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吧!”


    一個老大爺不想季平安吃虧,忍不住開口道:“他們看上去很可憐,但背後卻有人操控,你花了錢,他們也得不到,而且也不會記著你的好!”


    話音方落,一根拐杖砸向他。


    “啊!”老人險之又險的避開,臉都白了,惱羞成怒:“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老東西,要你多事,打他!”


    隨著拄拐男童一聲令下,其他衣衫襤褸的男童女童,甚至包括小草,全都圍向老人,一個個灰蒙蒙地眼裏充斥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老大爺臉更白了。


    常言道法不責眾,何況是一幫尚未成年的小叫花子。


    打死他他都沒地兒說理去。


    周圍的路人眼睜睜看著,也不敢插手。


    這一不小心,就得惹一身騷。


    “季平安,快想辦法!”


    何淩欣催促他,老大爺仗義執言,不該受到如此對待。


    “別過來,不許過來,別看我年紀大了,我也不是好惹的!”


    老頭在圈子中心不斷擺出防禦姿勢,但明顯色厲內荏,未戰已怯。


    眼看著小叫花子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老頭早已經滿頭大汗。


    他後悔了,剛剛就不該開口,當真是禍從口出。


    自己是出於好心,可如今又有誰能來救救自己?


    “住手!”


    就在他要絕望的時候,場中響起一聲暴喝。


    季平安說:“除非你們不想要錢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孩子們盡皆迴頭,看到季平安舉著一遝現金,一個個瞪了老頭一眼,再度朝季平安圍了過來。


    “我的媽呀!”老頭一屁股跌坐在地,渾身跟剛從水裏上來的一樣,秋風吹來,冷徹心扉。


    他手腳並用,遠遠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季平安哭笑不得,抖了抖手裏的鈔票,“小草,你來分配,一人一張,你的份,我最後單獨給。”


    “謝謝大哥哥,你真是好人,一定能夠大富大貴。”


    小草開心的接過一遝紅票子,現場分發。


    倒是沒有出現哄搶的情況。


    圍觀的路人頻頻搖頭,隻覺得季平安是人傻錢多。


    何淩欣也蹙起黛眉,心說季平安的處理方式真是有點low,他工資才有多少,跑這兒當散財童子來了。


    拿了錢的小叫花子紛紛對季平安說了句祝福的話,然後陸續離開,一個個迴到自己的地盤繼續“開張營業”。


    而季平安麵前,就剩下一個小草了。


    “大哥哥,大姐姐,我的呢?”小草有些著急。


    “少不了你的,讓大哥哥大姐姐先帶你去吃飯。”季平安再度指向金拱門。


    小草眼裏的渴望一閃而逝,還是搖頭道:“那裏的飯太貴了,你們還是給我錢吧!”


    季平安搖頭:“該給你的錢一分不少,但有個前提,就是讓你吃一頓飽飯。”


    “必須這樣嗎?”小草怯生生地問。


    “必須。”季平安霸道地牽住對方的小手,“欣欣,跟上啊!”


    “哦。”何淩欣滿心疑惑跟在後頭。


    路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逐漸散去。


    這家金拱門不小,足足兩層,門口還有兒童遊樂場,都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婆外公帶著孩子。


    衣著光鮮的孩子在遊樂場裏瘋玩。


    家長拿著零食、玩具、水杯,過一會兒就把自家孩子招唿過來投喂,眼睛裏滿是寵溺。


    小草停下了腳步,眼眶慢慢泛紅,然後,髒兮兮的小臉上出現兩道淚痕。


    季平安一下子攥緊了拳頭。


    而何淩欣飛快地抹了把眼淚,蹲下身子,抱住小女孩,“小草,想玩是嗎?等吃飽了咱也來玩。”


    “不!”小草搖頭:“我身上髒,我身上太髒了人家不會讓我玩的!人家也不會讓我進店吃飯的!你們為什麽非要……”


    她抬起雙手抹淚,很快搞了個大花臉。


    “小草不哭!”何淩欣掏出濕巾為其擦臉,想了想說道:“平安,你買出來。”


    說完,拉著小草坐在花壇邊沿。


    小臉擦得勉強能看,但皮膚粗糙,且斑斑點點。


    一雙小手層層汙垢,尤其是指甲縫裏,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


    何淩欣左右看看,看到一家小超市,交代一句“你等我一下”,就跑了出去。


    “大姐姐放心,沒拿到錢,我是不會離開的。”


    聽到這話的何淩欣直接一個踉蹌,滿腔熱情,化作一抹苦笑。


    她是要去買水給小丫頭洗手。


    買了一大瓶2l的純淨水,都生怕不夠。


    出門恰好碰到提著打包袋的季平安。


    季平安手臂一展,將其攬在懷裏。


    “你幹嘛!”何淩欣嗔怪。


    “別動。邊走邊說。”季平安耳語。


    “你到底……”


    “你們做記者的,就沒有什麽秘密武器?”


    “你的意思是……”何淩欣眼睛一亮。


    “看來你懂了,錄音的,定位的,都行。”


    “當然有。”


    “知道怎麽做了吧!”


    “明白。”


    “去吧!”季平安在其翹臀上拍了一把。


    “你……”何淩欣揉揉屁股,迴頭瞪他一眼,下手真重,火辣辣的,還有一股酥麻。


    接下來,何淩欣用純淨水,讓小草盡可能將手洗幹淨。


    而小草看著漢堡和炸雞,早已經不知道咽了多少口唾沫。


    當她終於吃到外酥裏嫩的炸雞,鬆軟噴香的漢堡,再喝一口冰鎮可樂,眼淚再也止不住。


    “小草,慢慢吃,別噎著。”何淩欣心疼地為其擦眼淚,隨口問了句:“你老家哪裏的呀?”


    小草身子一僵,“忘了。”


    然後開始狼吞虎咽。


    “慢慢吃呀,沒人跟你搶。”


    何淩欣坐在旁邊,從包裏掏出小梳子,沾著純淨水,為小草梳頭。


    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然後,又找到兩個蝴蝶發卡,卡在了小草頭上。


    小草將食物吃完了,可樂也喝完了,終於打了個飽嗝。


    何淩欣將小鏡子送到她的麵前,“小草,漂亮不。”


    小草低頭抹了把眼淚,然後衝著季平安伸出手。


    季平安點點頭,將一張百元大鈔放在她的手上。


    小草衝二人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隻是沒走幾步,又迴過身來,“大哥哥大姐姐,你們是好人。”


    二人相視一眼,笑容勉強。


    “我們還會再見麵嗎?”小草問道。


    “看緣分吧!”季平安說。


    小草點點頭,“今天我很幸福,哪怕立刻死去,我也沒有遺憾了。”


    “不!”何淩欣叫道:“小草,活著才有希望!”


    小草咧嘴一笑,扭頭跑開。


    “小草啊,她真是太可憐了!”


    何淩欣抱著季平安胳膊,將眼淚鼻涕都往上麵抹。


    季平安哭笑不得,“你相信她的話嗎?”


    “什麽話?”何淩欣抬起淚眸楚楚可憐。


    “她說父母死了,也忘記了老家在哪。”


    “我不信!”


    “沒錯,他們顯然是有組織的,有人在背後控製著他們。早就聽說這種萬惡的新丐幫,沒想到還真讓咱們碰到了。”


    “他們的苦難是人販子,還有躲在背後控製他們的人造成的。”


    “所以咱們必須做點什麽。”


    “那我的秘密武器可以派上用場了。”


    “全靠你!”季平安摸摸她的頭頂,“說說你那秘密武器有多強大。”


    何淩欣打開手機地圖,隻見一個小紅點不住移動,停在一公裏外。


    季平安皺眉道:“城中村?”


    “噓——”何淩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因為手機裏已經響起小草的聲音。


    “大媽媽,給你錢!”


    “小草,今天表現不錯嘛!今晚允許你睡床。”一個粗嗓門女人開口。


    “謝謝大媽媽。”


    “聽說兩個好心人,還請你吃了漢堡和炸雞?”女人問道。


    小草聲音慌亂道:“大媽媽,不是我要吃的,如果我不吃,他們就不給錢。”


    “別怕別怕,今天的任務你已經完成了,但看你這麽輕鬆,明天的任務翻倍。”


    “大媽媽,我……我今天是運氣好,否則不翻倍也完不成啊!”


    “怕什麽!我來給你想點辦法。”


    “什……什麽辦法?”小草明顯緊張起來。


    粗嗓門女人大喝:“就是這樣!”


    緊跟著嘎巴一聲脆響。


    何淩欣心尖一顫,本能掐住季平安胳膊。


    “啊——”小草發出一聲高分貝的慘叫,然後嚎啕大哭,“我的胳膊,啊啊,我的胳膊斷了,疼……疼死我啦!”


    “閉嘴,死丫頭!”粗嗓門女人惡狠狠地道:“再敢哭一聲,老娘砍你一條腿。”


    小草隻能將哭聲捂在嘴裏。


    “歇著吧!明天好好幹。”


    “嗚嗚嗚……”小草不住低聲抽泣。


    “畜生!”廣場這邊,何淩欣霍然起身,“平安,咱們去救小草!”


    季平安一把拉著她,搖了搖頭。


    “你幹嘛!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心!這些孩子的身心都飽受摧殘,那是一幫滅絕人性漠視生命的禽獸。”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們要拯救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全部。”


    季平安手上微微用力,讓何淩欣感覺到了疼,他繼續說道:“我們要打掉這個罪惡的組織,將幕後的禽獸交給法律來嚴懲。”


    “那什麽時候行動?要報警嗎?我怕小草再受傷害。”何淩欣著急地說道。


    “那女人剛剛掰斷了小草的胳膊,小草暫時是安全的。對了,你的秘密武器續航多久?”


    “幾天都沒有問題。”


    “那就今天午夜行動,來個一鍋端。”


    “需不需要報警?”


    “不用了,免得打草驚蛇,我一人足矣。”


    “算我一個。”何淩欣咬牙切齒。


    “當然,沒有你何女俠怎麽能行?”


    “氣死我了,今天晚上本女俠真的會揍人的,到時候你可別攔著我!”


    季平安聳聳肩膀。


    ……


    莫有愛離開醫院,馬不停蹄趕到省城衛家。


    衛家正在辦喪事,可謂高朋滿座。


    莫有愛放眼望去,都是政商界的大人物。


    哪怕沒被開除前,他也是個小透明,何況現在。


    他咬牙隨了兩千塊的份子錢,看著自己名字被寫上,這才走到一旁,再度撥通衛光遠的電話。


    還是秘書接了,不耐煩地說:“衛總現在很忙。”


    莫有愛忙不迭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衛總匯報。”


    “你稍等,我問問。”


    衛光遠的確在忙,一方麵有客人過來上香,家屬就要還禮。


    另一方麵,還要跟老爺子的姑侄和外甥商量葬禮細節。


    秘書找了個空隙,來到衛光遠旁邊一陣耳語。


    “很重要的事,不是想要保住職位吧!”衛光遠眯起眼睛,“帶他過來。”


    “是。”秘書應了一聲,轉身領人去了。


    衛紅兵的姑侄,醫藥管理局賈局長問道:“遠哥,誰呀?”


    衛光遠道:“莫有愛。”


    賈局長臉色難看,“他來幹什麽,難道是求情?”


    衛紅兵的外甥錢副廳歎了口氣,“老爺子走了,但這件事的影響遠遠沒有過去,我們兩個都受到誡勉談話了。”


    衛光遠表態:“兩位兄弟別擔心,我會動用一切關係,減小對你們的影響。”


    賈局長、錢副廳都是搖頭。


    這件事雖然最終低調處理了,可是哪些人參與,哪些人違規,上頭領導和相關部門都知道。


    進步他們是甭想了,能保住現在的位置都是萬幸。


    最憋屈的是,一番折騰下來,衛紅兵也沒能保住。


    否則以老頭子的人脈和麵子,這件事未必就不能大事化小。


    “衛總!賈局!錢副廳!”


    莫有愛進了靈堂,先跟三人打招唿。


    衛光遠是站著的,而另外兩人都坐在椅子上,也沒拿正眼瞅他。


    衛光遠擺擺手,“既然來了,先給老爺子上個香吧!”


    “應該的應該的,不勝榮幸啊!”


    莫有愛忙不迭小跑幾步,來到衛紅兵的巨幅黑白照片前,拿起三炷香,點燃後插進香爐。


    繼而退後,三鞠躬。


    這一次,衛光遠沒有陪著鞠躬,也沒還禮,讓莫有愛有些不爽。


    殊不知,在衛光遠看來,莫有愛這樣的小卡拉米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靈堂祭拜,自然也不配得到還禮。


    “莫院長,你說有重要的事?”


    “衛總!”莫有愛汗顏道:“我已經被開除啦!您應該知道的吧!”


    衛光遠麵無表情,“雖然老爺子沒能保住,但我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之人,你的工作下來我會考慮,暫時就不招待了。”


    “衛總,我不是求工作來的。”


    “那是……”


    “可否借一步說話?”


    “你先出去。”衛光遠微微皺眉,趕走秘書。


    莫有愛又看向坐著的兩人。


    “他們堪比骨肉至親。”衛光遠說。


    莫有愛點點頭,“衛總,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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