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安也沒猶豫,果斷吞下了藥丸,瞬間就感到體內暖意癢癢,剛才的劇痛很快化解。


    好似在這一刻體內的傷勢全部都好了一般,整個人的精神都恢複了許多。


    段奕說道:“這個藥丸隻能暫時壓製傷勢,我和公子都不懂什麽醫術,隻能待會到醫館醫治。不過你放心,現在沒事,你迴答公子的問題便是。”


    說完話段奕就又保持了沉默,默默的站在顧晚風的身後當一個站牌一動不動。


    張安安點了點頭後就繼續說道:“雖然我覺得自己不配做顧大哥的朋友,但我卻想跟隨著顧大哥。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內心就有一個衝動,讓我跟著你。我本來就無依無靠一個人,沒什麽好留戀的,就跟著顧大哥出來了。隨後我就是單純的好奇,發現顧大哥有些時候很容易發現敵人,但有些時候又很難察覺暗中有人跟隨。後麵我發現,好像隻有對顧大哥有敵意的人才會被發現。於是當我發現顧大哥也來到吳府的時候,我就突發奇想的想要試探試探,結果這一試探還真是如此。”


    說完張安安的神色有些興奮,說道:“我這個隱匿的功法是在一個山洞裏撿到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麽級別,但我至今都還沒有遇見能夠找到我的人,顧大哥是第一個!而我的仇也報完了,孫府和吳府的人都死了,也沒什麽好牽掛的了。就想著能不能見顧大哥一麵,這才把顧大哥引到這裏來的。”


    顧晚風一臉苦笑,沒想到張安安的思想如此跳躍,居然想著用殺意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把自己給引過來……


    隨後他又問道:“既然你是故意引我過來,又為何一直躲著我,帶著我們在這裏兜圈?”


    張安安把目光放在了段奕的身上,繼續說道:“是因為他!我本是想著走到深處人少一些的地方,結果卻發現他好像記憶很好,居然能快速的記住各個路口。所以我好奇他到底能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找到我,這才故意試探的。隻是沒想到惹怒了顧大哥,這一劍的威力可實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承受不住。”


    顧晚風很是無奈,歎氣道:“你說說你這又是何必呢?好奇好奇,差點把自己好奇死。這最後我若不是看你有些熟悉收力了,這一劍你恐怕就要命喪黃泉了。”


    張安安卻是無所謂的道:“如今我大仇得報,心意暢通,這個世上也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事情了。如果是被顧大哥殺了,那就殺了吧,死也沒什麽可怕的。”


    說話的時候他的確是很無所謂,顧晚風真的從他眼中看到了不懼死亡的神態。


    當一個人經曆過最絕望的時刻,見證過最恐怖的罪惡,他才知道自己生活在的世界原來就是一個煉獄。


    他們從來都不需要下地獄才會受到折磨,因為這個人間本就是煉獄,他們時刻都在受著煎熬。


    張安安三年前才十三歲,正是一個孩子記憶深刻的時候,卻讓他親眼見證了自己的父母被殺,親人被屠,村子覆滅,這種巨大的壓力能夠承受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以想象這三年來張安安的內心是有多麽煎熬,也能想象他在大仇得報之後的大好心情。


    像他這樣的,對死亡早就沒有什麽恐懼了,甚至死亡對他來說都能夠算是一種解脫也說不定。


    “原本我對這滅門一案的殺手是痛心疾首的,畢竟連滅兩門的手段實在是太惡毒了。但如今聽你所言之後我也無話可說,死有餘辜的話我也說不出,我也同樣並不反對你的選擇。不過如今既然大仇以報,以後千萬不要再做這種動輒滅人滿門的事情了。”顧晚風歎了口氣道,對於張安安的際遇他真的表示很同情,同樣他也很能夠理解沒有親人的那種孤獨感。


    在這一點上他和張安安或許還比較像,不過他卻要幸運的多,至少他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親人被殺,也沒有流落街頭靠吃百家飯長大。


    他再不幸,有離青陽在身邊,那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之一了。


    有失必有得,顧晚風相信這個世界再多麽的無情,卻也會給人生存之道。


    張安安理所當然的說道:“我本來就不喜歡殺人,這還是我第一次殺人。不過奇怪的是我對殺人居然沒有什麽反感,或許是因為他們是我仇人的原因吧。我知道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也知道正義應該是什麽樣的。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最懂得感恩了。每一個救助過我的人,我都記在心裏呢。但每一個傷害過我的人,我也不會忘記。哪怕這個世界的壞人再多,也總有好人的。那些願意給我一口飯吃的人都是好人,顧大哥也是好人。”


    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其實確切的來說這都沒有什麽錯。


    如果硬要說為人的道理,要說這天下間最大的道理,以德報怨是沒錯。


    可人活一生本就短短數十載,何必為了別人而活,何必過於在意他人的看法。


    這天下大義與我個人何幹?


    我不過是一個想要安生的普通人罷了。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才是人。


    人從沒有完美的,而這一生能夠做到愛憎分明的人很少,也是很不容易的。


    雖說張安安如今十六歲,但卻做到了很多三十六歲的人都做不到的事。


    君子論道,常人論事,小人論人。


    這個世上,畢竟還是小人居多。如果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活著實在太累。


    張安安如此愛憎分明,活的就有意義。


    別看他雖然年幼,但因為經曆苦難太多,讓他的心智要比同齡人成熟的太多。


    顧晚風也不過比他大個兩三歲而已,按理來說他們還算是同齡人。


    如此一看,其實張安安的天賦還算是很好的。他如今是三境初期,比顧晚風低一個小境界,但他的年紀卻要比顧晚風小兩歲。


    十六歲武道三境還是靠自己摸索修煉的,這種天賦也的確不簡單,放在其他門派裏估計都能成為他們的掌上明珠。


    隻可惜他的命途波折,遭遇了人世間最大的悲痛生離死別。


    顧晚風情緒惆悵道:“我們都沒有錯,是這個世界錯了。弱肉強食的規則如此,我們不得不去接受。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並且理解,其實我又何嚐不是一個人。活了十八年,除了家師之外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親人。如今我一人混跡於江湖,又何嚐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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