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嫻能不怕麽!沈清月說,這鐲子顧四戴了一個月!


    幾家人相互問候過了,沈家和顧家太太便要準備出門去,永恩伯府的人則和趙家人準備去前廳吊唁。


    今日來侯府吊唁的人很多,偌大的侯府,寬敞的前院幾乎到處都是往來的賓客,韋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便和謝君嫻說話,便想法子讓謝君行與趙家人先走,她們母女倆吊唁過了,在進內院的路上才說上話。


    韋氏壓著聲音怒問謝君嫻:「……那可是你的東西?」


    她們馬上就要去見永南郡主,一會子郡主的態度就能說明一切,謝君嫻根本糊弄不過去,她蹙著眉頭垂首,弱聲道:「是……是女兒的東西。」


    韋氏雙眼一蹬,冷著臉,悄悄地張嘴問:「你的東西怎麽會在顧四手上?!你把它當了?!」


    謝君嫻麵色為難地點了點頭。


    韋氏氣得險些絕倒,切齒斥道:「糊塗!」


    謝君嫻小聲道:「女兒已有三月未領月例銀子……」


    她是家裏寵著長大的,錦衣玉食,什麽都用最好的。


    近些年永恩伯府開支一直在縮減,尤其去年到今年,謝君嫻從未為銀錢操心過,也就從來沒有存過銀子,陡然少了月例銀子,她知道韋氏和謝君行手裏都要不來銀子,除了當東西維持開支,還能怎麽樣?難道讓她一改平日裏吃穿用度的習慣嗎?


    韋氏臉色發白,咬牙道:「難怪她剛才刻意說顧四戴了一個月有餘,這是故意說給咱們聽的!」


    沈家族親王氏夫妻的事,前前後後不足一月,沈清月既是一月之前就知道鐲子的事,卻不拿鐲子的事要挾她們,偏要等到王氏丈夫淒慘入獄,才用鐲子來報複敲打她們,沈清月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隨你們怎麽折騰沈家,她一步也不會退讓!


    謝君嫻也早就明白沈清月的用意,她沒想到沈清月會如此有手段,有魄力……這是她所遠遠不及的。


    韋氏放慢了步子,絞著帕子擰眉道:「一會子見了永南郡主,不要露怯,永恩伯府的名聲還在,她輕易不會懷疑,就算懷疑,沒有證據的事,她也不會表露出來,你不要先心虛叫人抓住了辮子。」


    謝君嫻點點頭,又問道:「那以後怎麽辦?」


    永南郡主但凡有了一丁點懷疑,永恩伯府要是不主動證明,終究有一根刺。


    韋氏嘴角一沉,厲聲道:「能怎麽辦!隻能買一隻一模一樣的!」


    謝君嫻為難道:「那鐲子棉線極少,本就難得,而且那僅有的一根棉線彎彎曲曲,形狀特別,怕是不好找……」


    韋氏低聲責罵道:「早知如此,你何必犯蠢!」


    謝君嫻咬唇不語,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缺銀子用的時候家裏沒有人管她,她也隻能蠢。


    韋氏不甘道:「無論如何要把鐲子弄到手!」


    謝君嫻頭都是疼的,但她更忌憚的是沈清月的氣魄,若換做她,發生任何情況,她都不敢冒著得罪娘家的風險硬撐著不出手。


    母女二人去見了永南郡主,世子夫人當然已經將鐲子的事告訴了婆母。


    永南郡主見謝君嫻的時候,目光刻意往她手腕上掃了一眼,隻有一串碧璽手串。


    永南郡主臉色不難看,但也不好看……沈清月來的時候就知道戴她送的鐲子,謝君嫻卻不知道,兩廂對比,她心中多少比較了個高下。


    韋氏和謝君嫻倒也鎮定,母女二人言談之間從容不迫,絲毫不膽怯,倒叫永南郡主沒有那麽懷疑了。


    她們母女二人到底底氣不足,不敢多待,略寬慰了永南郡主兩句,便打算離開去找謝君行。


    謝君行吊唁完了之後,也甩開了張軒德,跟趙建安二人私下說話。


    趙建安和焦六娘的事壓了下來,外麵風言風語不少,但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人並不多,他在家「病」了一段日子,如今還是衣冠楚楚地四處出現,讀書交友,一樣不少,隻是低調了許多,不再命人四處宣揚他的好名聲。


    謝君行與趙建安有些日子沒見,他一邊走一邊問:「我聽說那個女的也下獄了?」


    那個女的,指的是焦六娘。


    趙建安並不答,隻問道:「今日跟在顧家和沈家身邊,容貌昳麗的婦人是誰?」


    謝君行對顧家的人了如指掌,他道:「顧狀元的夫人,沈家二姑奶奶——怎麽?」


    趙建安濃眉大眼,鬢如刀裁,嘴角緊抿片刻,方道:「沒事,我就是問問。」


    他記得很清楚,跟他在隆福寺門口接頭賣線香的婦人說,焦六娘出事的前一天,有一容貌美豔出挑的女人跟一位媽媽,在她手裏買過香,看樣子,像是在跟蹤他。


    當時他甩掉了人,沒太往心裏去。


    直到焦六娘出事,趙建安才一直惦記著此人,他猜想能對他下這等功夫的,隻可能是沈家二房知道他養外室的人。


    原先趙建安以為是沈清舟自己膽子大跑出來跟他,現在想想,沈清月的可能性更大,他也打聽過了,沈清月和二房關係甚好,未必沒有動機,而且根據坊間各種傳聞,沈二姑娘的性子有些厲害,像是幹得出來這種事的人。


    謝君行眯眼打量趙建安,在他胸口拍了兩下,調侃道:「你小子可別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趙建安淡笑一下,又答非所問,道:「她沒下獄……她好好兒的呢。」


    謝君行沒聽出什麽異樣,隻有些豔羨道:「焦六娘當初也是名震京師,沒想到竟為你所俘獲,心甘情願跟了你幾年……你不納了她,有些對不起她。」


    趙建安眉頭皺了一下就平展了……納她?


    怎麽可能。


    一個女人最有趣的階段,就是她不愛一個男人的時候,當她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一個男人,也就沒有什麽趣味了。


    大風起兮,忠勇侯府門口右邊六十多張「挑錢」翻飛如舞。


    是夜,永恩伯府。


    永恩伯和妻子韋氏兩人同房,他問韋氏舒家那邊的事兒辦得怎麽樣了。


    韋氏自己動手除去頭上的簪子,散了頭發,從鏡子裏打量著丈夫的臉色,說:「已經妥當了,那書生快取得舒三的信任了。」


    永恩伯脫了靴子上床,繼續問韋氏:「跟嫻姐兒也說好了吧?」


    韋氏握著簪頭,金簪花紋繁複,硌得她掌心發痛,她猶豫著道:「妾身還沒跟嫻姐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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