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的路上,本應該異常沉默,我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至於說了什麽,卻是絲毫沒有邏輯,有全英的外文雜誌,有新上映的爛片吐槽,有爸媽的嘮叨,有校園工作的瑣事。我不敢停下,似乎害怕,突然的停止,突然的沉默,會將那個在心底我不曾知道的種子發酵複蘇,瘋狂滋生到再也無法控製。


    裴少北卻並沒有太多異常,他已經平靜淺笑,在我胡亂發言之中,偶爾尋找機會插上一句,不會讓你覺得你被冷落。如果換做以前,我會覺得,異常心暖,可是今天,我的心緒太過雜亂,裴少北越表現的滴水不漏,我越覺得有問題。


    近乎慌亂地走迴了家,我找了理由先去洗澡,在溫熱的水中總算平複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我覺得,我剛剛的那些不安一定是裴梓樂今天說的那些個胡話,要不然,我怎麽會莫名其妙將裴少北和那寂寂無聲的老居民樓聯係到一起。


    我吃吃地笑了起來,心裏又有點兒委屈。自己是真的太過小心翼翼了嗎?我自己在心裏問著自己,可是沒有人給我答案。


    “晚晚,你洗好了嗎?怎麽那麽久?”裴少北擔心的話在門外響起,我忙收起情緒,揚聲迴了句,“馬上就好!”


    我匆匆擦洗幹淨出了門,見他手裏拿著換洗的衣服立在門口,有點兒不好意思,“一時間走神了,洗了很久,你快去吧!”


    裴少北抬手揉了揉我濕漉漉的腦袋,“去把頭發吹幹,別感冒了,孕婦感冒可不能吃藥,到時候難受的還是自己。”


    “知道了,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嘮叨!”我嘟囔著躲開裴少北的手去臥室床頭櫃裏找吹風機,正吹了半截,頭發剛剛不滴水了,拿吹風機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的風,竟然就罷工了。


    我摸著冰涼的頭發,異常鬱悶。這種天氣,我可不敢就這樣睡,想了想起身走到浴室外麵喊道,“裴少北,吹風機懷裏,你家有沒有啊?”


    “我臥室裏應該有一個,不知道還行不行,你拿鑰匙去看看!”裴少北在裏麵迴了一句,水流聲再次響起。我聳了聳肩,去找備用鑰匙,翻了半天才想起來,被裴梓樂拿走了。我隻好去找裴少北兜裏的鑰匙,好不容易找到了,裴少北也從洗手間裏出來了。


    “找到了?”裴少北一邊擦頭一邊說道。


    “嗯,剛找到!”我搖了搖手裏的鑰匙,“裴梓樂把備用鑰匙拿走了,你還有嗎?有的話再給我留一個,我明天去給你收拾房間去!”


    “這一把你拿著吧,我車上還有!”裴少北道,“你腰上有傷,我明天找個家政過來,到時候你把鑰匙給她就行!”


    “裴大少,打掃個房間還找家政,你這樣的我可養不起!”我翻了個白眼,對他這種大少爺的行徑極為不齒。


    裴少北忍不住悶聲笑道,“不用你養,我養你!”


    “少給我貧嘴!”我氣得瞪了他一眼,把鑰匙卸下來開門去找吹風機,順便看了看被裴梓樂和蘇陌折騰的房間成了什麽樣兒,如果真的太亂,我也不反對找家政。


    裴少北的家我來過幾次,並不是很熟悉,因為最近裴少北一直沒有過來住,窗簾都是拉著的,我開了燈直奔臥室,找了吹風機又看了看地麵,便關門迴去了。


    我吹幹了頭發,見裴少北斜靠在床上看著手機,便道,“我剛剛看了看,就是被褥亂了點而,可能需要清晰,其他的都不用收拾。所以,你不準給我找家政!”


    “蘇陌酒品不錯,沒給我吐在床上,我還打算借此坑他一筆他,失算!”裴少北挑眉笑著,對自己一個大律師說出這樣的話絲毫不在意。


    我忍不住反駁,“喂,剛剛是誰說的,褻瀆法律的人,最終的下場都不會好!”


    裴少北的神色微微一沉,卻很快恢複如常。我卻看得一清二楚,對自己心裏的猜測越發肯定,原本在浴室裏壓製下去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


    我不再開口,裴少北也沒有開口,一時間整個臥室變得異常沉默。我脫鞋上床,背靠著裴少北閉著眼,我以為他會主動靠過來,畢竟,很多次的共眠我幾乎已經習慣了被他抱著,那樣的懷抱,讓人心安。


    身下的床微微晃動,我等著裴少北靠過來,卻聽見他道,“郵箱裏有文件要處理,晚晚,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我悶聲“嗯”了一下,閉著眼,感受到裴少北下床離開,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裴少北以前也曾經因為工作的原因而讓我先睡,不過每一次都會親親我,或者抱抱我。但是今天,他就這麽走了,感覺絲毫留戀都沒有。


    我心裏煩躁,身體疲倦,翻來覆去的卻很快睡了過去。夢境裏大片大片的黑暗湧來,甚至出現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人和物,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網,將我整個籠罩在內,憋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大口唿吸著驚醒,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夜,身邊平緩的唿吸聲讓我的驚恐微微平複,我側頭看向裴少北,他背對著我,肩膀寬厚。以前,入睡的時候,我都喜歡縮在裴少北的懷裏,從來不知道,在夜晚,我們是保持什麽姿勢入睡。


    我一直覺得,應該是相擁著的,如同小說裏描述的愛情一般,即便是睡著了,也舍不得離開。我這是第一次,在夜裏看見裴少北的背,他睡在床邊,隔了我半米的距離,雙臂微微收攏,顯得異常沉悶。我抬手觸碰他,他沒有醒,仿佛在這一刻,我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夢裏的恐懼再次襲來,我委屈地靠過去,從後麵抱住裴少北的腰,將腦袋貼在裴少北的後背上,而他依舊保持著沉睡的姿勢,一動不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次睡著,夢境沒有出現,等我醒來的時候,裴少北已經穿戴整齊正準備開門離開。


    “裴少北!”我啞著嗓子喊了句,裴少北停下腳步迴頭看我,笑的溫和,“醒了?被我吵醒了?我已經很小心了!”


    我眼圈微微濕潤,鼻子有點兒酸,忙搖了搖頭,“沒有,睡飽了!”


    裴少北笑道,“那就好,這幾天事務所比較忙,有點顧不上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我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裴少北抬腕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起來吃飯吧,我隻熬了粥,其他的你自己弄,我去上班了,晚上迴來陪你吃飯!”


    裴少北說罷開門離開,沒有再迴頭看我,我隔著臥室的門縫,看著他的身影穿過客廳,消失在門口。


    整個房間再次寂靜,我呆坐了一會,起床梳洗,在洗手間晨吐,虛弱著身體爬到床上緩和半天才吃了飯,換了膏藥,又拿著裴少北的鑰匙打開了他家的門。


    陽光正好,我不喜歡這種灰暗壓抑的環境,進了門先將窗簾全部都打開,這才拿了吸塵器清掃地麵。客廳和廚房很簡單,隻除一除灰塵就好。我簡單弄了一下,便轉戰臥室,將用過的床單被罩一並扯下,扔到了洗衣機裏清洗,又將被子抱到陽台,我不敢舉高,隻能將被子鋪在晾衣架上。


    收拾完一切,疲憊將心情的煩悶一掃而光,我擦了擦額頭的汗,覺得這樣挺好,找到了宣泄的方式,總比和裴少北大吵一架要來得好,最主要的是,這種爭吵毫無根據,又太莫名其妙。


    我這樣勸慰著自己,聽見洗衣機結束工作的聲音,正打算轉身去拿,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一處景色,異常陌生,卻又極為熟悉。


    高聳的樓房環繞著一處低矮破舊的老式居民樓,一條窄舊的小巷,自寬敞的馬路延伸進去,仿佛眼前又出現了那個尿尿煙火的老店,還有那濃鬱香醇的燉肉味道。


    我怔怔地看著,我和裴少北的家正好都在九樓,從這裏望過去,恰好看到那片小區。雖然隔著數條街,雖然隔著好幾幢小區,可是,空間的切合剛剛好,視野保留的區域,正好可以清晰看到那片小區。


    我呆立在原地,心中如被重錘敲擊,疼的連唿吸都覺得困難。


    我一直覺得好奇,裴少北的收入家境,為什麽會想選擇我在的這個小區,這裏無論是交通,房價,硬件設施,以及整體構造都極其普通,而且距離裴少北的事務所並不近,為什麽他會選擇在這裏買房子,還恰恰是這個樓層。


    就算按照他說的,想以自己的能力安置家業,可是,律師的收入以及事務所的分紅,都足以讓他在市中心的高級公寓買一套白坪以上的房子,為什麽會選擇這裏?


    我不能理解,卻也不想去理解。小巷裏那昏暗的光線中無法窺探的神情,夜晚那滿帶沉悶的背影,莫名的疏離,突然的冷淡,這仿佛都預示著某種可能,某種關聯,而這種可能和關聯是我絕不想,也絕不敢去觸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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