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黎軍死中得活悄悄逃離黃瓜山,為盡快躲避追擊馬不停蹄直奔內江府。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連建軍正在圍攻的興頭上突然接到朝廷的調動旨意,心中義憤填膺十分不滿:“我眼裏揉不得沙子!”閻應元趕緊伸手一把拉住他說:“大帥低聲!小心眼線。皇上心裏怎麽想的咱們都清楚,小胳膊擰不過大腿,算了吧。”“不行!我連建軍圍剿赤賊兢兢業業,它朝廷憑什麽不信任我!”“眼看功勞全是咱爺們的,現在被人奪了現成的,焯!”朱大典拍拍連建軍說:“想開些吧老兄,誰讓你和他們曾是同學呢?咱們都是給老朱家打工的,有口湯和就不錯了,跟老爺們沒法比。”


    楊鶴本人對工農起義軍向來抱有同情之心,認為消除禍患的根本之策在於還地於民、減租減息,並多次進言萬曆。萬曆早時不從,深知王公貴族不可能讓步犧牲自身利益,後來發現赤黎軍聲勢浩大很難剿滅,而且山東、河南、兩廣、西北、雲貴等地的流民暴動越來越頻繁,不得已重新重視以楊鶴為首的溫和派的建議。楊鶴接替元帥職務後每天派士卒到黃瓜山下勸降,接連十天不見赤黎軍中一兵一卒下山。有一次李成危出麵會談,楊鶴換位思考:“你們不造反還能九九六、零零七混口飯吃,造反了物質生活反而更差,這是何必呢?”李成危笑曰:“如果我們不反,爾等既得利益者隻會進一步壓榨剝削我們,直到我們自己餓死、累死、病死自己。我們現在造反確實讓生活變得前所未有的艱苦,但為了將來社會公平、人人平等,永遠健康、溫飽的生活,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值得。”逼得楊鶴啞口無言。連建軍根據經驗判斷,認為赤黎軍悄無聲息必然是暗流湧動,於是派斥候攜帶自己副元帥身份的親筆信八百裏加急送往遂寧、南充、閬中、廣元等地,命令當地官員調集兵馬做好攔截準備,同時務必組織一支“養濟軍”協同官軍作戰。何為養濟軍?在明朝初年,由於剛剛結束長期戰亂,全國數以萬計的老人因失去子女成為鰥寡孤獨。窮苦出身的朱元璋對於民間百姓疾苦可謂深有體會,因而在稱帝之後不僅十分關心普通百姓的生存狀況,對於沒有生活保障的孤寡老人和因殘疾生活不能自理的窮苦人的生存狀況同樣十分關心,在洪武年間建立“養濟院”作為一種由朝廷設立的社會救助機構。時至明朝中後期,由於受朝廷財政的影響和人口老齡化的加重,養濟院的建設和規模開始逐漸減少。萬曆年間,朝廷雖不敢違背祖製,但各地因財政問題不得不對養濟院的收養名額依據地方財政狀況予以限製,不過仍收有大量的孤寡老人。連建軍想把老年人組織起來形成軍隊,利用赤黎軍善良的弱點出奇製勝。


    赤黎軍饑餐渴飲、曉行夜宿,草鞋都不知道磨壞了多少雙,不到十天的時間逼近內江府。內江府位於巴蜀腹地,雖號稱府實則規模為縣製,隻因從明初始就將此地定為親王封地。至當今萬曆三十七年,內江王名為朱奉鋚。朱奉鋚聽說赤黎軍兵臨城下大驚失色,一把薅住身旁主將前心:“他們不是被圍在黃瓜山了嗎?怎麽長翅膀飛到這了!”主將嚇得雙膝發軟顫栗不穩。“城內有多少人馬?快講!”“不到三千。”“什麽!”“不過,不過我們有沱江和清流河天險作為屏障,料也無妨。”“那還不快去準備!”“是!”“哦,等等,還有本王的錢,一定把孤的錢搬迴來!”“遵命!”


    赤黎軍趕來時發現江河兩岸村民的漁船已經被官軍擄到對岸,隊伍隨身也沒有船隻、竹排,隻能現場就地打造。駱足問:“內江府易守難攻,且我軍將士連日奔波疲憊不堪,不如像過去一樣三十六計走為上。我在十堰時經手財政工作秘密攢下幾十萬兩壓箱底的白銀,糧草不足可以向百姓購買。”“此言差矣,”李成危解釋說,“百姓連糊口都困難,哪有多餘的糧食給我們呢?我軍打內江奪糧草是次要,主要是調北麵川軍南下,創造轉移條件。”


    正當大家商量對策時,負責勘察地形的王朝義和可天飛迴營來報:“怪哉怪哉,內江南麵三十裏的鋼石山上有兩百多士兵來迴不停地搬運大件行李,不知是何用意。”駱足猜測說:“要麽是炮彈,要麽是糧草。”施百年笑曰:“我看不然。以我對朝廷官僚的了解,他們為防止人民群眾自發的暴動往往會把錢財埋藏在城外,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這些人把金錢視為自己的命根子,一門心思全放在貪汙腐敗上。我建議咱們發動突襲拿下鋼石山剪斷敵人的命根子,勝利便唾手可得。”


    打定主意說幹就幹,王朝義率領百靈隊悄悄摸上山頂一舉全殲了明軍小隊。等他打開這幾十隻木箱一看樂得倆手都不拍不到一塊兒,果然箱子裏裝著金銀細軟、珠寶首飾、陳年古董、名人字畫數不勝數。王朝義命人把木箱抬進山下大營,打著把勢入帳複命:“兄弟們,咱們這次可發啦!”遊善存打趣說:“哎嗨嗨,甭想著分份兒啊,都得充公。你小子比鬼的還鬼,比滑的還滑。”王朝義懟道:“你個草包肚子把我這頂天立地的英雄咋看扁了呢?這幫皇親國戚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哎,這還差不多。”施百年說:“我想朱奉鋚得知消息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就算不要城池也要複奪財寶。”駱足諫言:“那我們就去占他城池。”


    王朝義放走幾個俘虜讓他們帶著自己的親筆信迴去複命,其實有意激怒朱奉鋚。朱奉鋚得報急忙拆開信件,裏麵滿是羞辱之語,氣得怒發衝冠:“廢物,都是廢物!連幾十隻箱子都看不住,我養你們有何用!立刻調集全城兵馬攻打鋼石山奪迴財寶!”有一偏將想勸阻朱奉鋚依托險要固守城池,被他一劍當場刺死。旁人不敢多言,遂點兵出城迎戰。臨行前,朱奉鋚對眾人說:“孤留一百人守城隻能抵擋片刻,但在城門下已經為他們撅好了墳墓。爾等隻管攻山,奪迴的錢人人有份!”李成危聽聞明軍出城來攻心中大喜,一麵布置設伏,一麵讓王朝義率百靈隊去襲內江府。黃瓜山的嘍囉兵配合協從。


    單說王朝義率隊到內江府外,見城頭上隻有幾十名軍卒站崗。吊橋平躺城門大開,看不出大敵當前的景象。王朝義手捋山羊胡:“水賊過河,甭使狗刨,空城計騙不了別人騙不了俺。弟兄們殺將進去搶占城門!”百靈隊身手矯健頂著箭弩槍炮瞬間殺到牆根下,剛要往城門裏邁,就聽城內有人高喊:“小心!有地雷!”王朝義激靈打一冷顫,抬起的一條腿懸在空中不敢安放:“都停!停!”可天飛急問:“怎麽迴事?”“有地雷。”“怎能僅憑一句話就相信?”“不對,聲音我十分熟悉,好像是師傅!”話音未落,城門裏的牆壁背後突然閃出十幾個手端火槍的明軍,瞄準王朝義、可天飛等人就要射擊。就在扣動扳機的一霎那,明軍身後突然飛出一人,手起刀落將十幾人全部砍死。“傻孩子,還不上城牆!”“師傅!弟兄們蹬城!”百靈隊都是從軍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拔了又拔,撿了又撿的佼佼者,在石敬岩老俠客的幫助下三下五除二幹掉城內一百守衛。王朝義興奮地問:“師傅您怎麽在這?”“先別說這個,你趕緊讓一部分弟兄去肅清城內殘敵,其餘人跟我去破壞城門地雷。”石敬岩一邊排雷一邊對王朝義說:“為師來內江看望朋友,聽說你們從黃瓜山突圍奔內江而來。朱奉鋚不隻是哪根筋搭錯了把全軍帶出城外,臨走前在城門下麵埋設了數十顆地雷正好被為師發現,因此我剛剛一直在附近徘徊提醒你們小心。”“原來如此,朱奉鋚出城是因為我們在鋼石山揪了他的命根子。您來內江看望哪位朋友?”“一位與為師年齡相仿在五十歲往上,姓趙名士禎。他可是火器大家,發明了迅雷銃、掣電銃、火箭溜、鷹揚炮等,所著的《神器譜》堪稱傳世經典。赤黎軍想要發展必須重視火器。我敢斷言今後一定是火器主導的時代,冷兵器漸漸會退出曆史舞台,聽說赤黎軍中也有一位火器專家?”王朝義稱頌道:“正是,赤黎軍中的畢懋康畢先生還是趙先生的徒弟呢,那您的另外一位朋友是?”“另一位朋友與為師是忘年交,姓馮名夢龍,三十五歲上下,當今了不起的文學家,隻因對朝廷失望報國無門故飄零在外,現居內江城怡紅院。”“嗷,”王朝義咯咯壞笑,“青樓文學我喜歡!”石敬岩伸手來彈王朝義的腦門:“信口雌黃。”


    談話間赤黎軍大隊趕來,已經消滅了朱奉鋚的主力。兩廂見麵喜笑顏開,李成危等人拜謝石敬岩老俠客欲挽留其在軍中從事。石敬岩自稱久居鄉野閑散自在,婉言謝絕了李成危的人的請求。赤黎軍進駐內江休整,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殺贓官除惡霸維護治安。畢懋康聽聞恩師在此,請假一天去與趙士禎敘舊。駱足酷愛文學,隻身前往怡紅院拜會馮夢龍。


    怡紅院是城內最大的一座青樓,坐落在十字大街把角兒處,紅牆綠瓦高大的三層樓,從上到下飄蕩著紅綢絲帶,正中央曾明刷亮的金字牌匾,窗明幾淨光彩奪目。一層樓外門庭若市,無數男男女女進進出出,離老遠就問道一股股飄來的香氣與酒氣。駱足換好長衫邁步走上玉階,剛進一層大廳就被穿紅掛綠、塗脂抹粉的老鴇攔住:“喲,這位爺,頭一次來玩吖。我們這姑娘一個比一個性感迷人包您滿意!”駱足搪開老鴇的胳膊,身子往後退一步:“啊,我來找人。”老鴇聞之顏色更變:“喲,你可看清楚,我們這是娛樂的地方不是茶館客棧。”駱足從兜裏掏出幾文錢:“媽媽,這裏可有一位叫馮夢龍的先生?”老鴇接過錢,笑眯眯地說:“啊,他在三樓左麵第五號房間。駱足按照指引上三樓,轉過樓梯來到五號房門前。這裏與樓下不同,沒有情欲的喧鬧,隻有幽靜的清新雅致。門未上鎖,駱足推門進屋忽聞屋內傳來悅耳的琴聲與歌聲,細聽歌詞隻覺意境高遠、情緒纏綿。轉過屏風,隻見屋內一男三女,那男人麵貌清秀俊朗,目光寒澈如一汪泉水,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身穿一領綠羅團花長袍,腰係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足下穿一雙船頭型皂靴,側臥與古箏前輕攏慢撚。


    駱足拱手施禮:“請問尊家可是子猶先生?”那人止住音符,仰目觀看:“鄙人正是馮夢龍,敢問先生何人?”駱足笑曰:“雲遊學子一介書生,久聞先生大名今日特來拜會。”歌舞伶人撤下,二人促膝對坐。駱足說:“先生曠世奇才,對小說、戲曲、民歌、笑話等通俗文學無一不精,所著文章在下曾一一拜讀,深感內容之精妙,情感之真摯。”馮夢龍苦笑曰:“先生過譽,在下不過是一個未及四十的青年小儒,何談著作成就。”“馮先生太謙了,常言道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活百歲,自古英雄出少年,誰又能說文人騷客全是垂垂老矣呢?”“先生高論在下佩服,不知閣下對鄙人哪篇文章有所指教?”駱足就等這句話:“指教不敢當,有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令我感觸頗深。京師名妓杜十娘為贖身從良追求真愛,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太學生李甲。可李甲生性軟弱、自私,雖然對杜十娘也是真心愛戀,但又屈從於社會、家庭的禮教觀念,再加上孫富的挑唆,最終出賣了杜十娘,釀成了杜十娘沉箱投江的悲劇。我認為小說以其細膩的筆觸塑造了一個執著追求自己心中美好願望的女性形象,並包含著反封建、反禮教的觀點,提倡男女平等。這些思想非常前衛很了不起。”馮夢龍笑曰:“是啊,我深受王守仁、李贄影響,強調真摯的情感,反對虛偽的禮教,主張以‘情教’取代‘宗教’,重視文學的教化作用。”駱足繼續說:“男女平等固然比男尊女卑要進步,然而我大明現在已然是一幅女尊男卑的景象。絕大多數女性借助女權的旗號來獲取高男人一等的地位,讓男人淪為她們的奴隸和工具。做事時女性有優先權;犯罪時女性有豁免權;情愛時女性有放蕩權,然而談到責任與義務時,則是男人買房、買車、出彩禮、包攬家務、上交工資、專一情感。我認為男女平等和女權的目的應該是解放女性,而不是讓女性成為可以肆意剝削男人的人上人。女性應該通過自己的勞動去創造財富,而不是通過剝削男人的財富來滿足自己消費、享樂的欲望,在享受權力的同時也要承擔相應的義務。”馮夢龍頻頻點頭:“先生言之有理,我也注意到社會上男女對立的危險局麵。不結婚、不生孩子逐漸成為了時代的潮流;男女信任危機、道德崩塌似乎一發不可收拾。我還聽說當今的赤黎軍非常重視男女問題,對什麽‘幕刃’高壓嚴打。”“對,就是幕刃!其實兩性之間本身沒有仇恨,說到底是我們和資產階級的仇恨。資本家喜歡女性,因為女性是消費的主力能給資本家帶去利益,所以資本家支持並利用女性掏取男性的錢財。大部分女性沉迷於消費主義和享樂主義,主動投入資產階級的懷抱,沆瀣一氣欺壓男性。這部分女人我們將其定義為幕刃,幕刃隻有死!”“你們?你是赤黎軍?”馮夢龍驚奇地問。“哈哈哈哈哈。”駱足開懷大笑。馮夢龍目瞪口呆,對眼前的青年人欽佩不已:“是啊,很多事情像我這樣的文人隻敢想不敢做,而你們卻天不怕地不怕,聽說赤黎軍很多首領曾是教師出身不知是否屬實?”“是呀,人民教師。”“我也曾是人民教師,可是,唉。”駱足好奇地問:“那您為什麽不繼續從事教師行業呢?”“焯!教育行業正在走向衰亡。對學生來說,張居正的普及義務教育政策是利國利民之策,讓兒童從沒文化變成都具備基礎文化。然而在教育內容上依然沒有擺脫八股取士的弊病,所授所講皆是為統治階層服務,為資本家提供更方便的人力資源,而不是從每個學生個體獨特性的角度出發實現有教無類的教育目標。如果實現有教無類,每個人的思想都將會是多元、複雜的,而且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培養一個人,那麽對國家來說將增加統治、管控的難度;對資本家來說會提高人力成本;對個人來說需要去賭將來不走尋常路是否能夠成才,是否能夠找到工作養活自己。現實是我們絕大多數人不敢去冒風險,寧可相信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拚命內卷希望有朝一日成為剝削階層的人上人。當然降低風險需要國家去製定政策,讓每個行業的地位和待遇都是平等的。教師行業對職工而言,校長製是一切禍患的根源。校長製就意味著私有化,他們有絕對的任免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從自身角度出發。表麵說教師與學校是雙選,其實校長選人隻會選擇能帶給他利益的人,而我隻想做學問。”“那什麽人能帶給校長利益呢?”“無非就三種,第一,‘能力’強能給領導闖名聲的人。這個能力不是說學問有多高,而是家長認為歲數大、資曆老,混個特級、骨幹稱號的能力自然就強。第二,言聽計從肯背鍋的人。他們不給領導惹事,關鍵時刻還能挺身而出替領導頂罪。第三,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為什麽。因此不管學校人員怎麽調動,校長為了自己的成績不會給你培養時間,他們隻想乘涼不想栽樹,年輕男老師基本沒有生存空間。當教育變成了自上而下逐利的平台,那它就已經死了。”駱足堅定地說:“必須國辦,必須教育改革,否則將陷入官僚資本主義的深淵!”


    老百姓簞食壺漿夾道歡迎赤黎軍入駐內江府,無論是赤黎軍的戰士還是黃瓜山的嘍囉兵都深受感動。李成危提議說:“我們不能隻看光鮮的一麵,還要去看看背後的陰暗。”大家紛紛同意,都換好便服不帶衛兵,隻有李成危、泠寅道、施百年、殿前香、遊善存等幾個人牽著戰馬穿過人群在小巷步行。這條小巷人流異常稀少,兩側都是高牆大院,幾棵光禿禿的楊樹整齊有序地排列在圍牆四周,庭院門前的石獅子莊嚴肅穆、威武對立。四個人正往前走著,忽聞前方傳來一陣成人的叫罵和孩子啼哭聲。“走,過去看看。”離近處隻見一個身穿圓領袍的財主站在自家門口正在揮鞭抽打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男人。地上倒著一個竹筐,裏麵有一平底的紅棗,其餘紅棗都灑到了筐外。旁邊門前的石柱上還拴著一頭毛驢,驢身上綴著幾個竹筐,白色的石柱上粘著一片黃。隻聽財主邊打邊罵:“你他媽個不長眼的鄉巴佬,府門前也是這畜生待的地方?”挨打的男人解釋說:“大爺大爺,這畜生不懂事。小人馬上把這收拾幹淨。”“收拾幹淨?沒那麽便宜!實話告訴你,按理說我可以直接打死你這賤民,但是今天大爺高興不想鬧出人命。你剛才吃了兩口屎還不算完,立刻將石柱上的驢糞捧走。嘿嘿還有,你這窮光蛋弄髒了我家的門麵應該賠償,但花錢肯定賠不起,幹脆把毛驢和棗都給我就得了。”說著就要把驢牽進院裏。那窮男人噗通一聲跪在財主麵前抱住他大腿哭訴道:“大爺,大爺您行行好,我們一家老小就靠這頭驢和棗生存呐。您拿走了我們可怎麽活呀,這不是明搶嗎?”“嗯?嘿,我去你媽的!”財主把三角眼一瞪,抬起右腿當的一腳正踹在窮男人的胸口上。那人滾出一丈多摔在小孩麵前,五官挪移疼痛難忍。“爹!”孩子扶著父親肩膀哇哇大哭。殿前香看在眼裏怒火中燒,拔出佩劍就要上前除惡。“等等,再看看情況。”李成危伸手攔住。財主罵道:“你他媽個不識好歹的東西,一個販棗的也敢討價還價?別以為赤黎軍來了就有人給你們窮棒子撐腰,天下是有錢人的天下,世道永遠不會變!”小孩哭嚷道:“我將來要把你們全部殺掉!”“嘿嘿,”財主嘲諷說,“小兔崽子,想殺我可以,你得參加赤賊啊?我讓你參加赤賊!”說罷揮起馬鞭就要抽打小孩。


    “住手!”兄弟五人一擁而上製住財主。“你們什麽人,竟敢行兇綁架!”遊善存拽出隨身匕首:“什麽人?殺你的人!”一下捅穿財主的心髒。窮男人見有人出手相救,對五人千恩萬謝:“恩公快逃吧,殺人是要償命的!”“哈哈哈,”遊善存笑著說,“兄弟你甭害怕,見著我們就算有救了。”男人好奇的問:“你們是?”施百年說:“我們是赤黎軍。”“啊?”男人雙眼發光熱淚盈眶,握住李成危的手說,“你們真是赤黎軍?”“嗯,我叫李成危。”兄弟五人一一自我介紹。窮男人雖然沒見過赤黎軍,但對這些人的名字早有耳聞。殿前香問:“老兄你貴姓?”“不敢當,小人姓張,我叫張快。啊,這是我兒子圖圖,今年三歲,大名叫張獻忠。”接著,張快把過往經曆講述一遍。張家是陝西定邊柳樹澗人,世世代代隸屬軍籍。張獻忠父親叫張快,是個勤勞樸實的農民,種地之餘在村上開個小酒店做點買賣,家中有幾十畝地和三間瓦房,日子說不上富裕也算能湊活著過。張獻忠三歲那年,父親張快送他到私塾裏讀書,在這裏執教的是一位姓林的秀才。學校規模不大,但教學與管理認認真真。張獻忠貪玩兒,經常與同學們打架,學習成績又不好,沒學多長時間就輟學了。輟學後,張獻忠在家裏幹些雜活。父親張快為了養家糊口,農閑時不時地出去跑個小生意。這次趕著一頭小毛驢,到四川販棗,帶孩子一道出行。這也是張獻忠第一次出門遠行。他由陝北來到川北,千裏迢迢,風餐露宿,瀏覽了沿途城鎮村落及山山水水,切身嚐受到謀生的艱辛。這天父子二人來到內江縣,將小毛驢拴在一家有錢人家門前的石柱上。不料,小毛驢的糞便濺在石柱上惹怒了這家的財主,這才發生了後麵的事情。泠寅道問張快今後打算怎麽辦。張快唉聲歎氣:“把這些棗賣完了再給大戶人家打短工,爭倆小錢糊口。”“那還是免不了受欺負啊。”“那怎麽辦呀,瞎混吧,這世道能活一天算賺一天。”老遊把藍靛頦一晃:“當我們的向導,跟著赤黎軍迴老家如何?”“這。”張快有些猶豫。“錢你放心,吃喝管夠!我看你也是個茅房拉屎臉朝外的漢子,痛快點。這孩子嫉惡如仇是塊材料,比你強!”“好,我答應!”“哎,這就對了,肩膀頭齊論弟兄,走著!”


    全軍休整三日開拔上路,臨行前駱足再三懇請馮夢龍參加赤黎軍:“大丈夫處世碌碌無為,與朽木腐草何異?”馮夢龍謝絕說:“世事紛紛一局棋,輸贏未定兩爭持,須臾局罷棋收去,畢竟誰贏誰是輸。閑人處江湖之遠,何樂而不為?”駱足深感惋惜隻好作罷。


    赤黎軍離開內江迅速北上,過遂寧,取閬中,轉小路逼近劍閣,一路上又精力大大小小數十戰,所剩糧草又顯不足。駱足總領後勤,帶著戰士四處挖野菜、打兔子,這些不夠吃又捉老鼠、逮野蛇,最後連樹皮也砍下來熬成湯給戰士們充饑,再苦再累就是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有一次駱足被毒蛇咬傷昏迷不醒,幸虧吳有性和尚炯兩位神醫及時診治才保住性命。李成危知道駱足本就體弱,勸他暫時放下手頭工作好好養養身體。駱足堅持說:“書生慷慨赴國難,真理光輝勝文章。”


    赤黎軍無論首領還是士兵全都同吃同住共受艱苦,心與心緊緊相連堅韌牢固,翻過劍閣天險就意味著走出四川,裏北方目的地又進一步。


    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要知赤黎軍能否翻越劍閣,且聽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誰辛苦為誰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挫螻蟻可吞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挫螻蟻可吞鯨並收藏【為誰辛苦為誰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