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謹言這人真能裝。


    秦不聞不覺失笑。


    繞過彎彎曲曲的紅牆宮殿,她終於又迴到了剛剛季君皎來過的地方。


    ——宋謹言的寢宮。


    寢殿內,燭火長明,暖黃色的燭光將整個寢殿映照得透亮。


    剛剛在寢殿外候著的一幹人等早就消失不見,就連長瑾公公也不知去哪兒了。


    秦不聞輕笑一聲,沒再說什麽,卻是上前幾步,敲了敲殿門。


    “有人嗎?”她刻意揚高了聲音,唇角微挑。


    “咳咳咳——”


    寢殿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是、咳咳咳、是誰啊?”


    “朕現在頭暈乏力,胸悶氣短,是不能見人的……咳咳咳——”


    秦不聞挑眉,嘴角笑意更深:“哦,原來陛下已經病入膏肓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退下了?”


    說著,她向後退了幾步,轉身欲走。


    “砰——”的一聲,那華貴的殿門被猛地推開,發出一聲巨響。


    “你敢走!”


    宋謹言中氣十足地喊聲從身後傳來。


    秦不聞勾唇挑眉,轉身朝著殿前的男子看去。


    男子一襲明黃色裏衣,柔順的墨發披散,一雙桃花眼有些氣憤地瞪著她,眉梢下壓,麵色紅潤,哪裏有半點生病虛弱的樣子!


    秦不聞駐足。


    她雙手環胸,歪頭看向殿前男子:“不裝病了?”


    “詭計”被識破,宋謹言完全不見窘迫:“誰叫你不來見我!”


    秦不聞不覺好笑:“我說宋謹言,你多大了?還玩兒這小孩子的把戲呢?”


    從前也總是這樣,她稍稍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合他心意,他就裝病,非要讓她妥協才行。


    這怎麽都過去這麽久了,手段都不見長進的呀?


    宋謹言挑眉,眉宇間居然還帶了幾分驕傲:“管用就行,你這不是來了?”


    秦不聞歎了口氣:“出來吧,帶你四處走走。”


    她也有話要對宋謹言說。


    宋謹言眼神微亮,揚了揚下巴:“好!”


    他迴寢殿換了身衣裳,便欣然跟著秦不聞走出了寢殿。


    新年第一天,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隻要稍稍抬頭,便也能看到漫天的煙花絢爛奪目,刹那消失不見。


    秦不聞也沒把宋謹言帶出去太遠,就在寢殿四周閑逛。


    寢殿周圍的內侍宮女應該都被宋謹言提前遣散了,倒是安靜。


    “怎麽沒去宮宴?”秦不聞問他。


    宋謹言不太高興地開口:“秦不聞,你見到朕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哪有一上來就問他公務的?


    秦不聞憋笑,壓下唇角的笑意:“那你想讓我說什麽?”


    宋謹言低頭,稍稍沮喪地往秦不聞的方向走了幾步。


    在她跟前,他停下,抓起少女的衣袖,輕輕搖晃。


    “阿聞哥哥,你都沒同我講‘新年快樂’……”


    秦不聞看著眼前一臉委屈的宋謹言,頓時哭笑不得:“所以,這就是你裝病見我的原因?”


    宋謹言聲音悶悶:“你從前都會同我說的。”


    “秦不聞,朕已經五年沒聽到過了。”


    秦不聞心口微窒。


    看著宋謹言,半晌,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帶著柔和與縱容。


    “宋謹言,新年快樂啊。”


    宋謹言這才抬頭,眼神亮亮地看向秦不聞。


    那平日素來從容瀟灑的皇帝陛下,在秦不聞麵前,總是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想到這裏,秦不聞嘴角的笑容真誠了幾分。


    她伸出手,拍了拍宋謹言的肩膀,語氣溫和:“宋謹言,這五年來,辛苦了啊。”


    他坐在明堂之上,沒有她在麵前擋著,也不知道這五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從前那個調皮純真的少年,如今眼底也染了陰雲。


    ——宋謹言很辛苦。


    宋謹言有些別扭地拍開秦不聞的手:“朕的新年禮物呢?”


    他這樣問,伸手。


    秦不聞哭笑不得:“我說宋謹言,你是不是窮瘋了?管我一個身無分文的人要賀禮?”


    昨日,各國使節紛紛向曜雲獻禮,別說那賀禮,就是那寫著賀禮的單子,都快堆滿整個庫房了。


    ——宋謹言這家夥太過分了,都收了這麽多賀禮了,少她這份嗎!?


    宋謹言眉頭緊皺:“你往年都會給我準備賀禮的!”


    秦不聞簡直要氣笑了:“往年我是長安王,你看我現在,身份都是借來的,有什麽能給你的?”


    宋謹言不高興了,一臉幽怨地看向秦不聞。


    秦不聞笑了半天,終於勾著他的肩膀:“想要賀禮是不是?”


    “想!”宋謹言不假思索。


    秦不聞踮腳,單手摟住宋謹言脖子,指著宮牆之外:“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宋謹言氣笑了!


    他用手肘懟了秦不聞一下,跟她隔開距離:“秦不聞,你膽敢以下犯上,信不信朕治你死罪!”


    秦不聞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最終,還是宋謹言消了氣:“算了。”


    說著,宋謹言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張令牌扔給了秦不聞。


    秦不聞順手接過,看了一眼那金色的令牌,問道:“這是什麽?”


    宋謹言笑:“新年禮物。”


    秦不聞也跟著笑,晃了晃手上的令牌:“送我金子?”


    “這是朕的承諾!”宋謹言氣憤道,“秦不聞,你拿著這塊令牌,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你想要什麽,朕都給你。”


    秦不聞掂了掂令牌的重量,啞然失笑:“宋謹言,這世上沒有我秦不聞得不到的東西。”


    這話說得過於狂妄,但從秦不聞的嘴中說出來,宋謹言卻毫不懷疑。


    他作勢要去搶秦不聞手上的令牌:“你要不要?”


    秦不聞急忙躲過去,將令牌妥帖地放起來:“當然要!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拿迴去的道理?”


    宋謹言這才“嘁”了一聲,看向別處。


    秦不聞看著宋謹言,良久,緩緩開口:“宋謹言。”


    “幹嘛?”


    秦不聞還是固執地叫他一聲:“宋謹言。”


    “怎麽了?”


    有些不高興地轉身,宋謹言皺眉看向秦不聞。


    秦不聞對他笑著:“我也給你一個承諾吧?”


    說著,少女低頭,半跪在當今皇帝麵前。


    “秦不聞!?”宋謹言皺眉,上前想要去扶她,“你發什麽瘋啊?”


    秦不聞卻沒起,她抬眸,盯著宋謹言的眼睛,一字一頓開口:“宋謹言,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哪怕我死,也絕對不會背叛你。”


    “宋謹言,這是我的承諾。”


    “在我生前,這個承諾都作數。”


    --


    秦不聞從宋謹言寢殿出來,剛走出去不久,便停下腳步,輕笑一聲。


    “少卿大人,您什麽時候也學會偷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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