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避輕輕點頭,麵露恭敬道:“鬣翼營百夫長,翼裝飛行小隊,真正踏上過藍天的男人,韓嘉傑!”


    即便韓嘉傑的確有兩個身份,但是李避卻不願意承認他皇城司卸甲漢的身份。


    若不是那般悲慘的命運,他又如何會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同歸於盡呢?


    命矣,苦矣。


    君芷茵看著兄妹二人臉上同時露出的悲傷,這可不像是假裝的表情,秀手微抬:


    “迎風掌!”


    抱著李之之的李避突然被吸到了君芷茵身前,兄妹二人麵對這般內力,竟是根本無法反抗。


    一把捏住李避的衣頸,君芷茵的語調再無之前的那般輕浮:


    “他,是怎麽死的?”


    “起弓!”問柳樓外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人聲,雜而不亂。


    立盾聲整齊劃一,張弓聲如撕蛟龍。


    好事的圍觀之人在這般血腥的殺伐下,散至了更遠的安全之處,一時間,問柳樓外隻剩清一色月光下發著微寒的拒奔軍。


    一名普通的酒客如何受得了這般千弓直指,爬著就要離開問柳樓的時候,被接過弓箭的薛瑟一箭洞穿。


    連人帶箭被直接釘在後牆之上,薛瑟的這一箭,像是一道驚雷,讓問柳樓中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薛瑟款步向前,對著沒了門麵的問柳樓,朗聲道:“娘娘為何不信我呢?


    你兒子找了杜家的女兒,杜慕裳,她可是日輪花最妖豔的花。


    一曲西域舞,便征服了你兒子,甘拜於她的石榴裙下。


    這世間哪個男人能離得了紅顏禍水?


    不過卸甲漢著實不愧是曾經的大宗師的百香娘娘的身份,臨死還能一換一。


    時至今日,能和日輪花一換一的碟探,世間又有幾個呢?”


    聽著薛瑟的聲音,君芷茵不禁加了幾分手中的力,這個廟堂中所有的男人,最擅長的就是花言巧語,她是從不信一麵之詞的。


    一手提住李避的脖頸,另一手將兩隻手指放在李之之的眼睛邊,冷聲道:


    “告訴我真相!


    她才可以活!”


    陰風陣陣,君芷茵的後背竟是突然多出了一絲異樣的溫度。感受到自己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人,居然和自己背靠著背緊貼而坐。


    強大的氣勁,盤旋於君芷茵的體內,像是就要直奔萬米而下的瀑布,突然被阻攔了下來。


    嗦了一口順來的酒壺,那人砸吧著嘴:


    “百香娘娘,我勸您不要拿這女子威脅他,不然你可能很難活著見你孫子了。”


    孫子?


    “你是何人?”


    “無名之輩而已,單姓一個楚字,大楚的楚!”


    君芷茵渾身一顫,她驀然想起,當初司徒智川說得是:


    “牆碎之日,


    細柳出時,


    血緣既現,


    楚楚動人。”


    莫非司徒智川的血緣所指,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自己的孫子?


    想當初君芷茵嫁入皇門之時,便舍棄了江湖的名號,眾多嬪妃隻知她出身貧寒,卻不知她曾是名動一時的:


    皇恩榜第一百,無命老鴇,君芷茵!


    因為愛趙邦,君芷茵才會順從帝王的生活,初涉愛河的她,原以為自己可以遠離江湖的險惡。


    哪曾料到,後宮三千佳麗,又是一場水深火熱。


    那群嬪妃就因為她與趙邦嬉笑打鬧,認為自己不配一國皇妃的身份。


    竟是暗中通過關係,滅去了君芷茵自己的養父母!


    那是君芷茵在這江湖唯一的親緣。


    厭煩了廟堂的爭鬥,本要暗影神傷地離去的君芷茵,在那時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憑著司徒智川的預言,她才堅持著活了下來。


    她愛著皇帝,可皇帝的生活容不得她!


    六朝亂戰,有多少刺探泰安皇宮的碟探,皆是成了她的劍下亡魂。


    偏偏那些嬪妃因為她生下的是兒子,竟是在她分娩體虛之夜,又派出了數百亡命刺客。


    趙邦苦於六朝征戰,哪裏顧得上她?


    那一日她的孩子不知蹤影,那一日她血洗泰安皇宮,無命老鴇屠滅後宮,君芷茵不再是一國皇妃。


    君芷茵能理解趙邦的生活,本就要帶著孩子離開皇宮的她,卻失去了支撐她的支柱,奔潰的她帶著分娩之殤殺遍宮中所有角落,依舊找不到她的孩子。


    在她逃亡的小路上,又是司徒智川出現在那裏,他沒有阻攔自己,隻是說出了倒牆現柳的預言。


    在司徒智川的指引下,君芷茵在遠離皇宮的尋夏城辦起了她的老本行,一家春樓,隻為等待牆碎柳出。


    此樓,故名為問柳樓。


    無數個夜晚,君芷茵都想憑著自己的大宗師之力,破碎這麵巨牆。


    直到今天,預言兌現之日,司徒智川沒有騙她,她真的還有親緣在世。


    君芷茵不在乎身後比她合境大宗師境界還要厲害的楚大,她隻關心自己的親人。


    整個江湖,能讓她動心的隻有她的親人。


    “請,帶我去見見我的親人!”


    百香娘娘鬆開麵前的兄妹,再流熱淚,既為那不曾見麵的愛子,又為不曾見麵的愛孫。


    李避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迴頭笑著道:“見孫子可不能空手去,帶上這一萬張弓當個見麵禮怎麽樣?”


    尋夏城中的眾人,看著拒奔軍都已經出動,哪裏還敢冒犯孫王的部署?


    整條長街上,還亮著燈的唯有這問柳樓。


    燈火通明的問柳樓失去了整棟門麵,明亮的光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醒目。


    薛瑟拍著童讓藍衣之上的灰塵,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公公啊,我先恭喜您了。若是百香娘娘死在這裏,怕是你迴去後也不得好死吧?”


    童讓早知道這薛瑟不安好心,可他卻沒想到,薛瑟明知大娘娘在這裏,居然還會下死手?


    看著童讓的眼神錯愕之際,薛瑟用右手正了正自己的血甲麵具,心頭暗道:小紫,我可是冒著必死的危險,給你製造機會,你可得活下去啊!


    “拒奔軍,放箭!”


    童讓滿麵驚容,這家夥真的如此膽大妄為?


    包圍問柳樓的一萬拒奔軍此刻兩千人一伍,或跪或立,層次分明,引弓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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