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漢立刻停下腳步,走到了老鴇子身邊,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門外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廝快步走了進來,滿臉慌張道:“就是那個帶兵北上,在狼山口滅了金國兩萬大軍的李將軍,他迴來後,就被朝廷冊封為東廠鎮撫使,鎮軍大將軍!”


    “啊?這個殺星怎麽到這裏來了?”老鴇子嚇得一哆嗦,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同樣滿臉錯愕的中年美婦人。


    “真來找你的?”


    中年美婦按捺下狂湧的心潮,神色平靜道:“我說過,我家老爺戰死在了邊關,李大人會保住我們全家,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


    “哎喲,我的姑奶奶親娘耶,我這就帶著您去見鎮撫使大人,您看看,這叫什麽,這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這鎮撫使大人若是來遲了一點,那就算是把這些髒東西閹了,都沒辦法給您消氣啊!”


    中年美婦也算是經曆過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對於這等奉承之言,完全就沒放在心上。


    “行了,帶著我去見鎮撫使大人吧!”


    其實,她心裏也沒底,不知道這所謂的鎮撫使大人,到底是不是那個李大人。


    轉出閣樓,又穿過兩處長廊花園後,中年美婦人看到了一大群人圍在一起。


    上座位置上,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人,正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邊上圍著不少在教坊司裏頭頗有權勢的人,點頭哈腰地討好著。


    “大人!這是耿泰的夫人,已經帶到了!”


    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人立刻討好地說道。


    李文軒看了一眼中年美婦人,暗道耿泰果真是個會享豔福的。


    可惜,老耿已經戰死了。


    這麽漂亮的美豔少婦做了寡婦。


    “耿夫人,你確認一下,你家中被抓來的人,還差了誰?”


    中年美婦聞言,忙跪下給李文軒磕頭:“謝大人恩典!”


    “不必如此,還是先確認你家中的人,是否缺了誰吧!”


    李文軒輕歎一聲。


    耿夫人淚眼點頭,站起身來,往邊上看了一眼,發現人都已經到齊了。


    “迴稟大人,一人不缺。”


    “李大光,你家中的人呢?”


    “也不缺。”


    “白三?”


    “大人,我家中就八人,都在了!”


    “何寬。”


    “大人,我家沒人。”


    “那耿忠誠的家人,耿夫人都認得吧?”


    李文軒道。


    中年美婦含淚點點頭:“那是我家大伯,民婦認得。”


    “那就都認一認吧。”李文軒扭頭看向另外一邊。


    耿忠誠的婦人臉上浮腫得厲害,發鬢散亂,看到弟媳後,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中年美婦見她這般模樣,自然清楚這是糟了踐踏羞辱,心頭頗感酸楚,隔空點了點頭,又一一認過其他的人。


    可實際上,卻並非這麽一迴事兒。


    耿忠誠的夫人是個練家子,教坊司裏的粗漢圍上來的時候,她自個兒撂倒了好幾個,差點就殺出一條血路。


    奈何粉拳難敵四手,最後還是被生擒了,正要被辦了的關鍵點兒,李鎮撫使到了。


    “迴稟大人,也都齊了。”


    李文軒點頭道:“本官今日把事情說清楚,你等的夫婿,都在狼山口立過功,也正是為此,方才將功折罪,還給你等自由身,你們家中以前抄家走的錢財房產地契,自然是不可能重新還迴去,留你們一條命,已經是天恩浩蕩。”


    “所以,自今日起,你們各自去討生活去吧,日後若再敢有人為難你們,大可來尋本官,隻要是你們無過錯,本官自會為你們出頭。”


    話音落下,整個屋子內哭聲一片。


    李文軒也不多做停留,看了一眼姍姍來遲的老鴇子一眼,麵無表情地往外走去。


    這也不能過於欺負了老鴇子,自己現在都是從三品的官兒了,以後肯定少不得要老鴇子給自己安排酒宴,應付官場上的往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這一瞬間下定了某種決心,擦掉眼淚站起身來,跟上了李文軒的腳步。


    “爺,這些人咋都跟著來了?”


    瘋驢子在馬背上迴頭看去。


    “他們愛跟就讓他們跟著,他們現在是自由人,我們管不著。”


    李文軒看著微微偏西的太陽,心情惆悵萬分,朝廷上的這些官爺,是真的不把人當做人看啊!


    “驢子,陳建業安頓得如何了?”


    “爺,你不問,我還想不起來了呢,老陳這家夥到了京城後,和他夫人一起吃壞了肚子,昨天半夜就發高燒,不過好在大夫去看過了,就是單純的水土不服。”


    李文軒啞然失笑,這兩口子,還真是神同步啊!


    瘋驢子補充道:“爺單獨給他們劃分的宅子裏,都有仆人伺候著,倒也沒什麽。”


    李文軒道:“崔山嶽已經移交東廠候審,咱們接下來,就負責抄家。”


    瘋驢子興奮道:“一日不抄家,渾身難受,終於又到了我最喜聞樂見的環節了。”


    “青山寨的人跟著我們到了京城,也都安頓好了嗎?”


    “爺放心,咱們家的礦產、還有,朝廷賞賜下來的田畝,本就缺人,這些人安頓進去後,還未必就夠呢。”


    瘋驢子笑道:“馮瀾本身也是個愛種地的,她那意思,有地種,誰還去打劫?”


    李文軒放慢了小紅馬走的速度,感慨道:“在狼山口,整個人的精神都是緊繃著,迴到了京城後,反而有點不適應了。”


    “嗨,我這是好久沒抄家,現在聽到說抄家,就期待得不行。”瘋驢子傻樂道。


    “走,迴衙門去看看,他們有沒有查出來了。”李文軒一扯韁繩,“咱這以後,別的不敢說,抄家管夠!”


    某處深宅。


    一個文官模樣的人,急吼吼地跑了進去,朝著一個年過花甲,但是威嚴無比的老人稟報道:“確定了,崔山嶽真的沒有死啊,而且已經被押送到了東廠衙門裏邊!”


    “慌什麽。”威嚴的老人很沉穩。


    “可是,您不是說……”


    “我是說過,崔元海曾經和我們一起做過一些不幹淨的事情,不過那都是為了消除軍戶對於我大武朝整體軍隊質量的拉低罷了。”


    “我聽說,那次好像餓死了幾萬人,如果不是邊軍鎮壓及時的話,說不定會鬧得更大……”


    年輕的文官哆哆嗦嗦道。


    老人很平靜地抓起一把魚食,丟進了麵前的魚池內,引得諸多五彩斑斕,極其好看的錦鯉爭奪魚食。


    “這新晉的小子鬧騰的事情不小,難道沒人關注?”


    “大人,就算是有人關注,可是這和軍戶的事情比起來……”


    “你慌什麽?單憑崔山嶽一張嘴,就能汙蔑老夫?當年若是沒有老夫,這天下是什麽樣子,誰都不清楚呢。”


    威嚴的老人看著魚食被搶奪一光,又恢複了平靜的水麵。


    “凡事講究證據,這天下那麽大,哪年過冬的時候不死人?就算不是過冬的時候,不也一樣死人,趕上天災,洪水泛濫、幹旱無雨,死的人哪年少了?”


    年輕的文官立刻就鎮定了下來。


    “是,學生受教了。”


    “戶部尚書有幾個得意門生很跳脫,上次郡兵叛亂的事情,就是他們搞的,仔細想來,戶部尚書和崔元海以前的關係還算不錯,是不是這小家夥默認門人這麽搞事兒,很不好說。”


    威嚴的老人又抓起一把魚食,朝著魚池撒了下去。


    各色好看的錦鯉,又開始瘋狂搶食。


    “有這件事情壓著,陛下的怒火再怎麽燒,也燒不到老夫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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