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濤看到市輿情處發表的聲明很是不滿。


    自從評論發出,網上抨擊季平安的力度降低了不少。


    於是他直接在那個帖子下方@龍陽市政府。


    然後憤怒發帖。


    “縣鄉兩級黨政機關已然定性的事情,市裏卻提出質疑,上下級尿不到一個壺裏,這是否可以說明是上級的領導力不夠?”


    “一個副鄉長而已,哪裏值得如此大張旗鼓?”


    “作為主管副鄉長,難道不應該為十一條人命負責?”


    “我認為,蓮花鄉的處理方案就很中肯,甚至我都覺得太輕,撤職而已,這是玩忽職守,應該判刑!”


    “不能因為父母是英烈,子女就能為所欲為。”


    “廣大民眾坐等一個說法。”


    這一刻,張龍濤感覺文思如尿崩,從沒有過的超常發揮。


    以往寫年度總結,他一百字都憋不出,全都靠旁人代筆。


    沒想到自己還是有些積累的嘛!


    果然,被他帶起不小的熱度。


    “上級部門質疑,我看最後就是和稀泥,不了了之。”


    “誰讓人家是英烈之後,政府也不能不近人情。”


    “一碼歸一碼,誰為那十一個破碎的家庭負責?”


    “當權者不作為,到處存在安全隱患,讓我們這些老百姓沒有一點兒安全感。”


    “坐等處理結果。”


    “坐等。”


    “……”


    很快就是上千條。


    張龍濤看著這個熱度,在辦公室裏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隨著門被推開,兩名警察黑著臉進來,他的表情僵住。


    “兩位同誌,找我有事?”


    張龍濤站起身,搓著手,“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我舅是西城分局刑警支隊長王伯當。”


    “我們是西城分局的網警,鑒於你在網絡上的過激言論,我們提出嚴正警告,同時給予伍佰元罰款,屢教不改,就得請你迴去喝茶。”


    其中一名警員開口說道。


    另一名警員開好罰單,一把拍在他的麵前。


    “我……我的言論過激嗎?”


    張龍濤拿出手機,“我給我舅打個電話。”


    “王支隊現在應該在路上執勤。”高一點的警員歎了口氣。


    “既然是一塊的同事,我舅的職位還比你們高些,不用這麽認真……”


    低個警員一臉憐憫:“王伯當現在隻是一名普通交警,趕緊準備現金,或者跟我們一起走。”


    “什麽,這不可能!”


    張龍濤大驚失色。


    正是因為舅舅的庇護,他雖然沒有殺人放火,但也幹了不少違法的事情。


    以後咋辦!


    他忙不迭給王伯當打去電話。


    卻聽到一個“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掛了再打,竟然變成了“不在服務區”。


    尼瑪,這是被拉黑了。


    這一刻,張龍濤確定,舅舅真的拋棄了自己。


    張龍濤變得垂頭喪氣。


    老老實實繳納五百塊現金,並在罰單上簽了字。


    兩名網警走了。


    張龍濤直接驅車,前往舅舅家。


    省裏市裏的調查組匯合在了一處。


    全部抵達青羊縣,連夜辦公。


    縣委大院燈火通明。


    縣委所有常委,以及一些辦公人員,全部都在。


    葛樹濤跟在何建軍的身邊,這讓組織部長張守仁雙目噴火: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大會議室裏,容納二十人的橢圓形紅木會議桌,作為調查組組長,何江龍坐在最頂頭。


    下麵除了調查組的工作人員,就是一幫縣委黨委,葛樹濤是唯一一個進入會議室的縣領導秘書。


    “葛樹濤,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給我滾出去!”


    張守仁氣憤的拍著桌子。


    眾人的目光都有些怪異,就算年輕人不懂規矩,張守仁也不至於發這麽大的火吧!


    何況還有這麽多的上級領導在場。


    “張部長不要這麽激動,雖然他是你的秘書,但卻是我帶進來的,要是上級領導怪罪,也是我一力承擔。”


    何建軍這麽說,張守仁隻能冷哼一聲。


    其實他是慌了。


    何江龍道:“既然建軍帶他進來,那想必有建軍的道理,現在,大家請看大屏幕。”


    秘書已經準備好了,指著大屏幕開始解說。


    “今天是9月4日,是蓮花鄉發生慘劇的日子。”


    “這是季平安在蓮花鄉招待所門口被民眾圍攻的場麵,素材來自網絡。”


    “啊!”葛樹濤突然大叫著站了起來,瞬間成為全場的焦點。


    “大唿小叫成何體統,滾出去。”張守仁再次嗬斥。


    隻見葛樹濤兩眼含淚,義憤填膺。


    “憑什麽讓平安承擔這麽大的責任,他根本就是無辜的!”


    說話時,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顯然是激憤到了極點。


    “你放屁,他一個主管交通運輸的副鄉長,出了這麽大的交通事故,他不負責,誰負責?”


    張守仁拍著桌子罵道。


    在座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少還是領導,帶著自己的秘書。


    領導跟自己的秘書幹了起來,這實屬少見。


    “什麽主管,他今天才報到好不好,分明是你篡改了他的入職時間。”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胡說八道。”


    “因為你……”


    “夠了!”


    何建軍大喝一聲,“省市的領導和同誌都在,你們這樣成何體統,張部長,你是老同誌,趕緊坐下。”


    張守仁氣哼哼的坐下。


    “葛樹濤,你也坐下。”


    “慢著。”


    何江龍看向葛樹濤,“你說季平安今天早上才到蓮花鄉報到,有什麽證據?”


    “迴領導,我今天跟他通過電話。”


    “那你拿得出具體證據嗎?”


    “我……”


    “這樣跟領導對著幹,顯然是不明智的,你為什麽這麽做?”


    所有人都看著葛樹濤。


    葛樹濤咬牙切齒。


    “因為他們要害平安。”


    “我決不答應!”


    “平安是我同學,更是我最好的兄弟,沒有之一。”


    “哦,說來聽聽。”何江龍饒有興趣的樣子。


    張守仁前所未有的恐慌,因為他做的那些事,根本不經查。


    原本以為,市裏乃至省裏會跟他們一樣的想法,就是犧牲季平安,平息民眾的怒火,盡快結案。


    卻沒想到,調查組第一站不是去蓮花鄉,調查事故結果,處理善後工作,而是來到了縣裏。


    給他一種是給季平安站台的感覺。


    難道這次玩脫了?


    在張守仁胡思亂想的時候,葛樹濤開口了。


    “我跟季平安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同班同學。”


    “我家裏條件不好,他經常給我帶好吃的,還資助我。”


    “我們兩個還一起勤工儉學,然後一起考上蜀南政法大學。”


    “入學體檢,我被查出肝炎。”


    “父親死於肝癌,可能是遺傳。”


    “同學們對我敬而遠之,唯有平安。”


    “一直給我加油打氣,還陪著我吃難吃的食療餐。”


    “如此整整三年,我的肝炎奇跡般的消失了。”


    “過去是他拯救了我!”


    “現在輪到我拯救他了!”


    “哪怕丟到這份工作,哪怕打入地獄!”


    葛樹濤擲地有聲。


    幾位女同誌眼皮子軟,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何江龍和張耀輝忍不住微微點頭。


    這種情比金堅的兄弟情義,他們何嚐不是感同身受。


    正因為如此,更加不能讓季平安承受不白之冤。


    葛樹濤已經豁出去了,他看向張守仁:“某些人位高權重,卻冒天下之大不韙,歪曲事實,陷害無辜的人。”


    “但我相信,正義和公理即便遲到,也不會缺席!”


    “好!說得好。”


    何江龍帶頭鼓掌。


    於是,頃刻間掌聲一片。


    葛樹濤雖然沒有直唿其名,但在座隻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指的是哪個。


    張守仁麵色鐵青,還要象征性的跟著鼓掌。


    “小葛,你先坐下。”


    何江龍,給了秘書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


    秘書說:“蓮花鄉發布的處理方案,其中提到一點,那就是季平安入職已經半年之久,如果他的確入職了這麽久,那麽作為主管副鄉長,發生這樣重大的交通事故,他的確要承擔一部分責任,但是……”


    “平安真的是今天……”


    “葛樹濤,聽我把話說完!”


    何江龍的秘書指著大屏幕,“但是,如果季平安的確是今天剛剛報到,那麽憑什麽讓他擔責?”


    “關於季平安入職的時間,現在成了我們爭論的焦點。”


    “蓮花鄉黨委政府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膽子,所以我相信,他們勢必得到上級某位領導的首肯。因為犧牲季平安一個人,滿足所有人的利益。這在體製當中,叫做政治正確。”


    “如今我們已經掌握了強有力的證據,證明季平安的確是今天淩晨才開車來到蓮花鄉,在此之前,其活動軌跡一直在龍陽市區。”


    聽到這話,葛樹濤激動的揮舞拳頭。


    而張守仁則是渾身冰涼。


    好大哥,好侄兒,這次真的要被你們害死了!


    接下來,何江龍的秘書播放了靳道暢的葬禮視頻。


    季平安在裏麵扶靈而行。


    再有公司打卡記錄,道路交通監控。


    至此,張守仁徹底蔫了。


    百密一疏啊!


    為什麽沒有提醒侄兒,將季平安上班打卡記錄銷毀掉。


    何江龍一個眼神,龍陽市紀委兩名同誌起身,架走了軟腳蟹一樣的張守仁。


    他知道,自己經不起查的。


    “韓盛同誌。”


    何江龍目光投向龍陽市宣傳部長。


    韓盛連忙欠身:“何廳,請指示。”


    “這份資料交給你們,不帶任何評價發出去,讓民眾自行判斷。”


    “明白!”


    “縣紀委的同誌還要辛苦一下,即刻前往蓮花鄉。”


    “職責所在。我親自帶隊。”縣紀委書記身先士卒。


    韓盛當即開始安排,現場撥打何淩欣的電話。


    “欣欣,你在哪裏?”


    “韓部長,這個點,總不會在班上。”


    接到韓盛的電話,何淩欣有些詫異。


    她自然還在縣醫院,陪著季平安的奶奶。


    “在哪裏都無所謂,我需要你使用龍陽日報官方賬號發表一些東西,越快越好。”


    “那您發給我吧!”


    “辛苦了,可不要給你爸媽抱怨,我怕挨揍。”


    “嗬嗬,那您得表示表示。”


    “容我想想,先忙工作。”


    放下手機,何淩欣就收到了幾個文件。


    看到一半,她就激動起來。


    拉著老太太手舞足蹈。


    “奶奶,有證據證明季平安是今天入職的了。所以他的責任微乎其微。”


    “真的嗎?太好了。”


    老太太卻是憂心忡忡地看向昏迷不醒的孫子。


    “我這就用官媒發出,看看那些愚昧的網民有什麽話說。”


    何淩欣這種職業,筆記本電腦都是隨身攜帶。


    而且她現在是副社長兼總編的身份,有直接發東西的權限。


    很快,幾個文件丟了出去。


    官媒下麵蹲守了不少人,他們很快就看出了端倪,積極的轉載,發散。


    老太太見何淩欣操作結束,問她怎麽樣。


    何淩欣俏皮一笑:“奶奶,讓子彈飛一會。”


    ……


    “何廳,平安不見了,我好擔心他。”


    青羊縣委大會議室,葛樹濤好不容易來到何江龍的麵前。


    何江龍點點頭,“他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擔心。”


    “我能見見他嗎?”


    “在漁輪消失之前,我不打算讓他露麵。”


    何江龍話音剛落,秘書拿著他的手機過來。


    何江龍接通,“張俊,你講。”


    “老領導,剛剛我們網警順著id,對一個言論過激的家夥,提出了嚴正警告,還罰了五百塊。”


    何江龍有些不耐煩:“這種事情你處理就好,不用向我匯報。”


    “但對方是張龍濤,晶耀集團副總張守義之子。據我了解,這個張龍濤給平安戴了綠帽子。”


    “這個混蛋!”


    “應該是被平安捉奸在床了,平安自然氣不過,揍了對方,沒想到那個恬不知恥的家夥,還能讓他舅安排上門抓人。”


    “胡鬧,他舅是誰?”


    “我下麵一個支隊長,現在已經成了一名交警。”


    “你想表達什麽?”何江龍不認為張俊是在邀功。


    “老領導,這奪妻之恨,按說平安才是受害者,可是我總覺得張龍濤對平安怨氣極深,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後快。”


    “那你就密切關注他的動向,再有什麽越線的過激行為,立刻控製。”


    “明白。”


    另一邊,張龍濤來到了舅舅家門前,剛要敲門,門居然從裏麵開了。


    緊接著,一個穿著背心大褲衩的男人被推了出來,同時丟出來的,還有一個鋪蓋卷。


    然後嘭的一聲,關上了防盜門。


    “舅,你這是咋了,跟舅媽吵架了?”


    背心大褲衩的男人正是王伯當。


    他本就鬱悶。


    從刑警變成交警,還是一名需要上路執勤的普通交警。


    這個職務變動,他原本準備瞞著家裏幾天的。


    哪裏想到,他執勤的時候,被老婆的姐妹拍了視頻。


    女人之間,哪有什麽真感情,大多是塑料姐妹。


    自己這個刑警隊長原本一直是老婆的驕傲。


    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老婆一哭二鬧三上吊,王伯當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然後,就被老婆趕了出來。


    既然你這麽疼外甥,就跟外甥過去唄。


    此刻見到張龍濤,王伯當氣不打一處來。


    “打住,張龍濤,誰讓你來找我的!”


    “都說了,從今天起,你是我舅。”


    “老子實在伺候不起了!”


    這個坑舅的玩意兒啊!


    王伯當一個四十大幾的漢子,委屈的直掉眼淚。


    而張龍濤一切還蒙在鼓裏。


    “舅,聽說你變成了交警,真的假的,到底是咋迴事?”


    “你……”


    這話等於在王伯當傷口上撒鹽,“不用你管,從今以後,別說我是你舅,還有,你好自為之。”


    王伯當說完,抱著鋪蓋卷就走,打算先到隊裏湊合兩天。


    張龍濤眉頭緊皺,總覺得這事兒隱隱跟自己有關。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他接通了道:“權哥,你找我。”


    “小張總,我給你發個鏈接,你自己看。”


    通話結束,張龍濤收到鏈接,打開一看,臉色直接變了。


    正是那些能夠強有力證明季平安入職時間的視頻文件。


    該死!


    網民不乏分析帝,已經有人得出結論。


    季平安不用擔責的唿聲越來越高。


    而且,這些文件竟然是利用龍陽日報這樣的官方賬號發出來的,所以真偽毋庸置疑。


    何淩欣不正是在龍陽日報工作?


    張龍濤第一反應就是給她打電話。


    結果連續兩次,一個“正在通話中”,一個“不在服務區”。


    “這賤人不是把我拉黑了吧!”


    “為什麽呀?”


    “老子還沒嫌棄你不幹淨了呢!”


    對於何淩欣這個女人,他不打算放棄。


    老婆是老婆,女人是女人。


    張龍濤想開了,跟何淩欣結合,主要是看中其家族的能量。


    所以哪怕是眼睜睜看著被季平安睡了,他也假裝不知道。


    想到這裏,看看時間不算晚,就買了一堆冬蟲夏草高煙名酒,驅車前往何淩欣家拜訪。


    他記得,上一次何淩欣的母親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作為市公安局長,何大友加班夜不歸宿都是常態。


    不過今天被老婆趙婭強行叫了迴來。


    說有重要事情跟他講。


    提著公文包,打開門的一刻,頓感不妙。


    粉蠟燭,高腳杯,醒著的紅酒。


    還有廚房裏乒乒乓乓的炒菜聲。


    老夫老妻的,這是要幹嘛呀!


    趙婭出來了,穿著結婚時大紅的敬酒服,手裏端著一盤清朝河蝦。


    居然還穿得上,實屬難得。


    “傻愣著幹什麽,趕緊洗手上桌。”


    趙婭拋了個媚眼,雙手關了餐廳的燈,點起兩根粉色蠟燭。


    “老趙,你這是要幹嘛呀!”地中海的何大友一臉苦笑。


    “什麽老趙,叫人家小婭!”


    趙婭走上前來,雙手圈著他的脖子,笑道:“咱倆多久沒過過二人世界了?”


    “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


    何大友雖然有槍,也有子彈,但他沒有自信,怕表現不好,萬一被嫌棄了,那得多難堪。


    “那啥,孩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迴來了,讓她看見成什麽樣子。”


    “欣欣今晚是不會迴來的,所以……”


    趙婭笑著,一隻手滑了下去。


    關鍵時刻,有人敲門。


    “哎呀你看,丫頭不是迴來了。”


    何大友狠狠地鬆了口氣,剛剛都以為在劫難逃了。


    就那麽一會兒,都嚇出來一身冷汗。


    趙婭質疑道:“丫頭沒有鑰匙嗎?”


    “興許是忘了。”


    何大友迫不及待上前開門。


    “叔叔阿姨你們好,這麽晚了,沒有打擾到你們……”


    熱情洋溢的張龍濤透過禮品盒的縫隙,看到了餐廳裏的蠟燭、紅酒,還有趙婭那張欲求不滿的臉。


    頓時再也說不下去。


    自己來的忒不是時候。


    “哎呀,是小張啊!”


    “趕緊進來,來就來吧,都是自家人,下次可不許這樣。”


    何大友接過禮品,對張龍濤熱情的不得了。


    但是張龍濤很不自在,也沒進門,“叔叔,我就想著有一陣子沒來看你們了,那我下次再來。”


    “以後也不用來了!”


    趙婭此言一出,兩個男人同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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