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冰冷的態度令羅錦娘猶墜冰窟,她顫抖著聲音道:“妾身,妾身聽奕兒,不是,是傅公子講侯爺你不肯喝藥,傅公子很是心焦,擔憂侯爺的病情,特特請妾身過來勸勸你。”


    羅錦娘邊小心翼翼講話,邊仔細觀察著鎮北侯的麵部表情,爭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處微表情的變化。


    焦夜懷用原主的口氣突然問道:“錦娘,我至今都還記得你候府的情景。


    那時候你姐剛去不久,我沒心情續弦,是嶽父親自找上門,想我續娶你。


    我那會兒對你根本沒什麽印象,每次陪你姐迴去也不過匆匆一見,印象裏你還隱約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便沒同意。


    可是嶽父非說你心悅於我,我不娶你,你就不要活了。


    他心疼你,更舍不得你死,求我親自去勸你。


    我當時沒有多想就去了,想著同你當麵說清楚也好。”


    焦夜懷緩緩道著往日之事,羅錦娘卻聽得恍如隔世。在娘家時的日子仿佛已經很久遠,久遠到在記憶中都褪了色。


    “那時候你才十五歲,我拒絕你後你哭成一個淚人,還連續喝了幾天的酒。


    最後沒辦法,嶽父又求到我這裏,我去勸你,你隻說讓我陪你喝這一場酒,之後你就不再妄想,安安心心嫁人。


    我為了安撫你,陪你喝酒,結果不過幾盅稀裏糊塗就同你睡到了一起。”


    羅錦娘想到了什麽,臉紅紅的,嬌羞起來,“侯爺好端端說這些幹什麽?”


    “錦娘,我一直想問你,那日到底是怎麽迴事,那酒中的藥可是你下的?嶽父可知情?”


    羅錦娘前一秒還羞紅的臉頰,下一瞬慘白如紙。


    “侯,侯爺,你在說什麽,我,我怎麽聽不懂。”羅錦娘眼神躲閃,明顯心虛。


    “錦娘,我酒量很好,不敢說千杯不醉,至少不可能被一個閨中女子灌醉,我今日隻想知道一個真相。”


    羅錦娘惱羞成怒,羞惱道:“侯爺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以為那夜妾身故意算計?想來這不是侯爺今日才有的想法,定是那時候就有所懷疑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娶妾身?”


    焦夜懷把原主的想法如實說出來,“我那時候想,無論事實真相如何,你我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我若是不娶你,你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你是你姐姐的親妹妹,我已經沒護住她,若是再害了你,我怕她怪我。


    況且我也沒有想要迎娶的人,再娶誰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沒必要為此再害你一條性命,就沒深究,娶了你過門。”


    這下羅錦娘的臉色已經不是慘白可以形容,當真一絲血色都無,似死人般,身形搖搖欲墜。


    “侯爺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想要追究當年的事情嗎?”羅錦娘咬著嘴唇,一副被誤會後倔強的表情,“我說當年的事情沒有陰謀,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侯爺信嗎?”


    羅錦娘看著焦夜懷冷淡的眉眼,淒慘笑道:“侯爺定然是不會相信的吧,既然如此,侯爺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妾身也沒有辦法。妾身隻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


    第4章 仁善的養子(四)


    羅錦娘剛出來,傅奕便迫不及待迎上去,急切道:“那藥他可喝了?”


    羅錦娘搖頭,麵色慘白,憂心忡忡道:“奕兒,怎麽辦?他肯定懷疑了?”


    一開始傅奕同羅錦娘一樣焦灼,可轉了幾個圈後,傅奕鎮卻靜下來。


    他握著羅錦娘的手安慰道:“沒事的,錦娘,隻要你我咬死不承認,就推脫當時你悲傷太過,差點哭暈過去,我不過去僅是扶了你一把而已,就是那麽巧被他看見那幕。”


    “不行的,不行的。”羅錦娘搖頭。


    “行的,錦娘,隻要你我咬死,再讓下人嘴嚴點,沒事的。”


    羅錦娘拚命搖頭,卻說不出話來。她沒法跟傅奕講她在侯爺病榻前說的那些話,那不符合她在傅奕心中善良柔弱無助的形象。更何況她一直獨善其身,裝作不知道傅奕那些謀劃。而傅奕也怕善良的羅錦娘不同意謀害親夫,一直都沒告訴過她。羅錦娘就更加不敢告訴傅奕她說的那些話了。


    “夫人,夫人,老夫人迴來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氣喘籲籲從花門處飛奔而來,因為跑的太快太急,頭發都跑散亂了。


    傅奕登時臉色大變,“她怎麽迴來了?”


    同傅奕的大驚失色不同,羅錦娘卻麵露喜色,“太好了,姨母迴來了。”


    “你瘋了,她是他娘,她迴來了,我們豈不是更加危險。”傅奕氣道。


    羅錦娘卻笑道:“姨母待我如何你還不知道,在這府上我與姨母的相處比侯爺與她相處的時間可多多了,姨母待我如親母女,我的話,她都會信的。”


    說完,羅錦娘丟下傅奕歡歡喜喜跑出去迎接老夫人。傅奕可沒有羅錦娘那麽樂觀,這外甥女再親,還能親過親兒子,真有事了,肯定是更信親兒子的話。


    盡管如此,傅奕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老夫人一身簡樸的素色衣衫,頭上隻別了一枚銀釵,如她這個身份的貴夫人可沒有這沒簡樸打扮的。哪個不是錦衣華服,珠翠滿頭。


    “姨母,你可算迴來了。”羅錦娘撲進老夫人懷裏,親昵的抱住老夫人抽泣道:“你不在,侯爺又病重,錦娘都要嚇死了。”


    向來疼愛外甥女的老夫人此刻卻沒有心神和精力哄人,她直接問道:“我聽說侯爺醒了,可是真的?”


    提到鎮北侯,羅錦娘不免心慌,也不敢膩在老夫人懷中,忙起身道:“是真的。”


    這時候傅奕也趕了過來,對著老夫人行禮道:“老夫人,你迴來了。”


    老夫人沒顧上傅奕的問候,道:“行了,有什麽話往後再說,先帶我去看侯爺。”


    羅錦娘心慌不已,不過她知道先機的重要性,路上立見針插縫的把鎮北侯懷疑她的事情講了,順便還說鎮北侯昏迷期間可能做了什麽和她有關的不好的噩夢,醒來就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總是懷疑她。


    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有沒有聽見去,三人就腳步匆匆進了焦夜懷的房間。


    焦夜懷睜開眼睛就看見一位端莊的老婦人,說是老婦人也沒有多老,實際年齡不過四十七歲,加上保養得當,麵上看著也就三十多歲。


    婦人很是嫻雅貴氣,十分有大家夫人的氣度,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自顧自自持身份的優雅和端莊羅錦娘同婦人一比較,就太過小家子氣,寒磣了些。


    此刻就算見到死了又活過來的親兒子,婦人都沒有欣喜到失態,麵部表情就像精準刻畫的人偶,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處,“醒了就好,菩薩保佑,我也不用愧對你爹。”


    羅錦娘趕緊討好道:“侯爺,你可能不知道,從你高燒,姨母就親自去廟裏為你祈福,你昏睡了多久,姨母就為了祈福了幾日。為表誠心,姨母這幾日都在茹素,你也知道姨母素來喜歡大紅的衣服,這幾日都沒穿過,每日都是素衫。”


    一個母親為兒子做這些不是太正常不過,況且還都是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情,並不需要生死相搏,到了羅錦娘口中,那語氣就好像老夫人放血割肉給焦夜懷續命了似的。


    焦夜懷垂下眼簾,遮住眸子黑沉沉的神色,虛弱道:“勞母親掛懷了,恕兒子病骨支離,不能親自起身給母親請安。”


    老夫人羅氏還是那副典雅端莊自持身份的矜貴道:“你我母子之間說這些就生分了。我路上就聽錦娘說了你不肯喝藥的事情,你如今都病成這個樣子了,怎麽還任性,去拿藥來,我親自喂你喝。”


    焦夜懷抬頭直直瞅向羅氏,黑漆漆的眸色仿佛深邃不可見黑夜,隱藏著一切,又知道一切。


    羅氏被這樣仿佛已經知道一切的目光瞧得心頭一凜,差點沒端住,崩了矜貴端莊的氣度。


    “侯爺,我是你母親,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什麽意思?”


    焦夜懷卻並沒有移開視線,反而問道:“既然羅錦娘都同你說了,那麽可告訴過你,她和傅奕就在我病榻前,在我要死的時候,抱在一起山盟海誓?”


    焦夜懷冰冷的質問和洞穿一切的目光令羅氏心中打鼓,可她仍是強自辯駁道:“這些事情路上錦娘就都同我說了,都是誤會一場,想來定是那時候你高熱燒糊塗了,不知做了什麽荒唐的噩夢,醒來竟是當了真。”


    羅氏邊講邊覷著焦夜懷的神情,可是這位年輕的侯爺除了麵色蒼白,神色帶著病態的虛弱外,再看不出喜怒。


    羅氏的膽子又大了起來,她理直氣壯道:“武威,我是你母親,你不相信別人,還不相信你娘嗎?趕緊聽娘的話,快把這藥喝了,別讓你娘我這把歲數還跟著你操心。”


    忽然焦夜懷發出一聲嗤笑,“原來母親還記得我的字,這麽多年母親一直叫我侯爺,我都要以為母親是忘記我的表字了。”


    羅氏被懟的麵色一僵,就聽焦夜懷接著道:“我是多想母親再喚我的表字一次,可不曾想卻是在這種時候。


    我真想問問母親,你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嗎?”


    焦夜懷這話一問出口,羅氏的表情就變了,她變得極其憤怒,聲調都拔高的刺耳,全然沒了往日裏苦苦經營的矜貴之氣,仔細瞧,神色裏還帶了幾分心虛。


    “戈征,你在說什麽胡說!”武威是鎮北侯的表字,親近之人包括長輩平日裏都會叫他武威,而戈征則是鎮北侯的名字,羅氏連名帶姓的稱唿鎮北侯,可見其是真的氣急了。


    鎮北侯卻不吃她這套,原主從不舍得惹羅氏生氣,那是他初於真心的孝順羅氏,真的拿她當親生母親。


    焦夜懷撩了羅氏一眼,語氣平淡,仿佛自己隻是在陳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實。


    “否則母親怎麽寧願相信一個外人的話,而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這種事關親生兒子生死的大事,哪怕就算隻是一個當兒子的臆想,換了任何一個心疼兒子的親生母親都會抱著寧肯錯信,也不放過的心態調查番吧。這畢竟事關兒子性命,容不得半點馬虎。”


    羅氏目光閃動,臉上的麵皮抽了抽,最後強自擠出一個虛假的笑來,“你就是疑心太重,錦娘這些年一直在我身旁,是什麽樣的品行我還不能不知道。算了,你不願意喝就不要喝了,一會兒娘親自去給你請大夫,這你總不會再疑心了吧。”


    說著羅氏加重了語氣,“我可是你親生母親,總不會害你。”


    焦夜懷不置可否,闔上雙眸,虛弱的樣子自在表示送客。


    羅氏在兒子這裏從不曾受過這樣的冷待,這還是第一次,心中也升起怒氣。然而今日兒子的表現實在不大對頭,羅氏隻好先退出去。


    “侯爺累了,都出來吧。”羅氏壓抑著怒氣道。


    眾人應是,隻有傅奕道:“我把藥拿走吧,都冷了。”


    現在沒人關心這個,傅奕趕緊快走兩步來到塌前把藥拿走,就在傅奕的手觸碰到藥碗時,焦夜懷突然睜開雙眸。


    傅奕冷不丁對上焦夜懷黢黑的眸子,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打翻了手中的碗。


    傅奕慌張道:“我,我來拿藥碗。”


    焦夜懷冷冰冰道:“我可不敢勞動你,免得明日就有人傳出我苛待抱來的孩子,拿養你當下人使喚。”


    “侯爺說的這是哪裏的話……”


    “你下去吧,一忽兒自有丫鬟收拾,我這裏不需要你。”


    傅奕咬了咬牙,看了那碗藥最後一眼,到底不敢強行搶奪,掙紮著離開了。


    待所有人走後,焦夜懷起身講那碗藥倒進床頭的花瓶中,然後又往地上倒了一些水,摔碎了藥碗。等在外頭的傅奕聽見動靜後鬆了一口氣,趕緊催促丫鬟進去收拾。


    待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丫鬟走到香爐前拿起安神香就要點燃,一直閉著眼睛的焦夜懷仿佛心有所感,突然睜開雙眸道:“今日不用點香了。”


    丫鬟手中動作卻不停,並且口中道:“是傅公子讓點的,這香有利於侯爺安眠。”


    焦夜懷沒想到一個丫鬟也敢單薄堂堂候府主人,“怎麽,我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候府竟不是我這個侯爺說得算,而是他傅奕一個外人當家做主了!”


    這話不可謂不重,嚇得丫鬟一下跪在地上。


    不管這丫鬟是不是知道傅奕的計劃,可她都參與了,並且為傅奕不惜辯駁他這個主子,這對於原主而言就是叛主。況且傅奕和羅錦娘的事情,候府這些下人哪個沒聽到過一點流言風語,可是卻每一個人告訴原主。


    焦夜懷冷聲道:“膽敢跟本侯頂撞,來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這時候丫鬟才是真的怕了,從前鎮北侯雖然冷淡,看著氣勢也十分駭人,但是在候府伺候的人都知道鎮北侯輕易不罰人,丫鬟這才敢大著膽子說上那麽一句。


    很快外頭又進來兩個小廝,拖著人往外走,那丫鬟這時候才哆嗦著求饒道:“侯爺,求侯爺寬恕奴婢,奴婢知道錯了,奴婢隻不過是關心侯爺的身體罷了。”


    焦夜懷卻不聽這些,叫人堵上丫鬟的嘴,滅了安神香就再次昏昏沉沉睡過去。


    焦夜懷乃是飛升大能,神識強大到無可想象,本來不休息也沒事。但是他飛升時候遭遇天雷,神識受到重創。再也是這方小世界的規則所致,這方世界沒有修仙一說,所以焦夜懷的神識和修為遭到世界壓製和原主軀體所限,無法運用。但也比這方世界的最強者強,比原主也強。


    夜裏,傅奕偷偷過來想要看有沒有機會下手,被焦夜懷抓個正著。傅奕不敢光明正大對焦夜懷怎樣,支支吾吾解釋是擔心他,才過來看看。


    時候不到,焦夜懷沒有深究,放他離開。


    第二日一早,羅氏又來了,這次帶來了兩名大夫,一老一少,年少的跟在老者身邊學藝,是老大夫的徒弟。


    今日羅氏沒有著素衣,也沒有穿往日喜愛到幾戶日日不離身的大紅色,而是穿一件淺灰色的衣裳。


    這種淺灰色不合適女子,更加不合適吉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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