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姊妹們的名聲都是連在一處的,沈家未出閣的姑娘名聲壞了,沈清寧便多了一個把柄讓人拿捏,少不得又要受婆婆的氣,老夫人於心何忍。


    至於沈家當家人沈世昌的官聲更是不用說,那是沈家全家人都該拚命維護的。


    老夫人看完荷包,果然麵色凜然,眼神也變得犀利了些,目光直直地朝沈清月打過去,冷聲問道:「是誰傳出來的話?」


    「是妍姐兒與慧姐兒,母親一貫疼愛妍姐兒,慧姐兒又是四房的姑娘,孫女本不便管教,可此次事態嚴重,便同她們講了道理,又罰抄經書,以正家風。孫女不知這般做的對不對……心中到底惶恐不安,怕處理得不周,留有後患,才急著來告訴您。」


    老夫人半闔眼皮,若有所思,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姑娘家的小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幾分。


    她不疾不徐地捧起茶杯,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已放在心上。」


    說罷,老夫人呷了口茶,眼神晦暗不明,神色莫測。


    到底是沈清月的片麵之詞,老夫人還不至於立刻就聽信了,許是小姑娘之間因子虛烏有的事吵鬧幾句而已,她還沒心思去管這等小事。


    沈清月起身福一福身子道:「孫女告退了。」。


    老夫人微微頷首,沈清月便離開了,她剛走沒多久,丫鬟便進來稟道:「老夫人,陶姑姑來了。」


    陶姑姑是老夫人身邊的鄭媽媽舉薦來的,正好鄭媽媽在院子裏,她便親自去迎接。


    鄭媽媽臉上帶著笑容,輕聲細語地說:「老夫人正好還沒歇息,正好你過去同她老人家說幾句話。」


    陶姑姑微微一笑,道:「那我倒是來的巧了。」


    「可不是麽。」一麵說著,鄭媽媽一麵打起次間裏湖藍色的綢布簾子,笑著把人帶了進去。


    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坐起來,淡笑道:「姐兒們的女紅現在學到哪裏了?」


    陶姑姑垂首迴話,道:「已經開始學山水和人物像了,小娘子們都很聰明。」


    老夫人「哦」了一聲,道:「都學的挺快,陶娘子費心了。」


    陶姑姑笑一笑,道:「本是妾身職責所在。」剛說完笑容就淡了,她又道:「不過有一件事老夫人容稟,雖不是妾身分內之事,但妾身在府上授藝,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陶姑姑是鄭媽媽推薦來的人,小娘子們平常的學藝情況,老夫人偶爾會過問一下,這就代表,她是老夫人認可的人,便有一些資格管向主家稟報小娘子們的私事。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道:「你說便是。」


    陶姑姑猶豫為難之下,到底是說了,她道:「今晨我去時,聽到小娘子們在談論,說是沈二娘子私送男子荷包……私以為,如此不妥。」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次間裏也愈發靜謐無聲,唯有一縷乳白的青煙嫋嫋。


    「嗯……」老夫人閉上眼,聲音輕輕的,尾音拖的很長,她猛然睜開眼,精光矍鑠,道:「這話是誰說的?」


    陶姑姑垂首道:「慧姐兒說的。」


    老夫人心下一沉,事情都傳得這麽廣了?原來沈清月說的竟然是真的!她吩咐道:「去,把慧姐兒都叫來。」


    沒多大會兒功夫,沈清慧就來了,她原本步子從容淡定,麵上一絲驚慌也沒有,卻在看到陶姑姑之後,變得惶惶不安,雙手緊緊地揪住袖口。


    沈清慧在毯子上跪下行禮,老夫人沒有叫她起來的意思,冷聲問問:「慧姐兒,是你說月姐兒給張小郎君送荷包了?」


    沈清慧餘光掃了陶姑姑一眼,揪著衣裳低聲道:「沒、沒說。」


    陶姑姑麵色一變,眉心突突地跳,道:「慧姐兒,今日在繡房,你可是明明白白地跟我說過這句話的!」


    老夫人皺著眉,失望地看向陶姑姑,隨後聲音愈發森冷地問沈清慧道:「無憑無據的事,你聽誰說的?」


    沈清慧漲紅臉,根本不瞧陶姑姑,她噗通一聲,跪下道:「老夫人,這話是妍姐兒告訴我的……她說是張公子親口說的,二姐私下裏送了鴛鴦荷包給她。」


    都這個時候了,沈清慧可沒想著要一力承當。


    老夫人麵色黑沉,當即著人去叫沈清妍、沈清月和張軒德過來對質。


    穿柳堂。


    沈清妍正神色匆匆地跟丫鬟說完話。


    荷包的事,她總覺著不對勁,昨日她分明聽哥哥們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聽說張軒德確實是得了顧繡的荷包,甚至還在眾人麵前炫耀過了,怎麽今日荷包又迴到沈清月手上了,她得問清楚!


    沈清妍吩咐了丫鬟去園子的角門打發了門房,收買個小廝去族學裏帶話給張軒德。


    正好快到要用午膳的時刻,族學裏的學生們下了課,小廝及時把話遞了出去。


    沈家園子角門的小廝常常幫內宅的主子跑腿,族學的學生大多是認得的,那些人一看小廝是來找張軒德,便紛紛打趣道:「軒德,沈二姑娘又給你送東西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張軒德心裏飄飄然,仗著荷包還在手,臉上掛著得意之色,嘴上卻道:「別聲張嘛!」


    沈家四房嫡出的哥兒,沈清慧的胞兄沈正越道:「我家二妹最是性冷,軒德你可真有一手。」


    又有人攬著張軒德的肩膀,笑道:「聽說沈家沈二是最漂亮的,軒德你說說看,是如何俘獲她的芳心的?」


    說了第一句謊話,第二句也就變得不那麽難以開口,張軒德道:「說句不怕得罪各位的話,你們沈家的爺們兒那是個頂個的出色,可是姑娘就欠了些教養,不知道矜持,看到個軒偉的男子就往上貼。我那是根本就沒主動去勾她,若是主動勾了,又豈止是送個荷包的事兒?」


    一陣哄笑,那幫人擠眉弄眼地追問道:「不是送個荷包的事兒,那還能有什麽事兒?」


    張軒德但笑不語,但大家都是男子,他這般形容,反倒能讓人想得更多更齷齪的畫麵。


    這廂還沒鬧完,沈家又來人了,是老夫人院裏的丫鬟,請沈正越他們幾個哥兒同張軒德一起去府裏說話。


    老夫人可是極少派人來族學裏的,幾人很是愣了一會兒才隨同丫鬟進府。


    到了永寧堂,幾個哥兒沒了在族學時候的喧囂,個個屏息凝神,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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