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還真有此意,但是依張軒德這語氣看來,即便要迴去了,恐怕也會落人口舌,她愛慕他的名聲,怕是摘不掉了。


    正了神色,沈清月搖頭,對上張軒德的眼睛,道:「昨日匆忙,把東西塞給了張公子,重要的話卻忘了說。」


    張軒德眉頭皺起,沈清月從前都是表哥長表哥短地叫,今日卻喚他「張公子」。


    訝異地瞧了沈清月一眼,張軒德不禁張大了嘴巴,平日裏總是打扮得鮮豔紅綠的小娘子,今日隻穿了一身淡淡的碧青色裙子,烏黑的長發梳了一個圓髻,僅僅插著一隻木簪,素淨的不像她。


    張軒德忍不住仔細地看了沈清月的臉,她本是略帶英氣的長相,標準的三庭五眼,長眉不粗不細,眉尾微微上揚,眼皮內勾外翹,眼睛大而有神,挺鼻朱唇。十四歲大的小娘子,不施粉黛,英氣裏帶著稚嫩純粹,幹淨美好。


    他從來沒發現,沈清月本來的容顏有這麽好看。


    看得失了神,張軒德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胸口跳動的有些厲害。


    沈清月不明所以,隻好又道:「昨日還有話未對張公子說完。」


    迴過神,張軒德抬了抬眉,想到沈清月要說的話,便唇角翹起,壓著笑意,道:「你說,我聽著呢。」


    沈清月問他:「荷包張公子可隨身帶了?」


    張軒德把荷包拿了出來,鬼使神差道:「我一直貼身帶著呢。」


    沈清月奪迴荷包,淡聲道:「麻煩張公子,幫我把荷包交給你的老師,顧先生。」說著,她不動聲色地將荷包換掉了。


    甬道鴉雀無聲,張軒德果然驚訝萬分。


    他臉上的笑意凝固了,絲毫沒察覺到沈清月的小動作,張軒德彎起的嘴角一瞬間拉平,眉頭緊鎖,帶著濃濃的疑惑,沉聲問道:「……我的老師,顧先生?」


    篤定地點點頭,沈清月道:「是的。」


    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張軒德藏在後麵的雙手捏成拳頭,骨節泛著白,脫口而出:「那個死窮鬼?」


    沈清月一時未語,顧淮雖出身不高,但再過不久,他就是大業唯一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日後他不僅是張軒德的老師,還是他的上峰,是他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權臣。


    麵帶不悅,沈清月蹙眉斥道:「張公子便是這般尊師重道?」


    羞愧得紅了臉,張軒德視線閃躲,掩下慌張,磕磕巴巴道:「是、是我失言,我、我知道了。不過清月妹妹,私相授受這種事,我可不敢替你做。」他又趕緊解釋道:「昨日若不是你跑的太快,那荷包我根本不會收下。」


    沈清月強塞給張軒德,請求他:「張公子可千萬要替我送到顧先生手裏。」


    目的達成,沈清月也就不再糾纏,她態度疏離地告了辭,便領著春葉快步地迴去。


    張軒德呆呆地看著沈清月纖穠合度的背影,喉結聳動,胡亂地把紅色的鴛鴦荷包裝了起來。


    失魂落魄地出了角門,張軒德捂著胸口裏的荷包,腦子裏仍然記得精美的繡麵上,藍尾紅喙鴛鴦活靈活現,生動的叫人挪不開眼,同荷包的主人一樣靈氣逼人。


    荷包的主人沈清月,步子輕快地迴到了雁歸軒。


    迴到院子裏,丫鬟春葉才敢開口問話,她殷勤地給沈清月倒了杯熱茶,笑眯眯問道:「姑娘何時愛慕上顧先生了?」


    沈清月眼皮低垂,若隻是要迴荷包,依張軒德的性子,仍然會對人炫耀,說她曾經愛慕於他。唯有讓張軒德吃個教訓,他才不敢胡言亂語。


    呷一口茶湯燦黃的女兒茶,沈清月細嗅清香,淡笑道:「顧先生才名遠播,愛慕他的人多了。」


    顧淮其人,清冷孤傲,還是張軒德的老師,拉他下水,張軒德倘或有些畏懼,便不敢拿荷包的事編排什麽。若他無所畏懼,擔上欺師的名聲那就更好了。


    沈清月如何能不「愛慕」顧先生?


    擱下茶杯,沈清月問春葉:「我的荷包送給張公子你便多有阻擾,怎麽送給顧先生就可以,這是什麽道理?」


    春葉輕哼道:「張公子待咱們又不親厚,姑娘送誰都比送他好。」


    沈清月怔怔出神,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她當年怎麽不明白呢?


    抓緊了帕子,沈清月眸光漸漸暗淡,倘或有生母在世,悉心教養她,亦或父親疼愛,她前世當不至於那般淒慘。


    沈家世代耕讀,男子啟蒙至七歲,就要去族學裏上學,女子在內宅也要讀書識字,習女德女紅與修身養性之藝。


    姑娘家的讀書寫字自有年長有功名在身的學者授課,女德多為嫡母或是母親身邊資曆老的媽媽教導,女紅與技藝則請了專門的師傅教授。


    沈家最大的姑娘已經出嫁好幾年,年紀最小的便是沈清月的繼妹沈清妍,也已經過了十二歲。


    沈家待字閨中的四個姑娘年紀都不小了,沈家四房家世較低的親戚裏,同齡的小娘子也不少。府裏主中饋的大夫人柳氏請了幾個女先生,在園子的花廳裏,隔了一間大房,專門給小娘子們學習之用。


    沈清月早上去找了張軒德說荷包的事,耽誤了一會兒工夫。匆匆吃過早膳,就往園子去了,她來不及吩咐其他,便讓春葉帶上笸籮,荷包也還裝在袖子裏,忘了拿出來。


    通往花廳的石子路上,沈清妍正跟丫鬟說笑,隱隱約約似有提及沈清月的名字。


    沈清月循聲走近,沈清妍跟丫鬟們立刻住了嘴。


    沈清妍一身桃紅褙子,裏著淺色挑線裙,她有一雙泛著水光的圓眼睛,鬢邊幾朵棠梨,花白蔓青黃,活潑可愛。她小跑到沈清月身邊,勾著嫡姐的手臂,親親熱熱道:「二姐,你來了!」


    沈清月愣了片刻,她完全不記得,尚未出嫁的時候,跟沈清妍的關係有這麽親密。


    畢竟前世最後的記憶裏,沈清妍所作所為,著實惡心人!


    前一世,沈清月和離之前的半年裏,守寡的沈清妍迴娘家小住,與張軒德有了見麵的機會。


    沈清妍明知長姐因為多年無子和婚後的各種瑣碎事情,對張軒德心灰意冷,明知沈清月獨自打理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張家,更要應付刁蠻的婆母和夫家難纏的老仆,仍然趁著長姐焦頭爛額、無暇分身之際,在姐姐的眼皮子底下跟姐夫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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