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地揉揉眼睛,水芙蓉站在火房的門口,遠遠地望著東山別館飛翹出來的詹頭。東山別館離青睚堡大概隻有三裏的路程,可就是這樣短短的距離,深深地隔開了她與霍炎庭。


    水芙蓉無精打采地躲進了馬廄裏,每次從芙蓉坊迴來,張羅完婆婆與公公的晚膳,她都會跑來馬廳坐坐,心意煩亂的她不想見任何人,倒是馬廳裏的馬兒讓她感覺比較輕鬆。


    她一走進馬廄裏,挃著的馬兒們都哼叫著朝她靠近。


    掏出袖中藏的吃食,她神色幽黯地喂著鏡嘴的馬兒。


    被掛在馬廳最深處的龍駒,不像其他馬兒那樣激動,隻是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沒有精神的水芙蓉。


    喂完其他馬兒,水芙蓉走到龍駒麵前,把糖球放在手心裏,「龍駒,這裏有你最喜歡的糖球,是上次你搶著吃的那個口味,我知道你愛吃,專程做給你的。」水芙蓉把糖放在掌心,攤在龍駒的鼻子下麵。


    龍駒沒有動。


    「龍駒,他不會來的,你不用再裝了,他真的不會來……」一想到霍炎庭,想到十幾日來的孤單日子,水芙


    蓉的熱淚湧出眼眶。


    他一直守著病弱的葉錦娘,而她隻能每日形單影隻的守著空房。


    「龍駒,糖球不好吃嗎?」


    長長熱熱的大舌頭伸了出來,沒有舔走糖球而是舔去了水芙蓉臉上的淚水,龍駒發出安慰似的低鳴,像是在安慰女主人。


    「龍駒,龍駒,他為什麽都不迴來,為什麽?我知道他不得不照顧葉錦娘,我知道我這樣哭不對,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他。」馬兒的安慰令水芙蓉越來越傷心,她一把抱住龍駒,嗚嗚嗚地哭起來。


    龍駒一改往日的傲慢,貼心又懂事的一下一下為水芙蓉舔去臉上的淚水。


    「謝謝你龍駒,你真好。」哭過之後,水芙蓉心情好了一些,她又跟龍駒聊了一會天,才轉身迴到自己的寢院。


    淨過臉之後,水芙蓉疲憊不堪,末到一更天她便倒頭就睡,近來不知怎麽了,她特別貪睡,有時候坐在芙蓉坊算帳也能跟周公下起棋來。


    睡到三更天,她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那雙黑靴急切地跨前幾步來到床前,月亮正巧從窗紗中透過來,溫柔地映照在霍炎庭英武的臉上。


    他輕輕地矮下身子,半跪在床榻邊上替水芙蓉壓好被角,一雙大掌緩緩地貼在她的粉頰上來迴摩芋,目光深情而溫柔。


    隻能在夜深人靜時,在葉錦娘睡下之後,他才有時間從東山別館急奔迴來,不顧夜路難行,不顧乍暖還寒的山間冷風。


    這一段時間裏,他沒有哪一夜沒來看她,隻是她每次都睡得好早,根本不知他有來過。


    「蓉兒。」他輕輕低喚著,執起水芙蓉粗糙瘦弱的玉手放在嘴邊輕吻著。她為什麽看起來那麽累?為什麽會睡得這樣沉?是不是芙蓉坊的生意太忙了?還是堡裏的其他事務令她操心?


    想著想著,霍炎庭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不在她身邊,無法了解她所發生的每一件事。


    「蓉兒,好好為我照顧自己。」他貼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說完,唇在她的額頭、耳垂、麵頰留下無數的吻。


    吻完之後,他閉上眼睛,靜靜地陪伴沉睡的妻子。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所懷念喜愛的踏實安寧才能流入心低,逐去他白日的心煩。


    「堡主!」已四更天了。霍光在門外低聲稟報道。


    淺眠的霍炎庭醒了過來,揉揉眉心,瞧了瞧窗紗外,東方已露出魚肚白。


    每日五更,他必須要去紫溪城的校場操練護城精兵,多年來,紫溪城能如此安定繁榮,跟這支護城精兵有莫大的關係。


    紀律嚴明、忠心耿耿、武藝高強是護城精兵的特質,而這份特質是由他和弟弟親自訓練出來的。


    若是有一天鬆懈,以前幾十年打造出精兵強將的心血就白費了,主上怠慢,下麵的人也會離心離德。


    「你們去馬廳候著,我即刻便到。」霍炎庭萬般不舍地再握了握水芙蓉的手,深吻了她有些蒼白的唇後離開了。


    一個時辰之後,天光大亮,水芙蓉猛然轉醒,她染著睡意的眸子在屋裏來迴尋找,卻一無所獲,心情不由得跌到穀底。


    原來方才感覺到他來了,他吻了她,還緊緊握著她的手,不過是她的一個夢而已。


    好冷,水芙蓉紅著眼眶抱緊自己,無聲地躺在床上。


    時間過得好慢,每天如同煎熬。


    他沒來看她,一次也沒來,他們一個半月沒見麵了,整整一個半月。


    東山別館裏有葉錦娘,所以他忘了她嗎?水芙蓉思念著霍炎庭,夜裏她很早便安歇,根本不知道霍炎庭每夜都來看過自己。


    忽地,一口酸水從胃底湧入口中,水芙蓉連忙躲進屋裏,大嘔特嘔。這期間,她終於發現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她有了身孕。


    「芙蓉,又難受了?這是才醃好的梅子,快吃一顆。」守護她左右的三嬸連忙拿出梅幹放進她嘴裏,轉身去倒清水給她漱口。


    水芙蓉吐掉梅籽,用清水漱口,再將另外一顆梅子放進嘴裏,惡心的感覺才不那麽強烈。


    「芙蓉,你有身孕了,告訴堡主吧。」三嬸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水芙蓉隻是搖頭,轉身迴去繼續揉著案板上的麵團。


    「哎!怎麽會是這樣,這個葉錦娘早不迴來遲不迴來,偏偏是這個時候迴來。」三嬸靠過來,將手放在水芙蓉的肚子上,「已經有兩個月了,芙蓉。」


    「三嬸,別告訴任何人!這個時候,堡裏麵亂烘烘的,公公婆婆每日愁容滿麵,如果這時候說出來,會生出事端讓炎哥和大夥為難的。」


    「唉。」


    兩人揉著麵團,霍炎庭突然出現在火房裏。今日趁著談生意的空檔,霍炎庭從葉錦娘那裏脫身,馬不停蹄地趕了迴來,他除了夜夜探望水芙蓉,更想跟她說說話。


    「堡主!你……你來了。」三嬸一陣眼熱地喚道。


    水芙蓉連忙轉身,看向霍炎庭。


    水芙蓉發現他過得不好,他瘦了許多,雙頰微微凹陷,臉色相當疲憊。


    「蓉兒!」霍炎庭一陣莫名傷感,灶台前的瘦削身子令他非常非常的不舍,心裏不禁疑惑又擔憂,每夜她都睡得很早,為什麽眼下還有青影?麵色還那樣的憔悴,她病了嗎?


    「炎哥,你瘦了!我有做吃的請佟伯送去。」水芙蓉一時哽咽,萬般委屈仿佛一傾而出,強忍住淚水才道:


    「可佟伯說,東山別館不讓人把吃食帶進去,所以……」每次送過去的吃食都被退了迴來。


    「你有送來吃的?」他為什麽一點都沒聽人說起?


    水芙蓉抿唇點頭。


    肯定有人從中作梗,該死!霍炎庭激動地把水芙蓉帶進懷裏,揉著她柔軟的發絲,「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為我擔心,我很好!」她靠在他的心房上,他的懷抱收緊,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他彌補著葉錦娘,卻又開始虧欠水芙蓉,他要怎樣才能保護她?她是他心上不可或缺的女人啊。


    「姑爺、姑爺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肯吃藥,人也不見了,還請姑爺快迴水漣院。」葉家過來的丫鬟小瓶火燒屁股似地衝進來。


    來不及訴說分離之苦,來不著噓寒問暖一聲,他們就這樣被硬生生拉開。


    水芙蓉憂傷無神的眼睛深深地刺痛霍炎庭的心。


    被迫離開青睚堡的霍炎庭騎上龍駒飛奔至水漣院,他走進主屋,垂頭站著的丫鬟們都縮著肩,瑟瑟發抖,他再掃一眼屋中,頓時皺緊了眉頭,隻見屋裏所有能摔的能砸的都躺在雲石地麵上,許多名貴的古董也四分五裂了。


    一個叫銀兒的丫鬟低低地啜泣著。


    如炬的目光投過去,隻見那個丫鬟臉上有五道血痕。


    霍炎庭輕聲道:「大家都把臉抬起來。」


    垂著頭的奴仆們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抬起頭來!」威嚴的怒喝。


    一張張帶著血痕、紅印、手印的臉花花綠綠的一起展現在霍炎庭的麵前。


    「傷怎麽來的?」霍家人何時這般作踐下人了?!


    沒有人迴答他。


    「我問你們傷怎麽來的?!」


    丫鬟們猛地跪了一地,「堡主,求你把我們送迴青睚堡吧,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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