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跟著安迪往邊上走了走,也沒有離其他人有多遠,如果說話大聲一點,都是可以相互聽到的距離,也都在彼此的視線範圍內。漢斯也跟了上來,但是他看上去更注意觀察安迪,而不是這個幫派來的小姑娘。


    安迪雖然個頭不高,但是蔸娘更加嬌小並且還沒徹底長開的個子,還是得抬頭看著跟前兩位警探。蔸娘眨眨眼睛,在安迪和漢斯的臉上看了一個來迴,怯生生地問道:“要……要什麽細節?”


    “對方是個手法嫻熟的文雀,亞裔的文雀。是吧?”安迪給她開了一個頭,問道。


    “是。後來我們看了莉莉安女士被劃開的口袋,很精準地劃在口袋的縫紉線邊緣,布料都沒有損傷到,手法特別漂亮,而且,莉莉安女士看上去完全沒有感覺到。”蔸娘一邊迴憶一邊迴答道。


    “連唐女士蔸沒有察覺到。”安迪重複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接著問:“那你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發現的?我記得你不是做文雀的,是家族以調製藥物作為看家本領的殺手,是吧?”


    蔸娘張了張嘴,微微皺起眉頭,看上去被問到了,有點無從下手迴答,躊躇了一會兒,解釋道:“大概是直覺……”


    “我不相信什麽直覺,這種沒有根據的玄乎的說法。”安迪語氣冷硬地打斷了她的解釋,“我懷疑這是不是你們設的局,而你隻是為了擺脫嫌疑,被藍女士教導了用‘賊喊捉賊’的方法,好混淆視聽。”


    “為什麽?”蔸娘擺出一臉受到冒犯的生氣表情,說,“因為那個文雀是亞裔?非要這麽說,你也是亞裔哦,羅比爾警官。”


    安迪黑著臉砸了一下嘴,發出一聲酸溜溜的“嘖”聲,說:“不是因為人種,而是懷疑你們這些做幫派的人什麽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蔸娘眨了眨眼睛,但是沒有示弱和讓步,皺著眉頭盡力不讓自己眼神亂飄,盯著安迪的眼睛說道:“一個貪功冒進的紐約警署的警探也可能為了想升官,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好了好了……”漢斯暗暗感歎自己幸好跟了過來,為的就是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如果被問話的是個男性,安迪很可能現在已經和對方扭打起來了。漢斯的胳膊伸到兩人之間,虛虛的擋了擋安迪,又說道:“不要開始互相人身攻擊,安迪,別說這種話,就事論事的辦案子。”


    安迪鼻子裏重重地發出一聲“哼!”,還打算開口問點什麽,但是被漢斯先搶了話頭:“直覺也是有原因的,你當時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嗎?”他又把話題繞迴來,開始詢問蔸娘,關於事情的經過。


    蔸娘抬手用食指輕輕撓了撓下巴,眼睛看向一處但是沒有聚焦在某一點上,眨著眼睛,看上去在努力地細致迴想當時的場景。想了片刻,她說:“硬要說有什麽奇怪的,大概就是那個男人非要往灌木叢裏走,而且邊上挺多空地可以繞過去的,但他非要從我們身邊走過去。如果是看見這裏聚集了一群人很奇怪,想要看熱鬧,但也不應該這樣看的吧,看熱鬧的人會一直打量我們,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地對視,而且會往外圍走,不會闖進這個熱鬧的人群的中間去,就像在動物園看,總是需要在籠子外邊一樣。他有點自然了,反而看上去不自然。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直覺著他不太對勁……”她停了停,又補充道:“再說了,畢竟是個亞裔。亞洲人大多都喜歡置身事外,遇到麻煩繞遠一點吧。”


    “是嗎。”漢斯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安迪。表情似乎在說:我可沒有覺得亞洲人有這樣的自覺,至少安迪是完全沒有。


    蔸娘對此隻是聳了聳肩膀。


    “那你追出去的時候追上他了?”安迪繼續問道。


    蔸娘實誠地搖搖頭,承認道:“並沒有。那件衣服不是我追上他才拿到的,是他已經逃脫了,並且把衣服掛在一個電線杆後麵,我看見的時候追上去,還以為是他。但是現在想想,大概是為了嘲笑我沒追上他,所以掛在那邊故意讓我看見的。我有掏過他那件衣服的口袋,但是口袋裏麵什麽都沒有,我也沒找到什麽暗袋或者夾層,但是我畢竟不是專業做刑偵的,隻是粗略地照了照,不確定我會不會遺漏什麽,所以就帶迴來給你們了。”


    安迪聽著,眼睛眯了眯,過了幾秒才說道:“這倒還挺合理的,就想你一個戴眼鏡的學生仔怎麽追得上一個職業文雀的。”


    蔸娘沒好氣的迴了一句:“那真是不好意思呀!”


    “好了好了。”漢斯擔任著一個成熟穩重的成年人的角色,介入他們兩個之間變得越發無意義,隻是看上去在賭氣拌嘴的對話,看著蔸娘,公事公辦地擺出一個溫和警官的臉色,和這個綁著一對麻花的亞洲小姑娘說:“謝謝你的勇敢行動,孩子,但是下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一個小孩追出去麵對一個職業的匪徒還是太危險了,你很年輕應該更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一些。”


    “用不著這麽善意地對她說這些。”安迪翻了一個白眼,說道,“這小孩可是一個窮兇極惡的香島殺手,擰下來一個成年男人的腦袋送給她家老板過,就是為了加入幫派當做見麵禮。”


    “這件事並不是這樣的,這個版本隻是不知道哪裏來的訛傳……”蔸娘聽到這個描述,忽然覺得腦門後麵的血管突突跳,一陣尷尬抓撓著大腦和舌頭。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到了一些線索的。”漢斯當做沒有聽到這些一樣,把話題又拐上了案件上,說著很術語一樣的場麵話。


    蔸娘相對冷靜一些,停止了和安迪繼續爭辯的話頭。安迪顯然還是陷入在焦躁的狀態中,嘀咕了一句:“一個當做玩笑嘲諷人的衣服也能算是線索的話。”


    正當他們說著話,漢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抬了抬手,示意自己需要失陪離開一會兒,去接電話。


    蔸娘本以為在漢斯離開之後,安迪又會說些什麽調侃的話語,來和她言語拉扯。但是安迪這會兒意外的安靜,隻是煩躁地時不時用力唿吸,沒多久又點燃了一根香煙抽上。蔸娘看著他眼睛下麵非常嚴重的黑眼圈,焦躁並且憔悴讓他全身都散發著危險又易碎的氣息,像是某一種被捕獸夾卡住的食肉動物,一顆即將被挖開的帶刺海膽。


    按照過往經驗,不要去多管閑事,但是蔸娘還是忍不住輕聲地用自己的母語說了一句:“既然對方是幫派人,我看你也不是很認真在守規矩的人,你為什麽不試試看背著你的搭檔找信得過的幫派中間人,反正他們……我們幫派的人,都是收錢就會做事的,也不問你是從哪來的,為什麽要問。”


    安迪剮了一眼她,咬著煙嘴說道:“我唔搵古惑仔做嘢。(我才不找幫派人做事)”


    蔸娘無辜地張大了眼睛,說:“拉不下臉咯?這有什麽呀,香島的差佬我們家都合作過了。”


    “小丫頭片子忽然間心腸這麽好,這麽熱於助人,想在幫派這一池髒水爛泥裏做活菩薩?我才不相信你。”


    “隨你咯。”蔸娘哼哼兩聲,“你在找人做項鏈贗品的時候,可是一點不猶豫幫派不幫派的呢。”


    “你怎麽知道的?”安迪這會兒轉過腦袋來了,眼裏充滿了敵意,語氣裏都是質問,幾乎是在威脅一般。


    “中間人會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嘛。”蔸娘下意識看了看阿漣。早在安迪拿了項鏈走進那條隱秘的小巷子裏的時候,阿漣幾乎是同一時間,也知道了安迪的行蹤,在莉莉安女士家裏一邊喝著茶,一邊笑嘻嘻地就和藍老板、蔸娘分享了這件事情。當時阿漣還得意地說,就知道那小子有些小秘密連他們nypd都不知道的。接著,蔸娘又說道:“不過你別去怪鍾爺,他倒是很護著你,也沒把你進他地盤的事情和別人說,也不知道那裏有我們的人。”


    安迪聽完臉上還是一片黑的,過了幾秒幾乎氣笑了出來:“你倒好,紅臉白臉都給你唱完了。不過別想用這件事威脅我什麽,我提前警告你。”


    “我能威脅你什麽呀,我就一舉足無重的小丫頭片子。”蔸娘說,“我們也想找到蘇珊的,孩子找不到,我們跑紐約白來一趟不說,沒準還會把自己圈進大麻煩裏,你要是快點找到她,我和藍姐也早點談掉生意,完事迴家。”


    “為了幫派的生意,想和差佬合作?”安迪吐出一口煙,語氣不太高興,“你還真敢想哦,蔸小姐。”


    “你也說過啊,幫派人都是為了生意、為了目的,什麽事情都想得出來,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的人。最重要的是結果,怎麽做到的,隻要有結果了,沒人會多問的。”蔸娘說,頓了頓,補了一句:“反正我老板看上去不會。”


    安迪發出一聲不屑一顧的“哼”聲鼻音,沒有理會蔸娘看上去善意的合作邀請。


    漢斯按掉了手機通話,走過來,拍了拍安迪的胳膊,示意他有事需要單獨說說。蔸娘很識趣地站在原地,也瞥開了視線,表示不會對他們私下說話的內容感興趣。


    “什麽?”安迪跟著漢斯走出幾步,才開口問道。


    “調監控看的幾個同伴告訴我,大概找到了綁走小姑娘的那幾個人。”漢斯說,“他們已經在試著識別找人了。把唐女士和她們幾個送迴去,我們迴去看看那段帶子,沒準能找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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