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和林東的交談,讓我對對一些自己心底很抵觸的事情,慢慢有了不同的想法。


    我開始在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偷偷用手機在網上搜索裴少北的消息。他一直是個很優秀的人,這一點,我堅信不疑。可是,每一個失意的靈魂,都希望令她魂牽夢縈的另一個人,也會因為她的離開而消沉頹然,至少也要表現的和記憶中不同,這樣才算是對得起那份傷心失落。


    當我看到裴少北意氣風發的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的照片,整顆心狠狠揪在了一起,仿佛曾經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印證一般。我將手機扔在床腳,再也不想去看一眼。


    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打擊,我對於林東的殷勤不再想過去那般抵觸。或許是和裴少北的一種較勁,我覺得,我這樣和他最討厭的人一起說笑,一起吃飯,就是對他所有作為最有利的反擊。


    父母對我的改變似乎樂見其成,好幾次,父親都刻意提出讓林東陪我迴家,母親則會適時地留在他出租屋裏吃飯。我心裏對這樣的行為極為反感,可是心裏那點兒陰暗麵卻讓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直到母親以去醫院陪床,讓林東留宿在家的時候,我終於抑製不住,崩潰大鬧。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鬧給誰看,可是心裏的那種壓抑,卻是在母親離開出租屋的那一刻,再也壓抑不住。我覺得自己特別的惡心,特別的賤,當初走的瀟灑自在,明明告訴自己,再也不受裴少北的影響,再也不去為他傷身傷心。


    可是現在,自己又在做什麽,挺著個八個月的肚子,和自己的前夫,勾搭在一起。隻要一想到這一點,我就無法原諒自己,甚至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林東對我激烈的反應有些詫異,他並沒有對我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自從劉娟去世之後,再見林東,他似乎又迴到了當初大學時候謙謙君子的樣子,可是我卻對這樣的樣子,再也提不起任何的情愫。


    我把出租屋裏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一個人癱坐在地上,大大的肚子讓我坐著極為困難,幾乎是半躺著,我堅決拒絕林東扶我,林東錯愕地站在幾步開外,不敢離開,也不敢上前。


    “顧晚,你到底怎麽了?你這個樣子,我很擔心!”


    林東試圖說服我,我看著他,鼻子泛酸,眼淚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林東,你在可憐我嗎?你覺得這個時候的我,就跟沒人要的狗一樣,所以你在這個時間和我走到一起,對於我父母,還有別人來說,都是施舍,是高尚的同情,對不對?”


    林東的臉被我氣得漲紅,原地踱著步子,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吃吃笑了起來,“被我猜對了是吧?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嘴裏說著一套,行為上做著一套,你不能生育了,就來找我一個大肚婆,我懷著別人的孩子,你不覺得惡心嗎?林東,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有哪一點還能吸引男人?你為的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


    林東急聲喝止我的話,“顧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好好的,你又被誰刺激成了這個樣子?我沒有逼你和我在一起,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如果這輩子我還能再找個老婆,那一定是你,可是,我也說了,我並不強迫你和我在一起,你把那樣的話說給我聽,到底是惡心了你自己,還是惡心了我?”


    “也怪他不要我了,我這個樣子,連我自己看了都會惡心,又怎麽會吸引他。他那麽優秀的一個人,當初和我在一起,還是我喝醉了酒主動爬了他的床。林東,我是不是特別,特別的賤!”我眼淚嘩嘩直流,卻是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


    林東氣得過來拽我,使了很大的力氣,我這個時候,已經一百六十多斤,林東卻瘦的不到一百五,不知道他是怎麽將我拽到了沙發上,我看著他揚起的手停在半空,最後卻是狠狠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你幹什麽?要打也是打我,你打自己做什麽?”


    我被他的舉動逗笑了,覺得自己特像一個神經病。


    林東卻是半蹲在我麵前,臉頰紅腫,雙手卻是攥住我的手腕,聲音沙啞懊悔,“顧晚,別再這麽自己了,我不逼你了,你也別逼自己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這就走,以後,絕不出現在你麵前,可是顧晚,你的預產期快到了,我能不能求你,在生產之前,還把我當成朋友一樣,有事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我笑著,眼淚流了滿臉。眼前的男人,憔悴,銷售,滿眼的血絲,帶著對生活無力的控訴。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樣看著他,怔了很久。


    林東沒再說話,深深地歎了口氣,起身打算離開,腳步走到門口,我轉過頭去望他,聲音平靜,“林東,我們互不相欠,也無須相見了!”


    林東的背猛地一僵,換鞋的動作停了下來,頓了一會又急需,卻是踉蹌的站不住,微微抖動的肩膀,帶著無法遏製的悲傷。


    醫院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打在了林東的手機上,父親病危。


    生活中,你覺得無比絕望的時候,上帝一定會再給你一記重錘,讓你知道,絕望之後是無望。


    我坐在手術室外麵的長椅上,神情呆滯。林東陪在母親身邊,母親已經哭的幾乎昏厥。我卻是一滴眼淚也留不出來。


    嘴裏喃喃地喊著,“病危,為什麽會病危?不是已經控製住了嗎?不是已經確定了手術的日期了嗎?”


    有護士從手術室裏麵匆匆走了出來,手裏拿著病危通知書,對著我們三人喊道,“家屬簽字!”


    我掙紮著站起來,掙紮了兩次,卻始終沒辦法起身。林東在通知書上簽了字,我很想感激地對他說聲謝謝,可是嗓子眼卻好像卡了塊石頭,我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一個小時,下了三道病危通知書,到最後,醫生出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昏厥過去,被林東送去了急診室輸液。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走向我的醫生,我看著他,無法起身,無法說話。


    “顧小姐,癌細胞擴散嚴重,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病人疼的厲害,應該撐不過今晚,你們,你們家屬,節哀順變吧!”


    醫生說完對著我鞠了一躬,帶著其餘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幾個護士將父親推出來,打了麻藥的人,睡得安慰踏實。我掙紮著起身,踉蹌上摔在地上,林東跑過來扶我,我沒有推開,和他一起送父親迴了病房。


    我坐在父親的病床邊,雙手握著他的手,不說話,不哭泣,就那樣坐著一直到他醒了過來。


    麻藥很快過去,父親硬生生被疼醒了。我因為懷孕的關係,從來都沒有陪過夜。所以,我並不知道,父親在睡著的時候,會疼成什麽樣子。


    父親沒有睜眼,皺著眉頭握著我的手,可能是把我當成了母親,他有些撒嬌一般說道,“疼!”


    我的眼淚就在這一瞬間,順著眼眶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或許是太久沒有聽見迴音,父親艱難地睜開眼睛望過來,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有些發愣,卻是本能地彎了彎嘴角,“晚晚!爸爸沒事!”


    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在父親的懷裏,想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哭的天昏地暗,哭的抽搐難止。


    林東拍我的背,試圖勸我,“晚晚,身體重要,不要再哭了!”


    父親順著林東的話往下說,“晚晚,我的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已經要當媽媽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讓別人看見可要笑話了!爸爸沒事,爸爸沒事,爸爸還想看看我的外孫長什麽樣子那!你媽媽那?叫你媽媽過來吧,我想她了,想她了!”


    林東接話道,“叔叔,我去找阿姨過來,您等著!”


    林東匆匆離開,我抽泣著說不出話來。父親拉著我的手,神情擔憂不舍,“晚晚,爸爸知道,你不喜歡林東,爸爸知道,你還想著裴少北。爸爸不想看你這麽難受,可是爸爸也不想你不幸福!晚晚,爸爸,舍不得啊!”


    父親的眼淚順著眼角滴了下來,我伸手去擦,卻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


    母親幾乎是跑著進來的,父親看見她的時候哭的更兇了,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拉著林東出了病房。


    我依在走廊的牆上,語氣平靜地對林東說道,“你去告訴醫生,就說我要刨宮產,立刻馬上!你就說你是孩子的父親,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聽見了沒有!”


    我說的有些急有些兇,林東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立刻製止我道,“顧晚,你瘋了,孩子才八個多月!”


    “我沒瘋,你沒聽見醫生怎麽說嘛?你沒聽見我爸爸最後的遺願嗎?”我瘋了一般一把揪住了林東的衣領,瞪著血紅的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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