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剛放下筷子,蘇才人就已端起酒杯對柳依依:“柳才人,你我喝一杯。”看著蘇才人這明顯交好的語氣,柳依依急忙微笑:“我酒量不好,容我喝半杯罷。”


    蘇才人點頭,柳依依端起酒杯,喝了半杯,蘇才人已對柳依依亮出一個杯底,麵上笑容更加親切:“柳才人平常在聽雨樓中,也不愛出門。”


    “我初得寵幸,不知道該怎麽和姐姐們交往,因此不好意思出門。”柳依依這話讓蘇才人笑了:“果真柳才人極會說話,才會讓陛下如此疼愛。”


    這真是睜眼說瞎話,柳依依在心中腹誹,但麵上笑容沒變,接著柳依依開始思索,想知道這位蘇才人當年在宮中時候是什麽樣子?


    奈何周婕妤當年隻和秦貴妃交往的多些,那些位份不如她的妃子,她很多時候連正眼都沒瞧過,因此想了半天,柳依依發現,什麽都沒想起來。


    柳依依不由哀歎,就算不是為了爭寵,知道宮內的事情多一些也是有好處的,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而周婕妤從來沒有知道過別人。蘇才人見柳依依在發呆,連叫柳依依兩聲,柳依依這才對蘇才人微笑:“你瞧,我連怎麽在宮宴上說話,都不曉得呢。”


    蘇才人不疑有他,對柳依依笑著道:“柳才人聰明伶俐,這些事情想來一點就透,又何必要人提點?”


    高帽子真是一頂又一頂地往柳依依頭上戴,柳依依笑的更為動人,也微帶些靦腆:“多謝蘇才人了。”


    蘇才人對柳依依微笑,又提點了幾句宮中的事情,柳依依裝作十分莊重的神色聽著。


    坐在上方的皇帝對朱皇後微笑道:“年年都是這些人,竟……”朱皇後瞥眼皇帝:“難道陛下想添新人?今早老娘娘還說,想等禦花園花開時候,請大臣們的千金進宮,在禦花園賞花呢。”


    皇帝見朱皇後說話時候,麵上微有一絲哀怨,更顯動人。因此皇帝隻笑著道:“添不添新人,倒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況且朕還擔心,大臣們聽說老娘娘要招千金們入宮,想的不是參加賞花宴,而是想著,趕緊把千金們都訂婚出去。”


    朱皇後噗嗤一聲笑出來:“難得陛下也會講笑話。”皇帝搖頭:“朕原本就會講笑話,隻是皇後不肯聽罷了。”


    “淑妃,陛下和娘娘之間,真是越來越恩愛了。”坐在王淑妃身邊的趙昭容對王淑妃微笑。


    “帝後和睦,這是後宮眾人的喜事。”王淑妃中規中矩地迴了一句,對趙昭容笑著道:“趙昭容這些日子,和段婕妤越發要好了,我記得原先你們兩個,不是還有些不和睦?”


    趙昭容笑容動人:“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時候我不懂事,也不曉得段婕妤竟然生來不能碰貓,還特地抱了我的踏雪去尋她,讓她瞧瞧我的踏雪何等可愛。誰知段婕妤一靠近踏雪就連聲噴嚏,甚至差點暈過去。那時候我心中惱怒,後來才曉得,這是我的不是。”


    說著趙昭容對段婕妤微笑:“虧的段妹妹大人大量,從不為這件事埋怨我呢。”段婕妤抬頭笑道:“天下有這怪毛病的人也不多,那次之後,還是趙姐姐為我去尋醫問藥。隻可惜,道現在我還不敢碰踏雪呢。”


    王淑妃掩口微笑:“照這樣說,那你們兩個,就該飲一杯才是。”段婕妤和趙昭容含笑互相點頭,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蘇妹妹,你瞧她們說的這樣熱鬧,不如我們也……”朱寶林在那坐了半天,和別人說話,別人都隻冷冷淡淡的,因此就對坐在一邊的蘇寶林提議。


    蘇寶林把凳子悄悄地往一邊挪了下,對朱寶林笑著道:“朱寶林要去做什麽,就請去做,我就不去了。”


    朱寶林這下神色變的更加精彩,柳依依裝作不勝酒力,在那用手按著額頭歇息,耳朵眼睛卻沒放過宴席上的一舉一動。


    聽著眾人彼此的說笑應酬,柳依依不由在心裏歎息,怎麽原先都沒發現,宮中人竟然可以如此精彩?


    周婕妤當年都忙著做什麽?想著裁什麽樣的新衣衫,打什麽樣的新首飾,好妝點起自己,討皇帝的歡心。


    至於皇帝的歡心,柳依依不由抬頭往上麵望去,朱皇後在那和榮明太妃說話,皇帝正在那沉思什麽,感覺有人看向自己,皇帝就抬頭望去。


    柳依依沒有防備,和皇帝的眼撞在一起,皇帝對柳依依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柳依依卻覺得有些鬱悶,原先自己想的,不是這樣的。


    朱皇後和榮明太妃說完話抬頭,瞧見柳依依和皇帝四目對視,朱皇後不由微笑,對皇帝道:“陛下如此,確實要早些搬迴甘泉宮。”


    皇帝悄悄握一下朱皇後的手:“調皮。”朱皇後掩口微笑:“陛下休要再說妾調皮,還有一位朱寶林呢。”


    皇帝往朱寶林那邊望去,朱寶林在蘇寶林那碰了一鼻子灰,正在無計可施之時,見皇帝望向自己,朱寶林頓時覺得自己心裏的花都開了。


    急忙端了一杯酒,離座往皇帝那邊走去,走到皇帝麵前,朱寶林跪下對皇帝懇切地道:“陛下,妾原先有不到處,還望陛下大人大量,再不記得了。”


    曆來宮宴裏,妃子們都隻是彼此說話罷了,還從沒有妃子如此大膽,竟直接走到皇帝麵前敬酒。頓時殿內沉默下來。


    皇帝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頓時有些愣住了。朱皇後看向朱寶林,又看向皇帝,打算等皇帝怎麽反應。


    杜太後倒笑了,沒想到這朱寶林還有幾分勇氣,雖然說這種勇氣有時候會壞事,但用好了,也是一件好事。因此杜太後微笑道:“沒想到朱寶林竟還有這份心。陛下心懷天下,就接了朱寶林這杯致歉的酒罷。”


    皇帝的手又悄悄地握成拳,朱皇後看向杜太後,話語恭敬但意思並不好:“老娘娘,雖說朱寶林心意可嘉,可……”


    “宮中並沒有不許妃子在宴會上給陛下敬酒的規矩。”杜太後的話讓朱皇後的眉微微一挑,皇帝已經對朱寶林道:“寶林起來罷,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過……”


    皇帝瞧著眾妃子微笑:“若每個人都來給朕敬一杯酒,朕,就早醉了,因此,不許效仿。”


    這最後一句,算是完全落了朱寶林的麵子,但朱寶林卻像沒聽到皇帝最後一句一樣,恭敬行禮後才起身坐迴去,麵上甚至還有點得意洋洋。


    “這朱寶林,還真是,讓人不曉得怎麽說。”蘇才人既然著意要交好柳依依,自然也對柳依依含笑說話,柳依依迴以笑容:“我想,陛下定然有聖裁的。”


    皇帝說完話後看向杜太後,杜太後麵上笑容很平靜,皇帝眼中漸漸滿是陰霾,太後,太後。杜太後的性格,還真的是除非殺了她,否則皇帝可以保證,就算皇帝想盡一切辦法,廢掉杜太後的太後位而留著她的命。杜太後都能繼續興風作浪。


    皇帝眼中的陰霾沒有逃過杜太後的眼,杜太後覺得心中十分暢快,皇帝的性子和先帝還真的很像,同樣瞻前顧後。


    杜太後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對皇帝道:“我也乏了,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皇帝收起心中思緒,和皇後眾妃一起起身,送杜太後和眾太妃出去。


    杜太後這次倒沒為難帝後,上了車駕就被眾人簇擁著離開昭陽宮。


    皇帝站在院子裏看著杜太後的車駕離開,眼裏的神色漸漸變為憤怒,朱皇後上前一步,拉一下皇帝的袖子:“陛下,宮宴還要繼續呢。”


    是的,不能在眾妃麵前露出自己的異樣,皇帝吸氣唿氣,朱皇後的手從皇帝的袖子往下滑,握住皇帝的手。


    朱皇後的手很暖,皇帝努力讓自己的唿吸恢複平靜,這才轉身對眾妃道:“進去罷,現在長輩們都走了,大家也可以隨意些。”


    眾妃發出捧場的笑聲,皇帝也笑了:“知道都記得,不許灌朕酒。”


    “誰敢把陛下灌醉?”有人笑著說了這麽一句,天色已晚,雖有燈在那點著,但畢竟燈光昏暗,皇帝也沒有心情分辨到底是誰說的,和眾妃往正殿中走。


    宮宴繼續,眾妃子對著皇帝,沒有方才杜太後在時候的拘束,也有講笑話的,還有自告奮勇要彈琴跳舞的。


    皇帝也沒有拂那些急於表現的妃子們的興,也就有彈了琴,跳了舞。但也許皇帝的神色雖然竭力控製,但還是能露出一絲不悅來,因此也沒有人像往年一樣取笑那些上前獻技的人。


    也算熱熱鬧鬧過了會兒,朱皇後的眼一直沒離開皇帝的臉,瞧著時候差不多了就對妃子們道:“都已三更了,我乏了,你們也各自迴去歇著吧。”


    王淑妃領著眾人站起身對帝後行禮後,各自退出昭陽宮正殿。朱皇後命宮人們收拾殘席,也就和皇帝一起進了寢殿。


    剛一走進寢殿,皇帝把腰帶解了扔在那裏,就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朕,朕,怎麽就遇到這樣一個嫡母。”


    朱皇後伸手摟著皇帝的肩膀,努力安撫著皇帝的情緒。皇帝在捶完桌子後就閉上眼,握住朱皇後的肩:“朕沒事,朕隻是覺得,也許,我們……”


    弑母畢竟是件太大的事情,而且整件事情要做的天衣無縫,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更不能讓大臣們察知一點蛛絲馬跡。對皇帝來說,要公開讓一個人死去的方法很多,唯獨是這樣的,皇帝卻真沒多少法子。


    朱皇後感覺到皇帝漸漸平靜下來才輕聲道:“陛下,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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