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爸爸下完棋,麻辣燙立即抓著宋翊離去,我和陸勵成送爸爸迴病房,安頓他睡下。等我們出來時,已經月上電線杆,人約黃昏後,一對對情侶在路邊軋馬路。


    我主動提議也去軋一下馬路,陸勵成沒有反對,我們兩個就一圈圈地溜起來,想了半天,卻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他不要傷心,詢問他是否還介意,打聽後果是否嚴重,似乎都不妥當。


    冥思苦想之際,他自己開了口,淡淡地說:“你若有機會就看看什麽酒好,也許過幾天你就要陪我大醉一場了。”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我和他打過的賭:“什麽意思?你要離開北京嗎?”


    他微笑,很雲淡風輕的樣子:“離開也沒什麽不好,也許別處有更好的風景。”


    我不知道能說什麽,隻能沉默地看著他。他坐到花台上,取出根煙,點上,笑笑地說:“人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我是賭場情場雙輸。”


    夜色、香煙讓他的身影披上了寂寥,我坐到他身邊,輕聲說:“你以後少吸點煙吧!”


    他笑看著我,沒吭聲,好一會兒後說:“我等著我女朋友來說這句話。”我說不出什麽來,隻能沉默地坐著,他吸完一根煙,淡淡說:“迴去吧!”


    上了車,我們倆也一直沉默著。


    他打開音響,一首英文歌飄出來,他聽了一會兒,突然將音量調到最大,優美的男中音轟鳴在小小的車廂裏,激蕩著耳膜,震撼著心靈,讓神遊天外的我,不得不去傾聽。


    ……


    if i climbed the highest mountain just to hold you tight


    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ingle night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


    if i swam the longest river just to call your name


    if i said the way i feel for you would never change


    would you ever fool around?


    well i’m sorry if it sounds kinda bad just that


    worried i’m so worried that you let me down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我跟隨著歌聲輕問,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隻為了能緊抱住你;如果我告訴你,每一個夜晚我都深愛著你,是否你依然會拒絕我?如果我遊過最長的河流隻為了能唿喚你的名字,如果我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永遠不會變,是否你會偶爾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攀上最高的山峰,也願意遊過最長的河,可我該如何跨越生死的界限?打破死亡的詛咒?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法比擬許秋已經永恆的美麗。


    歌聲結束,陸勵成關小了音響,他似乎也因歌聲而動容,一直沒有再說話,我感謝他此時的沉默,讓我能躲在角落裏藏起自己的傷口。


    下車時,我問他:“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他沉默了一瞬,直直凝視著我的眼睛:“because ……”頓了一頓,緩慢卻清晰有力地說,“i love you。”


    “because i love you?”我惆悵地笑了,“很貼切的名字。再見!”


    已經進了大廈,他仍坐在車裏,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我向他揮揮手,走進了電梯。


    大姐正盤膝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我留給她的飯,看到我,立即關了電視:“出大事了!今天連事務所大中華區的合夥人都從香港打電話給我八卦陸勵成。你難以想象八卦消息的精彩程度,說陸勵成和宋翊不但是工作上的死對頭,還二男爭一女,要是一般女孩倒罷了,偏偏是許仲晉唯一的女兒,所以活脫脫一個江山美女戰場呀!”


    大姐說得眉飛色舞,我沒精打采地坐到她身邊:“他們都說什麽?”


    “聽說許老爺子喜歡陸勵成,女兒卻喜歡宋翊,最後許家的公主大鬧北京城,在無數人麵前辱罵陸勵成,陸勵成一聲不敢吭。”大姐歎氣,“陸勵成這次真是丟人丟大了!男人活得就是個麵子,不知道他現在什麽心情。”


    “他還好。他當時不說話也不是不敢吭聲,而是作為一個男人,沒有必要和喝醉酒的女人對罵。”


    “什麽?你見過他?”


    大姐湊到我身邊,一副恨不得敲開我腦袋,八卦一番的樣子,我鬱悶:“老大,你好歹也是一事業有成的知識女性,怎麽表現得和街頭大媽一樣?”


    大姐才不管,振振有詞地說:“別說我,現在所有人都在極度關心此事的發展狀況,沒聽到連我的大老板都特意從香港給我打電話暗示我關注嗎?她下次問我,我拿什麽匯報?若讓她知道許仲晉的女兒的好朋友和我共居一室,我卻什麽都不說,她要麽懷疑我這人的能力,要麽懷疑我對她的忠誠。”


    “我不會知道的比你多,麻辣燙是醉罵陸勵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罵了什麽,難道我能跑去問陸勵成:‘喂,聽說許憐霜罵你了,真的嗎?都罵了些什麽?’我活得不耐煩了嗎?你要想知道,直接把那天晚上參加宴會的大佬約出來,和他們麵談不就行了!這些中老年歐吉桑,別看平時官威十足,說起閑話來,不比街頭大媽差。”


    大姐竟撐著下巴思索,似乎覺得我這個建議很可行,我翻了個白眼,去廚房給自己盛湯。


    大姐笑嘻嘻地問我:“陸勵成真的在追許憐霜?”


    “嗯,曾經追過,現在不清楚。不過……”我瞪住大姐,“這事不許你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和你絕交!”


    大姐張著嘴,吃驚地說:“竟是真的?我還以為外麵流言誇張。聽說許老爺子氣得差點掀桌子,真的嗎?”


    “假的!”


    大姐立即湊到我身邊:“你知道什麽?”


    我喝了口湯,慢吞吞地說:“大姐,你的英明神武哪裏去了?麻辣燙公然表示她是宋翊的女朋友,拆她爹的台,她老爹肯定很生氣,但是那是誰呀?許仲晉!手底下直接管轄的人就一百七十多萬!這樣的人會氣得掀桌子?咱們隻管兩三千號人的合夥人都不會幹這種事。”


    “哦!也對!”大姐點頭,“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許老爺子把宋翊趕出中國,還是許憐霜讓陸勵成徹底絕望。”


    我站起來,去廚房放碗:“我準備睡了。”


    “先別走!”大姐抓住我,卻半天沒下文,我隻能又坐下來,“你想說什麽?”


    大姐問:“你在他們的三角關係中是什麽角色?”


    我的心一窒,說不出來話。


    “蘇蔓,你要掂量清自己的分量,我們這行可不是娛樂圈,緋聞八卦越多越成功。我們是替客戶掌管錢、監管錢的人,客戶要的是一個沉穩、低調、可靠的形象,不是一個整天出新聞的人。這就是為什麽陸勵成的事業現在很危險的原因,當然,宋翊也不見得好過,許憐霜什麽都不懂,她這麽鬧,毀的不僅僅是陸勵成。可他們畢竟是男人,而且陸勵成背後的水到底有多深誰都不知道,宋翊大不了可以迴美國,許憐霜是公主,更不用發愁將來,可你……”大姐的表情非常嚴肅,“你隻是一個普通的人,你陪他們玩不起!你沒有資本!”


    “我明白。”


    大姐放開了我:“不要怪我說話難聽。”


    我說:“我不是小孩子了,哪些話是關心,哪些話隻是好聽,我分得清楚。”


    大姐笑:“去洗澡吧!碗放那兒,我吃完了一塊兒洗。”


    “嗯。”


    日子緩慢而迅速地滑過,爸爸的身體逐漸消瘦,飯量越來越小,陸勵成、宋翊和麻辣燙都看出了爸爸的變化。不要說陸勵成和宋翊,就是麻辣燙都在我麵前不再講外界的是非,她不知道從哪裏看來許多笑話,每天來看我時,給我和爸爸講一個,笑得我們前仰後合。


    爸爸每天活動的時間逐漸縮短,他的身體越來越容易疲憊,常常和我說話的時候,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


    我不想問醫生,我隻抱著我的希望,每天守著爸爸。即使他睡著了,我也不想離去。


    我如今發展了一個新嗜好,喜歡在爸爸睡著的時候,坐在他身邊整理東西。我買了一個異常精美的大相冊,把所有爸爸和媽媽的老相片按時間順序整理排列,在旁邊寫下每張相片的故事。四月底是爸爸的生日,我想全部整理出來後,給父親做生日禮物。


    現在我才整理到我出生,我把自己的百日照放在爸爸和媽媽合影的下麵,寫下:


    爸爸和媽媽的小公主在九月份降臨人間,據媽媽說生下來很醜,滿頭的毛都是黃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據爸爸說生下來很漂亮,一頭小金發,像外國洋囡囡。


    我剛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帶我去天安門廣場放風箏的照片。碧藍的天空,朱紅的城樓,風華正茂的爸爸,眯著眼睛笑的我。我在旁邊寫下:


    這張照片很美,因為拍攝照片的人深愛照片中的兩個人,照片的美麗是她眼中折射的愛意。


    我整理著照片,就如同整理著我和爸爸媽媽二十多年來的時光。照片已經退色,時光已經遠走,可那些愛,永遠都在身邊,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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