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聖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敗之端,審治亂之機,知去就之節。雖窮,不處亡國之位;雖貧,不食亂邦之祿。潛名抱道者,時至而動,則極人臣之位;德合於己,則建殊絕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揚於後世。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則據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憂者,則享天下之樂;能救天下之禍者,則獲天下之福。故澤及於民,則賢人歸之;澤及昆蟲,則聖人歸之。賢人所歸,則其國強;聖人所歸,則六合同。求賢以德,致聖以道。賢去,則國微1;聖去,則國乖2。微者危之階,乖者亡之征。


    賢人之政,降3人以體;聖人之政,降人以心。體降可以圖始,心降可以保終。降體以禮,降心以樂。所謂樂者,非金石絲竹也;謂人樂其家,謂人樂其族,謂人樂其業,謂人樂其都邑,謂人樂其政令,謂人樂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樂以節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樂樂身。樂人者,久而長;樂身者,不久而亡。


    釋4近謀遠者,勞而無功;釋遠謀近者,佚5而有終。佚政多忠臣,勞政多怨民。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殘滅之政,累世受患;造作過製,雖成必敗。


    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順;逆者亂之招,順者治之要。


    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道者人之所蹈6,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親,義者人之所宜,禮者人之所體;不可無一焉。故夙興夜寐,禮之製也;討賊報仇,義之決也;惻隱之心,仁之發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出君下臣,名曰命7;施於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則令不行;令不行,則政不正;政不正,則道不通;道不通,則邪臣勝;邪臣勝,則主威傷。


    千裏迎賢,其路遠;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遠,故能全功尚人,而下盡力。


    廢一善,則眾善衰。賞一惡,則眾惡歸。善者得其祐8,惡者受其誅,則國安而眾善至。


    眾疑,無定國;眾惑,無治民。疑定惑還,國乃可安。


    一令逆,則百令失;一惡施,則百惡結。故善施於順民,惡加於兇民,則令行而無怨。使怨治怨,是謂逆天;使仇治仇,其禍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則民得其所,而天下寧。


    犯上者尊,貪鄙者富,雖有聖王,不能致9其治。犯上者誅,貪鄙者拘,則化行而眾惡消。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祿得;節義之士,不可以威刑脅。故明君求賢,必觀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禮;致節義之士,修其道。而後士可致,而名可保。


    夫聖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敗之端10,審治亂之機,知去就之節。雖窮,不處亡國之位;雖貧,不食亂邦之祿。潛名抱道者,時至而動,則極人臣之位;德合於己,則建殊絕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揚於後世。


    聖王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溉爝火,臨不測而擠欲墮,其克必矣。所以優遊恬淡而不進者,重傷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惡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魚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懼而不敢失道。豪傑秉職,國威乃弱;殺生在豪傑,國勢乃竭;豪傑低首,國乃可久;殺生在君,國乃可安。四民用虛,國乃無儲;四民用足,國乃安樂。


    賢臣內,則邪臣外;邪臣內,則賢臣斃。內外失宜,禍亂傳世。


    大臣疑主,眾奸集聚;臣當君尊,上下乃昏;君當臣處,上下失序。


    傷賢者,殃及三世;蔽賢者,身受其害;嫉賢者,其名不全;進賢者,福流子孫。故君子急於進賢,而美名彰焉。


    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萬,國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澤;去一利萬,政乃不亂。


    1微:衰微。


    2乖:不順利。


    3降:使……服從。


    4釋:放下。


    5佚:通“逸”,安逸。


    6蹈:遵循,實行。


    7命:命令。


    8祐:庇佑。


    9致:達到。


    10端:端倪,開始。


    爝(jué)火:小火把。


    能夠拯救天下於危難之中的人,就會享有天下的安寧;能夠消除天下憂患的人,就會享受天下的祥和與歡樂;能夠解除天下災禍的人,就會獲得天下的福佑。因此,把恩澤施予民眾,賢人自然就會前來歸附;把恩澤施及萬物,聖人自然就會向往。賢人所歸附的國家,一定會強盛;聖人所向往的國家,一定會和平統一。君主要憑德行求得賢人,要憑大道招致聖人。賢人如果紛紛離開,國家自然就會衰微;聖人陸續離去,國家就會為此陷入混亂。國家衰微就是危急的第一步,而國家混亂就是滅亡的征兆。


    賢人執政,主要使人能夠在行為上服從;聖人執政,能使人從心靈上服從。從行為上服從可以開始創業,從心靈上服從可以讓人善始善終。讓人從行動上服從靠的是禮,讓人從心靈上服從靠的是樂。所謂的樂,不是指的金石絲竹,而是讓人們喜愛自己的家庭,讓人們愛自己的家族,讓人們愛自己的職業,讓人們愛自己的城池,讓人們擁護國家的政令,讓人們樂於講究道德。這樣君王就是用樂來治理人民,使人民不至於迷失理智。所以,有德行的君主依靠音樂來使人快樂;無道的君主用音樂讓自己快樂。能使人快樂的君主,才能長久居於君位;隻知道自己快樂的君主,很快就會滅亡。


    放棄自己的土地不治理而去謀害別的國家,盡管勞累,但無所建樹;放棄圖謀他國,致力於治理好本國的土地,民眾既能安逸又能富足。寬鬆、閑逸的政治就會得到許多忠臣的擁護,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就會讓民眾產生怨恨。所以說,貪圖擴張土地,土地就會荒蕪;如果大力推行德政,國家自然就會富強;對自己所擁有的能夠滿足,國家就會安寧;貪圖別人的所有而發動侵略戰爭的,自己也會遭到慘敗。統治殘酷暴虐,勢必會使子孫也遭受禍患;所作所為超過了一定的限度,縱然是暫時地獲得一定成功,但終究是要失敗的。


    不自我教育而去教導別人,這是違背常理而且是難以施行的;先端正自己的品行再去感化別人,這是符合常規而且容易施行的。違背常理是招致禍亂的原因,順理而教才是治國的要道。


    道、德、仁、義、禮,這五者是一個整體。道,是人所遵循的法則;德,是人該擁有的情操;仁,是人所親近的事情;義,是人該做的合理的事情;禮,是人該遵循的行為規範;這五個方麵缺一不可。所以早起晚睡,勤於公務,這是“禮”的製度;討伐逆賊報仇,是“義”所決定的;惻隱之心,是“仁”在發揮它的作用;自己得到修養,又使人心所歸,是“德”實現的途徑;人人公平,各有所得,是“道”的教化。


    君主發出下達給下臣的指示就叫做“命”;把它刻在竹子上,寫在宣紙上,就叫做“令”;遵照君主所說的、所寫的就叫做“政”。如果君主的旨意不切合實際,是錯誤的,那麽命令就不能很好地得以施行;命令不能推行,則政治製度就不正確;政治製度不正確,推行政令的渠道就不能通暢;推行政令的渠道不通暢,奸佞之臣就會得勢;一旦奸佞之臣得勢,就會使君主的權威受到損傷。


    在千裏之外迎接賢人,路途是十分遙遠的;招引品德不好的人,路途卻是非常近的。所以英明的君主會舍近求遠,保全自己的功業,崇尚賢士,臣下才會盡心竭力。


    廢棄一個好人不用,很多好人就會喪氣。賞賜一個壞人,很多壞人就會紛紛來歸附。如果好人得到庇佑,壞人得到懲治,那麽國家就會安定,眾多好人也會競相歸附。


    眾人如果都起猜忌之心,國家就不會有安寧的日子;眾人如果都感到迷惑,就沒有人能服從國家的管理。眾人的疑心被消除,眾人的迷惑被解除,國家就會太平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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