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鑽過那幅風景畫後兩眼一抹黑,再加上沒有丁點心理準備,對即將出現的一無所知,因而心懷忐忑,當陌生環境所帶來的種種新奇接踵而至,忙於應對的海姆達爾沒有讓自己多想,也沒有多想的閑心,隻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僥幸通過第一個房間之後,斯圖魯鬆室長漸漸有了底,也有功夫揣摩剛才的所見所聞,告誡自己別再像剛才那樣跟個刺佬兒似的一驚一乍,務必鎮定沉著的麵對接下來發生的。


    因此,站在與前一個房間陳設截然不同的幾乎可以稱之為簡陋的第二個房間內的海姆達爾,允許自己把驚訝完完整整的表現出來。


    說實在話,這個房間離“簡陋”有段不小的距離,地上鋪的是白色帶灰色條斑的大理石,五彩光暈時隱時現,牆壁也是白的,但不是本白,與地上的冷硬色調一反差,就顯出了幾分陳舊,一下拉低了一個檔次。


    紅胡子留裏克大叔的房間雖然滿屋子的情景油畫,地上鋪著看似普通的木地板,但油亮的光澤和嚴密的板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消費的起的高檔貨。最重要的是那些油畫的畫框,不是金輝閃閃就是銀光爍爍,其中幾幅尺寸較大的四角還嵌著寶石,更別提觸目皆是的栩栩如生的鳥獸花卉雕刻。


    不是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本來還挺有格調的冷清房間不敵前麵一間低調的奢華。不過這隻是斯圖魯鬆室長這個俗人的單方麵見解——怪隻怪第二個房間內既沒有金輝,也看不見銀光,寶石鑽石啥的即便想yy都缺乏先決條件——若換個在鑒賞方麵稍有點熏陶的巫師肯定會有另一番點評,或許會冒出諸如“典雅”、“素淨”、“沉穩大氣”之類特顯品味的詞匯。


    總而言之,以斯圖魯鬆室長淺薄的眼光來看,第二個房間就倆字——寒酸,與賢者的身份不相稱。


    就在斯圖魯鬆室長天馬行空的琢磨第二位先賢莫非是個吝嗇鬼之時,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乎,尖銳的笑聲乍然響起。


    “怎麽來了個隻會發呆的傻小子?!”


    海姆達爾鎮定一下才循聲望去,說話的是掛在左邊牆上的一麵黃銅色鏡子,他同時發現了第二個房間的先賢肖像畫,咋舌這鏡子的喧賓奪主,主人還沒發話呢。與留裏克畫像懸掛的位置不一樣,這個房間的畫像是掛在右邊的牆壁上,隔著整個房間與鏡子麵對麵。


    鏡子興致頗高,時而高亢時而低語,聽上去在和海姆達爾說話,實際上是自言自語,貌似一時半會兒沒有住嘴的打算,說到最後居然還唱了起來,能想象一麵鏡子的歌喉麽,可怕的是海姆達爾隻能聽懂其中的幾句,它居然可以隨心所欲的改換語種。


    海姆達爾裝聾作啞的走到畫像前,恭敬的說:“您好,我是五年級的海姆達爾.斯圖魯鬆。”


    【安德留斯.德古迪埃內。】


    看來這位二賢者不是個多話的人。


    海姆達爾抬起頭與畫中人四目相對,粗眉毛,眼狹長,薄嘴唇,眼神冷冰冰的,但不尖刻,盡管如此,仍給人不善的第一印象。跟大賢者留裏克一樣留著一頭長發,濃密的深棕色發絲間夾雜著明顯的白色。下巴刮的幹幹淨淨,衣飾一絲不苟,就連扣子上的圖紋都規整的橫平豎直,貌似是個作風極其嚴謹的巫師。大概由於臉部表情不豐富,所以臉上的褶子也少。


    安德留斯靜靜打量海姆達爾,海姆達爾亦不聲不響的看著他,不一會兒,再次微微欠身,“很榮幸。”


    【既然你已經過了第一個房間,通過了大賢者的考驗,那麽也該明白流程是怎麽走的。】二賢者並不像海姆達爾之前設想的那樣對他不聞不問,盡管也稱不上和藹親切,與前一個房間受到的溫和待遇千差萬別。


    “是的,請您出題。”


    不等二賢者說話,鏡子陡然拔高嗓門,“來來來,傻小子,考試的話找鏡子爺爺我。”


    見二賢者沒有再說什麽,海姆達爾轉身走向另一頭的鏡子。


    那是一麵扁長型的方鏡子,有門那麽大,四角掛著形態不一的龍頭,雖然沒有身子,但這些龍頭惟妙惟肖,活靈活現。它們的眼睛內鑲嵌著綠油油的寶石,四處轉動腦袋時這些寶石會發出瑩亮的光,仿佛充滿了生命力。它們一會兒做出咆哮山林的威武動作,一會兒又悶悶不樂垂頭喪氣,看上去挺多愁善感的。


    鏡子下方貼牆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麵陳列著羽毛筆、墨水瓶、羊皮紙、尺子等常用或不常用的學習用具。


    “留裏克給你出的什麽題?”鏡子比主人喜歡八卦。


    莫名的,海姆達爾不想告訴它,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刻絕不能自吹自擂,就含糊的說:“感覺挺難的……好不容易才答出來。”


    “說說,說說,是什麽題?”鏡子貌似不懂言下之意。


    海姆達爾扯扯嘴角,沒吱聲。


    “我有辦法知道,但是我懶得去想,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給你出難題!”居然還威脅上了。


    “出題的是你的主人吧。”


    “你可以試試。”


    海姆達爾差點就跟那個被一棵草憋死的老巫師一樣一口氣提不上來了,他快步跑向另一端的肖像畫,揮舞著拳頭告狀,“您看看,這到底算怎麽迴事?!”


    二賢者不慌不忙,“鏡子就是我,我就是鏡子,它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海姆達爾目瞪口呆,賢者果然非同凡響,居然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鏡子的高度,而且視這一切為理所當然。


    海姆達爾權衡了一會兒,走迴到鏡子前。


    “是關於雙巨戰爭的題目。”


    “你過了?”


    終於找到報仇雪恨的機會了,斯圖魯鬆室長豁出去的狠狠白它一眼,“你以為我為什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被一麵鏡子指手畫腳?!”


    咋唿不休的鏡子安靜了三秒鍾,海姆達爾暗叫不妙,衝動是魔鬼。


    審核的題目出現在鏡子上,這鏡子沒像那些鍋腳一樣弄一段高深莫測的古代語言捉弄他,直接上了他能看懂的德文。


    一分鍾以後,斯圖魯鬆室長失意體前屈了(otl)。


    他想過很多種題型,最怕碰到魔藥和天文……結果現實又一次不走尋常路,海姆達爾抬起頭瞪著鏡麵上的題目淚流滿麵,居然是高級數字占卜學。


    可見二賢者比大賢者辣手,盡管兩道題都出了教學大綱的範圍,但前一題至少在七年級教科書的課外輔導裏可以找到,二賢者出的這題別說教科書了,通常情況下學校不設教學內容。


    占卜測量法,這是數字占卜學中相當高深的一個組成部分,學習這部分內容還需要精通另一門學科——古代魔文——所以一般魔法學校最多在課上一帶而過它的概念,並不會教授具體內容,因為大多魔法學校的老師本身也無法駕馭。各國的魔法部以及巫師聯合會,隻有一類巫師確定必須學習,那就是巫師警察。在英國,除了警察部隊的巡邏員,也是傲羅們培訓時的必修課。


    占卜測量最普遍也最高明的用途是在條件不明確的情況下,通過數字占卜外加精密計算,在地圖上確定某個人——如今多為罪犯——的行動軌跡,從而縮小包圍圈,以最快的速度追蹤到對方的動向。數字占卜固然比神棍似的占卜學嚴謹,但不可否認,也存在不確定性,即使學會怎麽測量,不是所有巫師能都完美的利用它。


    “桌子上的尺子、羽毛筆等用具,隨你使用。”出題後,鏡子第一次發話,貌似很貼心,緊接著鏡麵上又顯示出了題目中所說的地圖。


    海姆達爾一臉為難的拿起魔法尺子,又仔細看了題目上給出的測量條件,在地圖上比劃了半天,留下一團亂糟糟的線,使勁迴想關於占卜測量的使用方法,奇跡沒有發生,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這些,他如何能解答得出?才疏學淺,這下梅林也沒辦法包庇他。


    海姆達爾磨了磨後槽牙,放下尺子,垂頭道,“我放棄。”


    奇異的是比得意洋洋的博納瑟拉笑得還要狂妄刺耳的鏡子此刻卻沒有譏諷他的決定,平靜的說:“放棄也需要勇氣。”


    海姆達爾剛有點感動,這鏡子又恢複常態,一句比一句難聽,海姆達爾的眉毛抖了抖。


    返迴第一個房間的孔洞出現,海姆達爾貌似落寞的往迴走,即將跨出房間時,出其不意的迴頭豎起中指,“你個喋喋不休的長舌婦!我還會迴來的!!!”


    趕在鏡子反應過來前拔腿就跑,把尖叫咆哮甩在了身後。雖然沒有偉岸的阿諾哥那麽man,那麽視死如歸,那麽臨危不懼,到底借著吐了一口悶氣。


    大賢者留裏克沒想到他們的徒子徒孫當中會有人敢當麵吐糟,還一副理直氣壯,氣憤填膺的樣子,怔了片刻後哈哈大笑,笑的斯圖魯鬆室長老不好意思的。


    海姆達爾踩著大賢者的笑聲,雄糾糾氣昂昂的離開了審核地,當他的目光與等候在外的維特連科夫人一接觸,小臉兒霎時垮了下來,淚奔。


    維特連科夫人是個厚道的巫師,什麽都沒說,拍拍他的肩膀。


    他那份申請書又被夫人送迴手中,“去校長室複命吧,這份申請書也要交迴給校長保管。”


    海姆達爾點點頭,在維特連科夫人的陪伴下離開了第四層。


    那些時刻關注上方動靜的學生一看到海姆達爾下來,好奇的一哄而上,又被緊隨其後的維特連科夫人嚇得四散逃竄。


    “相信你明白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離開圖書館前,維特連科夫人不放心的叮囑。


    “我明白,”海姆達爾點頭。“我簽過保密文件。”


    校長畫廊。


    【這麽快?!】貝托.普羅迪尖叫,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其他校長紛紛鄙視之,七嘴八舌的安慰海姆達爾別放在心上,沒通過完全正常,沒必要介懷,以他有限的知識麵以及狹窄的堅實程度,再加上不顧後果的衝動年紀,若能通過才是真的不正常。


    海姆達爾一點沒覺得自己被安慰了,他們其實是來打擊他的吧?!


    “沒關係,”海姆達爾硬讓自己一臉的風輕雲淡。“去之前什麽都不知道,不管怎麽樣經曆過了,心裏也有了底,多少明白以後該怎麽做。”


    【你還要去?】裴迪南說。


    “當然,我的目標還沒達成呢。”一次就打退堂鼓,他沒那麽脆弱。“隻要沒正式畢業,去幾次都沒問題吧?”海姆達爾期待的看著校長們。


    校長們這下明白了他沒開玩笑,而且已經做好了比他們預期的還要充分的心理準備。


    總愛唱反調的貝托閉上了嘴。


    【給我們說說你的審核經過。】喬琳娜打破了因校長們的集體若有所思帶來的不自然的沉寂。


    “沒什麽好說的。”海姆達爾聳聳肩。


    【說說,我想聽。】


    “真沒什麽好說的,第一個房間是僥幸,第二個房間是完全不會。”


    校長們安靜了片刻。


    【你是卡在第二個房間?】喬琳娜說。


    “嗯,二賢者的喜好挺特殊的。”海姆達爾很想找賢者以外的人說說這事,此刻他急需垃圾桶。“題目由鏡子出,還說鏡子代表他,他什麽都不管,而且那麵鏡子還長著一條又長又臭的舌頭。”


    校長們忍俊不禁,悶笑聲不絕於耳,大概顧忌賢者的威名,不敢明目張膽。


    【你不了解六賢者的事跡吧?】裴迪南說。【建議你借閱校圖書館的《賢者吟唱》,裏麵描述了六賢者的一些故事,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真實度有待檢驗。從古老文獻抄錄下來的東西經過一代又一代的修飾,無法避免的沾染上了神話色彩,弄得比麻瓜信仰還要神乎其神,就當普通的傳記看吧。】


    “事實上我正是那麽打算的。”海姆達爾感謝裴迪南的出謀劃策。不管是否虛構,大致內容總歸跑不掉,借著那些書,他多少可以猜測一下其他賢者可能偏重的科目,以及會出的題型。


    【根據前人留下的資料來看,二賢者是出了名的嚴厲。】喬琳娜說。


    她生前沒有經過賢者審核,事實上很多校長都沒經曆過,主要是因為並非所有巫師都對賢者留下的東西感興趣,再加上自知之明使然。不過喬琳娜從沒有後悔過。瞧瞧貝托,試了一次不過,死了都耿耿於懷。喬麗娜敢說,他其實對斯圖魯鬆不假思索的永不言棄又羨慕又嫉妒,隻是當時畢業的臨近和心高氣傲而不堪打擊等因素,消磨了持續下去的勇氣。


    “長的很嚴厲,別的嚴厲沒看出來,既然能讓一麵鏡子當家做主,掛他的肖像畫是為了什麽?”海姆達爾說的不過是負氣之言,其中的不和諧校長們隻當沒聽到。


    【那麵鏡子就是他。】很長時間沒吭聲的貝托突然說。


    “什麽意思?”海姆達爾不解。


    【安德留斯.德古迪埃內生前是雙重人格,去世以後,肖像畫代表了一重人格,那麵鏡子代表的是他的另一重人格。】貝托校長語出驚人。


    海姆達爾張口結舌。


    貝托瞧著他的傻樣感到特解氣,不客氣的拍案大笑。


    海姆達爾不加理會,屏蔽了所有噪音,隻覺得備受安慰,敢情是個精神不穩定啊,咱一邏輯正常、思維清晰的大好青年不能跟分裂者斤斤計較啊。想到這裏小臉兒一白,他剛才罵鏡子長舌婦,還豎了中指……鏡子是二賢者的另一重人格,也就是說被他中指的是二賢者?!


    想通這一點的海姆達爾抱頭幹嚎。


    梅林果然恨他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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