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撿迴來的枝條比想象繁複,冷杉、歐洲黑鬆、赤鬆、花楸、白蠟等等……海姆達爾還從最底層扒拉出了蕨類植物石鬆。


    “這些都是你從樹林裏撿迴來的?”海姆達爾遲疑道。


    大衛憋了一會兒,看向自個兒老爸,路易斯嘿嘿笑著摸摸頭,承認暗中幫兒子作弊,把本地沒有的一些樹枝也混了進去。


    “我們有時候會和別的地區的村民互換樹苗栽種,您可以放心使用,不會有任何問題。”路易斯怕海姆達爾多想,其實是他自己多想了。


    以海姆達爾現有的條件沒辦法做到百裏挑一,那麽大衛就不可能獲得一根百分之百契合自己的魔杖。所幸巫師世界的魔杖並非每一根都那麽高不可攀,即便拿錯了別人的魔杖,使用起來不存在問題,隻是魔法效果會打折扣。折扣的多寡根據你和你使用的魔杖的適合度來計算。


    既然注定做不到百分之百,那麽也許可以在製造過程中通過一些手段往最高契合度的百分比上靠攏,海姆達爾讓大衛去撿樹枝的用意就在此。


    按海姆達爾的假設,這孩子會無意中挑些比較感興趣,或者看著順眼的樹枝,但是這一個假設被孩子的父親無意中破壞了。斯圖魯鬆室長希望看見第一個“無意中”,可惜出現的是第二個“無意中”。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您能保證您混進去的樹枝都來源於有護樹羅鍋棲息的樹木嗎?”海姆達爾問。


    “當然,這是我們互換樹種樹苗的最基本要求。”路易斯打保票。


    海姆達爾放棄在樹枝的問題上打轉,站起來從長袍口袋裏摸出一個束口布袋,係成蝴蝶結狀的繩帶自動解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卷橄欖綠鑲墨黑刻度的皮尺,與此同時,要求大衛挺胸收腹站到自己跟前。


    海姆達爾測量大衛的身高,尺子表麵,一條似溫度計水銀柱般的黑色柱子從最底部的零開始急速往上跳躥,當黑柱子停止時,一個碩大的阿拉伯數字顯現在皮尺上。


    “不錯啊,小帥哥,個頭挺高,我要給你做一根將近三十厘米的魔杖。”


    大衛好奇的看向尺子,當他的臉靠近那組數字時,尺子表麵突然發生了讓他猝不及防的變化,尋常的刻度變成一雙雙大小不一的迷你眼睛齊齊對準他。大衛一聲駭叫,慌張後退時差點被自己絆倒。


    “請原諒,”海姆達爾趕緊把尺子卷起來收好。“我的尺子有點人來瘋,一見到生人就興奮。”


    大衛驚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小不點何塞唆著手指兩眼放光,居然一點都不怕。


    魔杖製作就在開闊的豬圈中進行,海姆達爾在豬圈中央席地而坐,製作工具就平鋪在麵前的泥地上。路易斯為了給海姆達爾騰地方,提前開圈門放巨尾獸去樹林裏放風,海姆達爾覺得過意不去,路易斯卻對他謝了又謝,讓斯圖魯鬆室長怪不好意思的。


    路易斯的妻子在廚房裏磨磨蹭蹭,通過小窗戶頻頻朝豬圈中張望。路易斯也是磨蹭了很久才放下煙鬥,追著白獵犬去了樹林。可見這家人都把海姆達爾接下來要做的事看成家裏的一樁大事,麵對倆男孩和倆男人再加一女人專注的目光,海姆達爾漸漸感到了壓力。


    不過,斯圖魯鬆室長素來自詡是個見過世麵的人,這點小關注無足掛齒。


    “喜歡爬樹嗎?”海姆達爾貌似隨意的和大衛閑聊,手指在一堆樹枝中挑挑揀揀。


    “喜歡。”


    “這裏麵有你喜歡爬的樹的枝條嗎?”


    大衛對著樹枝琢磨了一會兒,撿出了歐洲黑鬆。


    “這樹你爬的上去?”海姆達爾一臉驚訝,鬆樹樹幹直挺挺的,枝杈長的又高,無法借力,怎麽爬?


    “爬得上去。”大衛得意洋洋的拍拍小胸脯。“我是全村最會爬樹的孩子。”


    海姆達爾把黑鬆樹枝放到一旁,仔細迴想當初奧利凡德老人製作魔杖時的一些竅門,比如何種杖身配何種杖芯,粗略一看,當中好像沒有關聯,實際上存在一定的規律。一般說來,製作魔杖以杖芯為準,首先選擇杖芯,再通過這種杖芯物質挑選出合適的杖身。而海姆達爾今天要反其道而行,他需要通過杖身來選定杖芯。


    黑鬆木材含有豐富的鬆脂,所以耐旱,耐幹燥,耐幹裂是它的最大優勢。海姆達爾從迷你杖芯盒子中挑選出了三種物質,鳳凰羽毛,火螃蟹的眼珠,還有火焰天馬的鬃毛。這三種杖芯的市價排列是鳳凰羽毛>火螃蟹的眼珠>火焰天馬的鬃毛。


    海姆達爾看了看興致勃勃的大衛,放棄了濫竽充數的選項,小心翼翼的拔開放置鳳凰羽毛的瓶塞,裏麵的羽毛隻有成人拇指一般長短。一叢火焰從瓶口噴薄而出,倆孩子立刻尖叫起來,把在場的幾人嚇了一跳。大衛的母親立刻從房子裏衝出來,當她看見一抹絢爛到刺目的身影在大衛周身翩翩起舞時,瞠目結舌的停下了腳步,她的兒子並沒有危險。


    小鳳凰在大衛和黑鬆樹枝上兜了一圈,懶洋洋的飛迴到海姆達爾的魔杖上方,旁若無人的抖著尾巴,似乎在告訴海姆達爾它對這個去處並不滿意。


    海姆達爾歎口氣,和噴火龍齊名的火鳳凰盡管性情溫順,但在某些問題上它們比妖精還難纏。


    “好吧,你迴去吧。”


    小鳳凰倏然收縮成羽毛,在海姆達爾魔杖的幫助下迴到瓶中。


    也許大衛和何塞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這一幕讓他們感覺大開眼界,禁不住哇哇亂叫,雙雙睜著大眼崇拜的看著海姆達爾,這樣的奇景即便是平地上的巫師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接下來是火螃蟹,這對眼珠子屬於一隻在生前威震四方的大個頭火螃蟹——至少在火螃蟹中它是赫赫有名的——一支族群的領導者。據說它的鑽石蟹殼如今已經被做成一隻世界頂級魔藥大鍋,被收入進了北歐坩堝博物館,成了鎮館之寶。


    這對眼珠子今年被哈斯勒.古斯塔夫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海姆達爾,北歐坩堝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就出自古斯塔夫家族的坩堝作坊。(ps:不知道會有幾位童鞋記得這位老兄是哪個。)


    背著華麗鑽石殼的火螃蟹大王似乎對大衛和黑鬆也不太感興趣,不過它比鳳凰多繞(爬)了一圈,然後揮舞著大鉗子一副“我要迴家”的樣子,再之後就死氣沉沉的不動了。


    仍然不知道自個兒被一隻螃蟹嫌棄的大衛和跟屁蟲何塞一起,對著螃蟹大王指指點點,興高采烈嘰嘰喳喳。


    無可奈何的海姆達爾把螃蟹大王的眼珠子收好,一轉臉就對上大衛充滿期待的純潔大眼,斯圖魯鬆室長憂鬱了。


    “沒事,還有一匹天馬,天馬的脾氣都是不錯的……”嘀咕到這兒斯圖魯鬆室長說不下去了,卡卡洛夫豢養的撒哈拉血鬃趾高氣揚地在眼前一閃而逝。


    火焰天馬的鬃毛的確比前兩位廉價,但人家的出場不比鳥中之王寒酸,橙紅色的光芒如煙火在空中一朵朵爆開,爆開的光又變作噴湧的岩漿朝四周汩汩湧動。大衛和何塞再度尖叫起來,這迴不是害怕,而是驚喜。有了前麵的兩次經驗,他們知道這個岩漿隻是一種視覺上的幻象,並非真實,他們在岩漿中又蹦又跳又叫。


    大衛的母親忍俊不禁,一邊用抹布擦手一邊開懷大笑,用笑聲掩住發自內心的震驚和極有可能隨之而來的失態。


    “哇,真不錯。”魁地奇聯盟的代表舉高酒杯,朝海姆達爾致敬。“和魁地奇比賽一樣精彩。”他對威克多強調,“讓我說出這樣的話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威克多翹起了嘴角,替代表斟滿酒杯。


    看到火焰天馬的鬃毛人來瘋似的表現,海姆達爾就明白它的意向了,不由舒了口氣。


    寒帶植物配上熱帶天馬,海姆達爾滿意的點點頭,一切皆有可能。


    出去牧豬的路易斯心裏擱著事,半當中趕迴來,當他步履匆匆的奔向豬圈,看見勤快的妻子破天荒的撇下家務倚在豬圈的門邊並滿麵笑容時,禁不住衝過去問道,“怎麽樣了?魔杖製作的還順利嗎?”


    妻子奇道,“這麽快就迴來了?”說著還朝他身後張望,“我們家的巨尾獸呢?”


    “我等會兒還要再去,就是迴來看看,到底怎麽樣了……”路易斯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見大衛正舉著魔杖像模像樣的揮動,就像一個了不起的巫師那樣。


    “……好了?大衛手裏拿的是他的魔杖嗎?這就好了?”得到妻子肯定的答複後,路易斯大唿不可思議。


    “肯尼先生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巫師。”路易斯的妻子感慨道。“看上去明明年紀不大。”


    “這和年齡沒有關係,”路易斯果斷的說。“我爺爺六歲的時候就知道怎麽釀酒了。”


    妻子聽了啞然失笑。


    “爸爸,媽媽,看我的新魔杖!”第一波新鮮勁過去後,大衛終於迴到現實世界,活蹦亂跳的高舉魔杖衝向父母。


    路易斯得以近距離的觀賞他兒子的新魔杖,這是一根29.5公分長的大個頭,握在兒子粗大的手裏卻顯得十分協調,握手處呈現出發綠的深灰色,隨著目光的朝上移動,若有似無的綠在魔杖杖尖完全消失,化為純粹的深灰。斜斜的木紋隻出現在握手處,越往杖尖木紋越稀疏,直至頂端剩下濃重的黑灰底色。


    雖然沒有華麗的木紋,絢麗的色澤,但是整體氣質蒼勁古樸,簡潔大方,充滿了陽剛之氣。以路易斯的見識水平而言,這是一根賣相超乎想象的魔杖,比至今為止他見過的最好看的魔杖——村長的魔杖——還要漂亮上幾分。


    路易斯不自覺的吸了一口氣,這份禮太重了……


    大衛敏感的發現爸爸的臉色有些發沉,立刻忐忑起來,小心翼翼的縮迴手。


    路易斯的妻子一見,立刻推了丈夫一下,路易斯猛地醒過神。


    麵對妻子和兒子的疑問,路易斯煩躁的搔搔頭,這時候,海姆達爾走了過去。


    路易斯張口欲言,海姆達爾比他快一步開口。


    海姆達爾一臉平靜,“照理說他應該在無數根魔杖中挑選出最適合他的,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會讓你們心存芥蒂,但是,我認為應該把話講清楚,”海姆達爾頓了一頓,嚴肅的續道,“我不是妄自菲薄,我製作的這根和大衛並沒有達到百分之百的契合度,這會降低使用過程中的魔法效果,所以不應該陪伴他一輩子。如果將來你們有條件,一定要帶大衛去一次正規的魔杖商店,請專業人士出謀劃策,這也是為了大衛以後著想。”


    路易斯怔怔的看了海姆達爾一會兒,最終吐了口氣,把幾乎脫口而出的推拒話咽了迴去,換上一副真誠的笑容。


    “非常感謝,我們一定會的。”


    海姆達爾蹲在地上收拾東西,威克多端著一杯飲料走過去,海姆達爾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發現是淡水酒,他停了片刻,隨後一飲而盡,並在老爺別有深意的微笑中用袖子抹了抹嘴。


    “這是我應得的,用酒抵魔杖錢。”海姆達爾咕噥著把杯子擱在一旁。


    “我什麽都沒說。”威克多不慌不忙。


    海姆達爾對著地上的工具,頭也不抬道,“我明明在自言自語,這人幹嘛要搭腔。”


    忍俊不禁的威克多在海姆達爾的臉頰上用力啃了一口。


    “別扯我衣服。”海姆達爾皺眉,怎麽還在扯?


    “我說了別扯我衣服!”海姆達爾抬起頭來瞪著威克多,後者無辜的舉起雙手,海姆達爾詫異的低頭,看見小不點何塞蹲在他和威克多之間,眼巴巴的望著自己。


    “有什麽事嗎?”海姆達爾納悶。


    何塞仍然深情款款的望著他,一言不發。


    “問問他什麽事。”海姆達爾讓老爺當翻譯。


    “魔杖。”何塞突然開口。


    海姆達爾眯了下眼,“你會說英語?”


    “魔杖。”何塞貌似隻會說這個詞。


    啥意思?


    “我估計他想讓你給他也做根魔杖。”威克多把最後一樣東西收進布袋子,袋子上的繩索自動係緊。


    “你想讓我做魔杖?”海姆達爾連說帶比劃,何塞點點頭。


    “親愛的,你才8歲,還不急。”海姆達爾幹笑。


    何塞眨巴眼睛,不一會兒兩隻大眼睛就霧蒙蒙一片了。


    海姆達爾無語,這裏的孩子把撒潑打滾都省了,直奔目標啊。


    何塞抿著小嘴,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樣兒。


    海姆達爾想了想,投降道,“那就幫你做一根兒童魔杖,正規魔杖等你年滿十一歲再讓你父母想辦法。”


    大概從海姆達爾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何塞破涕為笑。


    巫師世界的十一歲以下兒童不能夠擁有魔杖,不過兒童魔杖倒是可以通融,該魔杖隻具備很小的魔力,比普通的棍子稍微有趣那麽一點點。


    海姆達爾從威克多手裏接迴布袋子,掏出杖芯盒子,拿出其中一支玻璃瓶,一撮深淺不一的銀色毛發中靜靜躺著一根深金色的毛發,那原本屬於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獨角獸寶寶。獨角獸的毛發越銀亮魔力越強,幼崽期則是金色越深魔力最弱。用作兒童魔杖製作正好,就是有些奢侈,畢竟遇見獨角獸寶寶的幾率比遇見一匹成年獨角獸還要低。


    “我看看給你弄根什麽樣的杖身。”海姆達爾喃喃自語著轉身。


    一根樹枝被遞到眼皮底下,就見何塞吃力的舉起一根大樹枝,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海姆達爾歎服,“敢情是有備而來的,你行啊,是個人才。”對他豎起大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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