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殷凝跑呀跑,一口氣奔到草坪上的大樹下,她才敢停。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迴頭張望,真害怕錢君霆會追上來,所幸沒有。他那個人喜怒無常,說風就是雨的。雖然剛才他親了自己一口,可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總覺得有些別扭,渾身不得勁。真不知道他又發什麽瘋。而且自己又語氣兇狠地拒絕了他的禮物,雖說那是賠她的蠟筆。可心裏別提多害怕他又會暴跳如雷,會不會拿手裏的蠟筆盒扔自己腦袋上了。那麽一大盒,若被砸中,肯定會很疼很疼的。


    小殷凝扶著樹大喘幾口氣,抬頭看見白夙一個人坐在前麵草坪上的長椅上,便輕手輕腳走過去,想要嚇唬嚇唬他。可誰料她才走近,便看到小白夙雙手抱膝,臉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殷凝一個箭步衝到白夙的麵前驚唿,“他又打你了?!”


    白夙沒發覺有人靠近,被她嚇了一跳,意識到來人是殷凝以後,立馬把頭埋進雙膝裏,“我沒事。”


    “是不是錢君霆打的!”殷凝去拉白夙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難過,眼淚頃刻而下。直到她長大以後,才知道那一瞬的感覺是心疼。


    “都說了我沒事。”


    “讓我看看……他為什麽打你啊,為什麽要打你啊!嗚嗚嗚……你疼不疼呀……”殷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著實嚇了白夙一跳,也顧不得掩藏自己臉上的傷,連忙起身安慰嚇哭的殷凝。這次他掛彩得挺厲害,別說殷凝,就連自己照了鏡子都覺得嚇人。一個眼圈被打青了,額頭也擦破了皮,一邊臉上也腫了,嘴角也裂了……


    “凝凝別哭,乖,不哭。我們男孩子打架受點傷不算什麽的,別哭。”白夙手忙腳亂的掏出手帕給殷凝擦眼淚,“我沒事,雖然看著慘,實際上一點也不疼。”


    小殷凝隻一個勁地哭,她想說她才不相信他的話,她知道他一定很疼,可卻咿咿呀呀說不清,混著哭聲滿口含糊。白夙無奈抱住殷凝,輕拍她的後背。他知道擁抱的力量可以安撫人心,以前他很小的時候哭泣時,他的母親偶爾就會這麽安慰他。讓他覺得溫暖而安全,漸漸就會停止哭泣。


    “凝凝乖,不哭啊,不哭,乖丫頭不哭了。我沒事的,別擔心我。”白夙環著殷凝,兩個小孩緊緊相擁在一起,仿佛成為了彼此的依靠,尤其白夙的心口暖暖的熱乎乎一片。這個世界上,似乎隻有懷裏的小女孩最在乎自己了,被在乎的感覺真好,仿佛整個世界都亮堂了起來,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不會再覺得寒冷孤單。


    良久,殷凝才稍許平靜,從白夙的懷裏探出頭望著他看起來有些怕人的臉,抽抽噎噎地,“真的不疼嗎?可是看起來好嚇人……”她伸出手,想用手指觸碰他臉上的傷,又不敢碰,說著說著又要開始哭。


    看著殷凝水汽盈盈的大眼睛,好像小鹿一樣幹淨清透,臉頰和鼻頭都紅紅的,煞是可愛又可憐。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好不惹人憐愛。


    “本來不那麽疼了,但是你一哭,我就疼得厲害。”


    小殷凝沒能理解她哭和他身上的傷疼不疼有什麽必然聯係,但立馬強忍著憋住淚水,咬牙不出聲。盡管眼淚還沒能一下子收住,還一抽一抽的,可她倔強地表情實在好玩的緊。


    白夙微微一笑,也不在乎因表情牽扯而發疼的嘴角,用手帕替殷凝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凝凝真乖。”


    殷凝一邊抽噎,一邊說:“真的……不疼嗎?我們……還是去給……護士阿姨……看看吧。”


    “恩。”白夙點點頭,任由小殷凝領著他去護士站消毒包紮傷口。


    酒精的刺痛讓他疼得齜牙咧嘴,卻不出聲,看得殷凝差點又開始哭。


    完事後,兩個孩子謝過護士阿姨,又手牽手迴到院子裏。


    一邊走小殷凝一邊問白夙,“還疼嗎?”


    “好多了,不那麽疼了。”白夙想笑,卻因為塗了藥的緣故嘴角一說話就疼,嘶地抽了口冷氣。


    “要不我給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說著小殷凝嘟起小嘴,湊到白夙的麵前,又是吹眼睛,又是吹額頭,又是吹臉頰,又是吹嘴角,凡是有傷的地方一個都不拉下,“還疼嗎?”


    白夙的臉有些紅,木愣地點點頭,“還有點疼。”


    “那怎麽辦?”小殷凝一著急,眼圈又要紅了。


    白夙見狀趕緊搖著雙手,“別哭別哭,再吹吹就不疼了。”


    小殷凝用力點點頭,她拉著白夙到長椅上坐好,認真地在他臉上的傷口上吹了好久,“還疼嗎?”


    “其他地方都不疼了,就這裏還有點疼。”白夙指指自己的嘴角,此刻已被塗了消毒抑菌的藥水,又不能貼創可貼,難免看起來有些嚇人。


    殷凝鼓起小腮幫子,湊近了又吹了好久,“還疼嗎?”


    “還有點。”


    “再吹吹?”


    “嗯。”


    “你們在幹嘛!”


    突然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從後麵響起,殷凝一抬眼便看到錢君霆鐵青個臉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手裏還拿著剛才說要賠給她的彩色蠟筆。


    殷凝站直身體,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隻覺得心中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竄。她推開下意識想要維護自己,擋在她身前的白夙衝到錢君霆的麵前,雙手使足了氣力去推打他,“你幹嘛打他!你幹嘛打他!你怎麽能這麽壞!我討厭你,你是個壞孩子,我討厭你!壞蛋!大壞蛋!”


    兩個男孩子一下子都靜默了,他們從來沒見過殷凝發這麽大的火。一個呆在原地第一次見人這麽維護自己,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個愣在原地接受了幾下她的粉拳,雖然拳頭打在身上不怎麽疼,但她的話卻是句句誅心。心下冰涼一片,越來越沉。


    小君霆的拳頭攥緊了,耳朵裏隻不斷重複著殷凝的一句話,“我討厭你,你是壞孩子。”


    很好,所有人都討厭自己,沒有人喜歡他……


    錢君霆一抬手,用力將麵前的殷凝推倒在地,冷聲道:“我就打他了怎麽樣吧!我本來就招人討厭!我就是壞蛋,就是要讓你們都討厭!我以後還會幹更壞更討厭的事情,你們都給我小心著!”


    說罷,把手裏的蠟筆盒重重擲在殷凝身邊的地上,裏麵的蠟筆因受撞擊被摔得飛出盒子,好幾個還彈到殷凝的身上和臉上,要不是白夙急忙護著,說不定會傷到她的眼睛。


    看著錢君霆漸行漸遠的背影,還有身邊一地的彩色蠟筆。隻可憐了那些原本美好的顏色,此刻卻掉得七零八落,摔得粉身碎骨。


    小殷凝沒有將這日的事情告訴父親殷鴻羨,第二日是她的生日又剛好是周日,她的生日是在兒童醫院心理輔導中心辦得,中午的生日午宴請了幾個平時玩得不錯的小夥伴,其中包括白夙。錢君霆自然沒有來,出了這麽檔子事,以他的性子是斷不會拉下臉來的。小殷凝當時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麽,雖然她不該說那樣重的話。不過生日那天,她過得很開心。


    白夙送了她一套一百二十色的“超級豪華”水彩筆,可把她高興壞了。其他小夥伴這個送抱抱熊,那個送洋娃娃、小火車、橡皮泥、繪畫圖書等等等等。


    看著眼前的畫麵,殷凝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再一眨眼,景象一晃,便又站在了滑梯城堡的下麵。


    這一年的冬天冷得很,南方即便下雪也會早早融化,隻剩下灌木叢上還有一些積雪,其他地方早化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幾天又來了強冷空氣,把本該泥濘的花壇和地麵凍得又冷又硬。她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坐在高高的滑梯上,盡管冷,可她最喜歡坐在高處看風景,帶著半截手套的手還拿著畫板,正在用白夙送她的水彩筆畫畫。


    她想畫幾張漂亮的風景給他,白夙因為天氣原因得了重感冒,在家裏休息,不能來心理中心進行輔導。


    正畫得認真,殷凝忽然覺得如芒在背,迴頭一看,正是錢君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身後,嚇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她趕忙站起身,打算躲開他,卻不料被他堵在返迴的路上。


    她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從滑道上滑下去,隻是滑到上還有未幹的雪水,且一想到大冬天自己的屁屁要貼著這麽冰冷又髒兮兮的石頭滑道,即便衣服穿得再厚,也會冷啊。再者這麽滑下去肯定會弄髒衣裙,迴頭定會被媽媽說教的。


    小殷凝的眉頭緊鎖,她不想和他說話,利索收拾了東西,見他身邊有個空擋,估摸著自己一貓身就可以鑽過去。剛走過去,錢君霆就又擋住去路。殷凝不甘心,再往另一邊去,繼續被擋。


    “你這是要幹嘛?存心找麻煩嗎?難道你這些天找我的麻煩還不夠?”小殷凝忍不住了,最近幾天錢君霆總是找茬,不是走路相遇的時候存心撞她,就是腳下使絆子,要麽就藏了小石頭丟她,有次甚至拿皮彈弓打她,簡直惡劣至極,煩不甚煩。


    “如果你答應以後再也不和白夙或者其他小朋友玩,隻和我一個人玩,我就不找你麻煩了,怎麽樣?”錢君霆語氣嘲諷而高傲地說。


    “那你還是找我麻煩吧,想你這樣討人厭的壞孩子,才沒有人喜歡和你一起玩!讓開!”小殷凝憋屈了好幾天,實在氣不過,再好的修養也會被對方的頑劣磨光。說著她便去推錢君霆,叫他讓開一些,自己好迴去。


    可錢君霆到底比她大了幾歲,又是男孩子,力氣大得很,殷凝那點子力氣怎麽可能撼動他?


    小殷凝著急了,心裏又有些害怕,再度推了他一下,“讓我過去!”


    “為什麽要讓你,我是討人厭的壞蛋不是嗎。”話音未落,他便用力將麵前的小女孩重重向後一推。


    殷凝站在滑梯下立刻閉眼扭過頭去,不敢再看眼前發生的一幕。可轉瞬之間她又覺得似夢非夢,是自己又非自己。那種抽離感將她和兒時的自己合二為一,隻覺得自己被大力推出高高的滑梯,身體淩空而起。手裏的本子和畫筆早就不知去向。側目而望,身下就是滑道和堅硬如石的地麵。可為什麽在她的眼裏,那距離是那樣的遠,且越變越遠,仿佛鏡頭一瞬間做了拉伸。


    茫然見,她迴頭看了眼錢君霆的表情,冷酷到讓人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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