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麵帶微笑從容不迫地道:“你放心,世上隻有我一個人知道葉小隱的存在,我沒對第二個人提起過,以後也不會。我調查求證的事也是單獨進行的,沒有旁人在場。我們掌門傷得極重,更沒心思查證這件事。


    如果還你不放心的話,隨時可以殺我滅口,我毫無怨言,因為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救了我,也拯救了我們清樂門,我們全派上下自當銘感五內,知恩圖報的。


    隻是在我眼裏你是個名副其實的正人君子,有勇有謀的俠義英雄,為什麽人人都說你是作惡多端神怒鬼怨的惡徒?你為什麽要裝瘋賣傻?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嗎?”


    顧桃的眼睛閃耀著興奮和期盼,直視他的眼睛,期待著他的迴答。


    小隱的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顧桃雖然絕頂聰明,卻也萬萬想不到白小望是白小望,葉小隱是葉小隱,他們其實是兩個人。


    他正想繼續嘿嘿,忽聽婉嫂在喊吃飯,立刻跳起來,喊著“吃飯咯!吃飯咯”,逃命也似衝向了膳堂。


    顧桃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她善解人意,此後再也沒有在小隱麵前問起這件事。


    從此,三人朝夕相處,感情日深,漸漸地便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


    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顧桃在嘰嘰喳喳地講述自己小時候的經曆和清樂門的軼事,小隱不敢亂講話,總講些書上讀來的笑話。


    每次顧桃總會笑得花枝亂顫,彎腰捧腹,但小羽卻是不動聲色,儼乎其然,問他為什麽不笑,他總說他覺得沒什麽好笑的。


    讓他講講自己的事,他說他的人生經曆很簡單,他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生下來便被父母拋棄,擱在道觀門口,師父收養了他,以後便跟著師父學道練武,就這麽簡單。


    出家人不苟言笑,不打誑語,寵辱不驚。


    小隱變著法子,扮各種鬼臉、怪相,想逗他放出個笑臉來,可從來沒成功過。


    每日念經講道、彈琴吹簫,關在別院裏又不能出門,也見不著其他人,沒有書看,沒有酒喝,小隱覺得無聊透頂,便想著法子惡作劇,要捉弄老學究般正經八百的小羽。顧桃竟也開心地從旁湊熱鬧。


    一次,小隱在講經堂門上擱了一盆泥沙,隻要一推門,盆子必然傾倒。豈料,小羽推門進來,啥事沒有。


    不知他用了什麽法術,泥沙盆居然懸在空中不動。


    小隱覺得奇怪,湊過去想探查個究竟,盆子忽然嘩啦翻了下來,一盆泥沙全倒在了他頭上身上,把個顧桃笑痛了肚子。


    又一次,小隱在門口放了兩塊香蕉皮,明明見小羽踩個正著,卻偏偏一點不滑。


    小隱不服氣上去試了試,結果跌了四仰八叉。


    兩次失敗,小隱不敢再玩了。


    修道之人還真邪門,有法術護身,尋常的惡作劇竟然戲弄不了他們。


    到了十五這一天,天寧觀鼓樂喧天,熱鬧非凡,幾乎各大門派都要派弟子前來敬香,嘈雜之聲遠遠傳到了別院裏,令小隱心癢難熬。小羽要在觀內幫忙,放了他一天假,再三囑咐不許外出,否則師尊必當重罰。


    小隱從未見過這麽盛大的祭祀場麵,搬了張凳子趴在牆頭看,遠遠的隻能看見熙熙攘攘的人影,鏗鏘悠揚的音樂聲不絕於耳。


    小隱不住地把脖子往前伸,兩隻腳慢慢移上了牆頭,身體俯過了頭,一不小心整個人翻落圍牆,幸好顧桃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一隻腳,“你要幹嘛?”


    圍牆一丈多高,牆下種了成排的刺籬植物,落下去雖然不至於腿斷腳斷,但臉上、身上紮幾十根刺那是肯定的。


    小隱倒懸在半空,下麵的尖利的枝刺、皮刺看得一清二楚,嚇得魂飛魄散,大唿:“顧桃,下麵全是刺啊,千萬千萬別鬆手啊!”


    顧桃腳踩在兩張疊起的木凳上,兩隻手抓著他的右腳踝,想把他拉上來,腳下的凳子搖搖晃晃使不上勁,想攀上牆頭,兩隻手卻又不敢放鬆,堅持了一會,感覺有點吃力,叫道:“你太沉了,死沉死沉的,幹嘛養這麽肥呀,我挺不住了,你快想辦法呀。好重呀。以後少吃點吧。”


    小隱叫道:“你運勁發力把我往上拋呀!”


    顧桃道:“不行,發不了勁,腳下的凳子搖來搖去,我一發勁自己先掉下去了。”


    又堅持一會,顧桃道:“我實在吃不消了,你下迴早餐別吃那麽多呀,太沉了。這樣好不好,我把你的腳往前拋,你順勢一翻,不就可以了嗎?”


    小隱一想,叫道:“不行不行,那樣我的屁股正好落在那些刺上麵,會痛死的。”


    顧桃咬牙堅持,道:“屁股紮刺總比臉部好呀,兩害相權取其輕嘛。我頂不住啦,哎喲,拋啦!”


    她使勁把小隱的腳往前猛拋,小隱大叫一聲,往前一翻,腰腿正好落在刺籬上,“哇哇”大叫起來,腰腿不知紮進多少刺,疼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亂動,怕碰到更多的刺,隻好大唿,“痛死我也,快救命啊!”


    顧桃跳下去開了門出來,跑到刺籬前問:“你怎麽樣啦?沒事吧。”


    小隱叫道:“當然有事啊,痛不欲生呀,快拉我一把。”


    顧桃“哦”了一聲,抓住他一隻手臂奮力一扯,將他從刺籬上拉了出來。


    小隱不住扭動腰肢,“痛痛痛,痛死我也。快快幫我拔拔!”


    顧桃把他身子轉過去一看,驚唿:“哇,紮了這麽多刺,數都數不清楚啦。我扶你進去慢慢拔。”


    顧桃扶著一瘸一拐的小隱進入膳堂,讓他趴上餐桌,一邊竊笑一邊拔刺。


    小隱不時鬼哭狼嚎叫她輕點。


    顧桃道:“你鬼叫什麽!還好沒紮臉上,不然你就成大麻子啦。”


    拔了半天,終於拔完,顧桃看著餐桌一角的一堆刺,戲謔道:“總共七十八根,嘿嘿,你可以號稱天下刺王啦!”


    小隱慢慢爬下餐桌,一邊呻吟一邊輕撫腰腿,道:“沒生過孩子不知肚子疼,你紮幾根試試!”


    顧桃笑道:“我才沒那麽傻!把自己往刺堆上紮。老實點吧,這是上天對你的處罰。”


    小隱道:“不行,紮也紮了,痛也痛了,罰也罰了,我再不去瞧瞧虧大啦。下午我一定要去看看。”


    已到午飯時間,小隱匆匆吃了點就往外麵跑,顧桃提著劍攔在院門口不讓他出去,道:“小羽師傅專門交代過,要我看住你,不讓你出去。萬一惹出什麽事來,我不好交代。”


    小隱陪個笑臉道:“我就去看看,又不幹什麽,能有什麽事。就一下,一下,好不。”


    顧桃板著個臉不讓。


    小隱死皮賴臉地糾纏,“顧桃妹妹,顧桃姐姐,顧桃仙女,行行好,求你啦,我保證,一千一萬個保證……”


    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後顧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好好,你說的,就一下,不過我要監督你,你必須聽我的,戴我的帷帽去,不許露臉,不許說話,不許進入大殿。”


    小隱一躬到地,“謝謝,我保證,一千一萬個保證。快走快走,晚點啥都看不見啦。”


    顧桃進去取了頂黑色的帷帽幫他戴上,兩人一起出門,一路小跑直奔大殿。


    上香儀式仍在進行,隻是相比上午,人流已少了很多。


    上香的人大多是來自各派的弟子,也有少數住在周圍村鎮的香客。


    小隱一心想進三清殿和玉皇殿去看看,顧桃拉住他的手死活不讓。


    兩人隻在兩側的配殿慢步閑逛。


    轉了一圈,顧桃便要拉他迴去,小隱卻捂著肚子說要上茅廁,顧桃隻得依他,找到茅廁,放他進去,自己則在外麵守候。


    過了一會,過來兩個持劍的天一門弟子,其中一人看見顧桃,嬉皮笑臉道:“這不是清樂門的大美女顧桃麽,怎麽在這兒,是等我還是等相好的?”


    顧桃認得他叫吳開,是泰嶽門下的弟子。


    她不願同他們說話,瞪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幾步,心中不禁暗暗為“白小望”擔憂。


    吳開和另一個人嬉笑著走進了茅廁。


    小隱蹲在茅坑上,見有人進來忙低下頭不吭一聲。


    隻聽吳開道:“董亮,你覺得泰然和孫煥決鬥誰會贏?”


    董亮道:“不好說,這個孫煥背後有個當官的老爹撐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吳開道:“我相信泰然,他苦練獨臂劍好幾年了,進境還是蠻快的。他一定贏。”


    兩人解完手便離開了。小隱不由在心裏嘀咕:泰然不就是那個被白小望斬斷手臂的泰嶽的兒子嗎?


    又與人決鬥,不怕被斬斷另一隻手臂?


    不知道這一次又為了什麽事。


    他趕緊完事,跑出茅廁。顧桃見他出來,長舒一口氣,道:“好啦,別再磨蹭了,我們迴去吧。”


    返迴途中,隻見前方十幾個持劍的天一門弟子正在互指互罵,爭吵不休,恰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人忙藏身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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