鄭心蘭一眼徑直朝樓上走去,嘴裏卻嘟嘟囔囔地:“女孩子家,怎麽不知道什麽叫自愛。”

    她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屋內緊張的氣氛使每個人都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所以她的聲音仍像炸彈一樣有力。

    鄭心蘭怔怔地站在那,傻了一樣,鍾康和鍾楊也怔怔地望向她,一時間,空氣仿佛凝住了。半晌,她才迴過神兒來,她屈辱地捂住臉,飛快地衝出門去。

    “心蘭。”鍾康也突然反應過來,高聲喊著追出門去。

    鍾楊站在那一抬頭看見母親站在樓梯上漠然地望著門口,她不高興地瞪了母親一眼說:“媽,您太過分了。”

    鍾母麵無表情地朝臥室走去,其實,她說完心裏就後悔了,出於禮貌也不應該那麽說,但她絕對沒有想到她所做的一切會迫使她的兒子離家出走。

    鄭心蘭離開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從小到大她沒離開過父母,一直是個孝順懂事的女孩。可如今,為了她深愛的男友,她背棄了養育她多年的父親和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悄悄地和鍾康走了。

    走之前,鄭心蘭帶著鍾康去了一趟林嵐的診所,林嵐一見鄭心蘭帶來了鍾康,心裏就什麽都明白了,她見鍾康一表人才,失落的心中也略感欣慰。

    鄭心蘭一見幹媽的麵就哭了,她愧疚地對林嵐說:“幹媽,我對不起您,我知道您對我好,我也明白您的心思,我沒有選擇天鴻,讓您傷心失望了,這件事在我心裏一直都是一種負擔,可感情的事,我也說不清楚,自從認識鍾康以後,我心裏就誰也裝不下了,這些話我沒有人可以訴說,想對您說,又沒有勇氣,我媽死得早,在我心裏,您就像我的親媽一樣,您能諒解我嗎?我就要結婚了,我不想帶著遺憾生活一輩子。”她情真意切地說著哭倒在林嵐的懷裏,一旁的鍾康也落了淚。

    林嵐憐愛地撫摸著鄭心蘭的頭,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她也流淚了,她責怪地對著鄭心蘭說:“傻孩子,瞧你說的什麽話,幹媽是個明白人,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你和天鴻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我真希望你們倆能走到一塊,可天鴻是個內向的孩子,不善表現自己,整天又忙於學業,其實,他心裏一直都喜歡你,所以這件事……唉!不說了,人那,也都是個緣分,幹媽也看出來了,鍾康也是個好孩子,幹媽祝福你們。”

    “幹媽。”鄭心蘭止住淚深情地望著林嵐,“從今以後,我就是您的親女兒,天鴻不在家,我和鍾康一定會像親生兒女一樣孝順您的。”她話雖這麽說,可在她和鍾康走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勇氣把這件事告訴林嵐,她怕林嵐會出麵找她父親阻止她。

    所以,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鄭心蘭隻給父親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寫道:爸爸,請原諒您不孝的女兒,女兒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了,也許我的選擇讓您失望了,但是我愛鍾康,不想這麽輕易地失去他,我們靠自己的努力一定會生活得很幸福的,過幾年,我們一定風風光光地迴來,好好孝敬您……

    當許濤下班迴家看到她放在寫字台上的信時,她和鍾康所乘的火車已經遠在千裏之外了。許濤除了歎息,也隻能默認了,他沒有想到柔弱的鄭心蘭能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而此事,在鍾家也掀起了軒然大bo。

    他們走後的第三天,鍾家才覺得不對勁,因為鍾康從來沒有夜不歸宿的習慣,而此時兩天兩夜未歸,鍾母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她讓鍾楊去鍾康所在的報社打聽,才知道鍾康幾天前已經辭職了,鍾康因為生母親的氣,所做的一切都沒和家裏打招唿。

    那天晚上,氣憤至極的鍾母氣勢洶洶地找到了許家,她不問青紅皂白就衝著也因女兒離家而心亂如麻的許濤吵了起來。其實,在她心裏,她是非常疼愛鍾康的,那是她唯一的兒子,現在兒子竟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了家庭,連生他養他的父母都不顧了,她把一切怨氣都歸結於鄭心蘭身上。此時,她有些失去理智地衝著許濤大叫:“把你的女兒叫出來,她把鍾康藏哪去了?我想知道她用什麽手段把我兒子迷得連家都不迴了,她如果不是看上我們家有錢……”

    “你住口。”性格暴躁的許誌遠聽她越說越難聽的話坐不住了,他忽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吼道。“找我們要兒子,我還想找你要妹妹呢。”他身邊的周瑩瑩慌忙拉住他。

    坐在那一直沉默不語,悶悶吸煙的許濤用嚴厲的目光瞪向兒子。“誌遠,沒你的事,迴屋去。”然後他心平氣和地對鍾母說:“請您冷靜,兩個孩子兩天前已經去海城了,走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想的根本不一樣,我們那個時代的人追求的是生活,而他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追求的是愛情,他們不想依靠別人,想靠自己的本事去生活,就由他們去吧,這是心蘭留下的信,您看看吧。”他說完從兜裏掏出那封信遞了過去。

    尷尬萬分的鍾母看完信後,好像突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站在那呆住了,很久才迴過神來。“那…”她頓了頓,“對不起了。”聲調比剛進門時低了八分,然後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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