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他在飛機上,電話關機!”我勉強笑了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言語,而是將手裏的住院單據交給她說道,“你別擔心,裴少北就算在這兒,也沒有醫生專業,你放心,既然醫生說了方案,那就說明父親的病並不是不能救,隻要有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母親點了點頭,眼淚卻是止不住。


    又過了一會兒,父親被推了初來,額頭上包著紗布,說是昏倒的時候正好撞在了大理石的棱角上,造成了腦震蕩。


    我和母親趕緊跟著,收拾好一切我便讓母親守著父親,自己一個人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我爸的病情您能給我詳細說一下嗎?”


    “哦,你家沒有別的直係親屬了嗎?你丈夫那?”醫生看著我的大肚子有些為難,“你一個孕婦,最好還是有個男人在身邊比較好!”


    “我丈夫出差了,要很久才能迴來,你直接跟我說罷,我沒事的!”


    “唉,那也成!”醫生歎了口氣道,“你父親有心髒病這個你知道是吧?”


    我點了點頭。


    “剛剛在急救的時候,曾經一度出現過心率消失的症狀,我們一開始也隻是認為他心髒不好,可是後來卻在做全身掃描的時候發現了癌細胞的擴散。這個症狀發展的很迅速,好像就是近期才有的,之前應該隻是一個小型囊腫?你父親最近有沒有受過什麽大的挫折,或者說不好的事情,情緒擠壓很容易催化囊腫惡化!”


    一開始我還抱有幻想,當初裴少北帶著父親去做檢查,並沒有發現什麽癌症跡象啊,怎麽突然間就這麽嚴重了?難道當時沒做全身檢查而隻是做了心髒複查?


    這個時候再去想也沒什麽意義了,我問醫生道,“您建議怎麽治療?”


    “為了防止癌細胞擴散,最好的方式就是做切除手術,可是你父親同時還患有心髒病,這樣一來手術的風險太大,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室。咱們市很難成功,我勸你們最好轉去首都醫院,我有那邊專家的郵箱,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幫忙聯係一下!”


    “您,您不是說癌症晚期了嗎?那我父親還有多長時間?”


    “晚期也分很多階段,你父親這個癌症進展迅速,我不敢說,不過現階段還算穩定,你最好趕快做決定!”


    “那,手術費用大約需要多少錢?”


    “你照著一百萬準備吧,後期化療還需要一部分資金,如果你們轉去首都醫院,那我勸你們能有多少就拿多少,如果手術,最先要做的,就是心髒搭橋,要不然,切除手術根本無法進行!”


    “一百萬?”我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那醫生好心地扶了我一下,我倒了謝,轉身迴了病房。父親還沒有醒來,我將醫生的話給母親說了一遍,又惹得她哭了半天,最後我們商量決定盡快去首都給父親治病。


    我騙母親說迴家收拾東西,卻是直接拿了房產證去了抵押中心,我需要錢,越多越好。我不知道,在那個陌生的城市,怎麽樣才能保住父親的命,可是我知道,我不得不去。


    因為出手太急,抵押中心給的價格並不高,不過我現在也沒有時間考慮那麽多了,我將行李收拾好,將裴少北的東西轉移到了他家,然後叫來了搬家公司,將一眾家具全部挪到了父親老房子下麵的小棚裏。


    所有事情處理好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中間玉姐給我打了電話,被我掛斷了,我不想聯係任何人,心裏對周圍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滿了漠視。


    裴少北按約定迴來的日子我沒有等到,在父親住院的第五天,醫院直接幫著做了轉院手續,用醫院的車把我們一路送去了首都某權威醫院。


    又是一係列的檢查,結果和在那家醫院一模一樣。我和母親最後的希望也落了空,父親自從知道自己的病之後,整個人如同被抽幹了力量的皮球,幹憋著,寡言少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我和母親變著法兒的給他做吃的,可是他卻似賭氣一般,不吃不喝,也不接受治療。


    母親急的日日夜夜都哭,而我也是滿嘴都是水泡,醫生催的也緊,我知道這種病,早做手術早好,隻能一遍一遍的勸說,自己壓抑的幾乎崩潰。


    我和母親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便在醫院附近找了家老舊的居民樓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我的肚子一天天變大,行動越發不方便。


    父親終究是看不得我和母親這樣操勞,在挺了兩個星期之後鬆了口,開始接受醫生的治療,卻對上手術台極為恐懼。


    醫生沒辦法,隻能暫時選擇保守治療,可是放療化療的過程太痛苦,我看著父親如此,心疼的抱著他哭。


    “晚晚,爸爸沒事!”他一遍一遍的摸著我的頭發,“我還沒有看見我外孫,怎麽可能讓自己有事!”


    在首都住下來的第三個星期,我遇見了林東,他穿著廉價的西裝,按著文件包正穿梭在人群之中,和提著保溫盒的我撞在了一起。


    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兜兜轉轉一圈子,卻還能遇見曾經的人。


    林東問了我的情況很是唏噓不已,可能是對陌生環境的恐懼,也可能是對未來生活的無望,我對林東的抵觸並不那麽深刻,他提議去看望我父親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他告訴我,他現在在一家廣告公司跑業務,雖然很累,卻很充實。我替他開心,兩個人擠著公車,仿佛一下子又迴到了曾經上大學的時候,貧窮而又快樂。


    可惜,時光從來不會給你倒流的機會,即便是同樣的環境,同樣的人,也再找不迴曾經的模樣。


    這個道理我懂,林東也懂,所以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提出過分的要求,買了水果坐在父親的病床前,拉著他的手,說著曾經的往事,更多的卻是勸著父親接受治療。


    父親對於林東的到來很開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可以依托的點,以至於在林東提出要走的時候,他顯出依依不舍。


    我將人送到醫院門口,主動提到,“林東,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常來看看他。這裏太陌生了,我爸他,很害怕!”


    我哽咽著說出請求,林東伸手抱了抱我,沒有絲毫猥瑣的念頭,就那樣,在消毒水味道濃重的醫院裏,在人頭攢動的噪雜中,輕輕地抱了抱我。


    “晚晚,你放心,隻要我有空一定會過來!”他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便走了,我看著他消瘦的背影,不知為何卻又響起了裴少北。


    自從離開那座城市,我便刻意地不去聯係,一開始母親沒有注意,到後來卻也發現了端倪,可是父親的病情惡化,她也沒有心思追問,隻是抱著我哭的時候,說是他們老兩口連累了我。


    我對此並不解釋,我無法跟她們說清楚,我和裴少北之間的不可能。


    也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告訴他們,裴少北早就出現的背叛。


    林東果然很守信,一周至少會來看望父親三次,我看著他很快融入進去,看著他陪著我父親曬太陽,陪著母親聊天,看著父親漸漸恢複的情緒,心中不是沒有感動。母親也曾經試圖說服我,嚐試接受林東。


    我不想自欺,也不想欺人。


    我不愛他,這一點,無論什麽時候都沒辦法改變。


    林東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在一次哄著父親睡著之後,和我一起在醫院花園裏散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笑著問道,“還有多久?”


    “一個多月!”


    “真好,我們的晚晚也要做母親了?隻不過我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了!”林東自嘲地笑了笑,又道,“真的不聯係了嗎?”


    我一怔,沒有說話。


    “晚晚,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這個人的性子就是這樣,偏執,小心眼,卻又對感情太多執著。我很後悔當初丟掉了你這份執著,可是現在,我卻希望,你能盡快丟掉另一份執著。”


    “林東!”我抬頭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談這個問題!”


    “不談,並不代表這個問題不存在!”林東沒有順著我的意思往下說,“你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我知道,你對我很抵觸,如果不是這樣的環境下你絕對不可能讓我來配你爸爸?你媽曾經暗示過我,不過,”


    “林東,我們不可能了,這個你知道的!”我急忙打斷他的話,他卻是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想揉揉我的頭發卻被我別開。


    林東隻好收迴手,歎了口氣道,“算了,我不逼你,也不想勉強。走到如今,我能在一起的,想在一起的,也隻有你了。我不想你有壓力,我會等你,等你放棄你現在的這份執著,重新接受我!在這之前,我絕不對你談論任何感情問題,你在這方麵也不用再遮掩顧慮!”


    林東說罷,對我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眼淚抑製不住流了出來,心裏對裴少北的思念卻是在這樣的話語下,慢慢變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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