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鳶醒來之後又是反常的賴床,身邊的人都從窗戶裏看見她醒來了,卻沒有一個人敢敲門叫她起來。


    侍女翠微冒冒失失的想過去敲門,為她端來一碗剛剛熱好的粥,就被另一個侍女拽住,貼著耳朵根兒說道:“你現在可別進去。”


    “為什麽啊?”那個翠微顯然是新來的,侍女琳琅悄聲說道:“今天的公主殿下,太反常了。不僅晚起,還賴了床,哎,這可不是咱們公主的作風啊。而且你看她那個樣子,肯定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或者是心情不好,才這樣的。”


    “琳琅姐姐,你說得好有道理啊,可是現在……都晚上了呢,天都黑了。再不送點吃的給公主,你說公主的身體會不會……”翠微輕輕蹙起秀氣的眉頭,一臉擔憂。


    年紀稍長的琳琅沉思了會兒,將粥接過來,說道:“你先下去吧,我來。”


    翠微猶豫著把粥遞給她,欠身說道:“那就麻煩琳琅姐姐了。”


    琳琅點點頭,催促翠微趕緊去做別的事情,然後自己端著粥走到窗前,輕輕敲了敲,果然,裏麵的人沒有應,還是抱著被子愣神。


    琳琅想了想,翻身躲在門後麵,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裏掏出個小塑料包,然後用牙齒咬開,把裏麵的粉末全都倒了進去,卻沒想到剛剛倒進去,就被人猛地勒住脖子,修長的骨節毫不費力地將纖細的脖頸輕輕一掐,哢嚓一聲,香消玉殞。


    玲瓏可愛的瓷碗被端在手裏,輕輕一抬,悄無聲息地翻進一旁花圃裏,融化了一片積雪。


    那人殺了侍女,銷毀了證據,卻並不著急離開,而是駐足在門前,麵無表情地窺探裏麵的一切。


    憔悴無光的女子緊緊擁著錦被,雙眼無神地注視著前方,表情呆滯,似是靈魂出竅了一般。


    像一株死了的荷,枯得隻剩了軀幹。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保持著各自的姿勢,站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窩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彼此消磨也彼此心照不宣。


    最後屋外的人先站不住了,挪動了腳步,原本放在身側的手也輕輕抬起,準備叩響一直未能有勇氣推開的門。


    可幾乎是同時,屋內的女子也變換了姿勢,空洞著眼神坐起來,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如瀑的長發垂下來鋪在床上,像撐開一把黑色的巨傘。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的頭發,已經那麽長那麽長了。


    就這一瞬,他又放下了自己的手,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黑夜中。


    七鳶坐起來,手仍然緊緊握著被子,過了會兒閉上眼睛,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然後抬手往身後一揮,本來已經到膝蓋的長發竟齊齊從肩膀削落,黑壓壓地落了一床。


    她重新閉上眼睛,向後躺倒靠在靠枕上,眼淚肆意落下。


    這是她憋了忍了存了人世一年蛇族五年的淚水,這是她祝融積蓄了幾千年的眼淚。


    屋裏一片黑暗,她把被子掀起來蒙過頭頂,在一片落發中,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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