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網


    約翰離開江城,不知道啥時候再來,或者根本不來了。誰知道呢?


    外麵的葉子開始變黃,盛夏即將過去,繁華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將是蕭索的秋季。炎熱讓人變得浮躁,涼秋使人冷靜不少。街上穿梭的車和人,都在忙碌,不知道是否都明白忙碌的意義。反正要生存,且要生存在一個較高水準的地方。


    約翰一走,大家都倍覺輕鬆,接著是開會,這種開會,司空見慣,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德誌開過很多次會,對於這次開會,不同的是,大家使用不同的電腦。


    辦公室裏有電腦,台式的和筆記本都有,筆記本是從項目點帶迴來的,都是舊的,但是,處理文字還是不錯的。


    在這樣的機構,這樣的環境,人都會變化,正如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可是,太陽的能量在一天天減少,因為上帝的慈愛,讓工人們感覺不到它的變化,可是,看不出它的變化不代表沒有變化。


    正如風,沒有形狀、沒有顏色,可是,風存在,風在變化,忽而東,忽而西,忽而南,忽而北。


    開會是按部就班的,完了之後,德誌想到要去宣恩,他的妻子和孩子在那裏,如果他迴家,他的妻子和孩子肯定不在家,白跑了一趟。


    德誌坐上了從江城到宣恩的車。


    高速公路和鐵路還沒通車,要想到宣恩,必須先要到恩施,然後再轉汽車去宣恩。


    臥鋪車上有免費的白襪子,可以免費領取,但是德誌沒有舍得穿,而是將襪子放在裏包裏,反正下臥鋪車要穿鞋子,上車要脫鞋子,這樣才能保證車上幹淨。德誌對車內幹淨表示懷疑,因車內充滿著腳臭味兒和汗臭味兒,不知道是誰的腳誰的身子發出的氣味兒,可是很明顯,這是無法避免的東西。


    車在行進中,發出鼾聲,天還沒黑呢,有些人就等不及了。很快,臥鋪車在黑暗中前進,左轉右轉,如同搖籃,人躺著,左右搖晃,很容易入睡,德誌也是昏昏欲睡,車廂內的氣味兒被風吹散,涼颼颼的空氣灌進車廂,不蓋被子,還真有可能得感冒。


    德誌拉起被子,竟然也有味兒,他隻好將被子翻了個個兒,這樣,心理上感覺好一些。


    那被子有一些煙草味,還有輕微的汗味,看起來很幹淨,有些味兒的殘留卻無法一時弄淨。德誌想這可能是車主忙於賺錢,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再說,人們坐這樣的臥鋪車,就是想趁晚上有時間,可以休息休息,在車上睡一覺,天一亮,就到了目的地,圖的是個方便,另外就是一個一舉兩得,又休息了,又達到了目的。


    晚上,車載電視開始放映,有些人嫌吵,過了十點,電視就關閉,車在山路上跑著,人就逐漸進入夢想,沒睡的人少,睡著的人多,司機想考慮到大家的利益,加上車上的規矩,就將電視關閉,和售票員說話,那售票員就是老板,一般情況下是不跟車,有時候有事,就跟來了。


    老板擔心司機開車打盹,就想辦法跟司機說話,司機已經習慣了走夜路,白天也休息好了,不會打瞌睡,沒有人說話,還是比較枯燥的。


    車在山路上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情況不停地發生著變化,不能有絲毫懈怠。更重要的是,在山中跑車,要隨時加水,否則,車的製動就會發熱,如果不將製動刹車片降溫,製動刹車片很有可能因發熱,變得通紅,


    還有一名司機,正在補覺,可能白天打牌,沒有好好休息,隻需要補上兩三個小時,就能恢複精力。


    一般一輛比較好一點的臥鋪車都很注意安全,所請的司機也是經得起考驗的。


    即便如此還是要經過一個非常險峻的群山山路,特別是野三關路段,非常難走,當初開挖公路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來,盡量放緩坡度,避免發生意外。


    一到冬天,在下坡路上,因下山時,用水來降溫,路上就會灑下許多水,天氣又冷,結果就結了冰,在陰坡的地方,冰久久不會融化,時間一長,車走到這裏,就要穿“草鞋”,也就是說,需要特別防護,否則就會滑行。


    有一次,一對年輕夫婦帶著孩子從外地打工迴來,在夷陵下了火車,準備到恩施,結果沒有坐上車,隻好租了一輛的士,前往恩施。車行至野三關,車上的人下車小解,孩子留在車上,但是,因一時疏忽,車沒有拉上手閘,車在坡上,結果就開始慢慢滑行,夫妻和司機看到車在滑行,趕緊去拉車,想將車上的孩子救下來,司機是想保住車子,結果那車越滑越快,他們無法控製,結果連車帶人,全部滑下了山坡,滾進了懸崖,車毀人亡。


    從此後,這個地方就是“鬼門關”,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


    大凡司機走到這裏,都很心寒,非常小心。如今在修高速公路和鐵路,對傳統公路的破壞,更是厲害,不知何時是個頭,早點結束才好。但事情往往並不遂人願,總有些磕磕碰碰的。


    車終於過了這個鬼門關,到了恩施縣境內,地勢就平緩多了,難怪恩施曾在二戰時作過臨時省會,原來,這裏的確可以建立一個國中之國。


    德誌又昏昏然睡了,等到周圍一片寂靜時,聽到鼾聲此起彼伏,非常有意思,德誌趕緊朝車窗外一看,外麵隻有昏黃的路燈,有人在車底下行李車廂朝外拿東西,德誌想下車,可又不想下車,天還沒亮,恐怕還需要在車上休息休息,如果不行,就很有可能要一個人在淩晨時的恩施街道上行走,如果那樣,這就不好說了。


    但是,在車上非常難受,很想睡覺,可腳臭和鼾聲,讓人無法入睡,再說,司機也需要休息。德誌想下車,看看外麵,離天亮還早,有些乘客不想住旅社,就和車老板商量,想在車上逗留到天亮。


    當然,有些人為了安全,還想住在車上,司機就奉勸大家離開,大家有的不離開,司機沒辦法,隻好在車上睡。


    德誌不想這樣,按說,司機將乘客送到目的地,就不必要再增加其負擔,他們也很辛苦,完成了任務,應該讓他們迴家休息。


    德誌想到這裏,就下了車,拖著行李箱,往前走。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爾有一輛車跑過去,拖著聲音,逐漸消失在遠處。有掃大街的人,在嘩嘩地揮舞著掃帚,想在日出之前,完成任務,讓市民一早晨起來,就能進入美好的一天。


    德誌到了汽車站,隻見街邊停了一輛中巴車,車上隻有一兩個人,售票員和司機在車外站著說話。車站大門已經開了,但是,沒有車輛進進出出。看來,早班車是不需要進車站的。


    車站內沒有人,在站內等還不如在站外等,再說早晨交警還沒上班,車輛不多,不會因擠占交通要道而受到懲罰,恰在此時,夜行人一看到家鄉的車,就倍感親切,怎麽說,都是一件好事。


    德誌問:“是到宣恩的車嗎?”


    “是的,上車吧!”司機說。


    “啥時候走?”


    “快了,人上得差不多就走。”


    德誌沒有再搭腔。


    “這是頭班車,我們的車走了,別的車才來這裏載客。”司機又補充說。


    德誌將信將疑,可不得不信,山裏人比較樸實,沒必要撒謊,再說,即便是騙,也沒有幾個錢,用不著費那些腦細胞。


    德誌安靜地坐在車上,沒有睡意,他翻開一本雜誌,隨便翻翻,借著路燈看書,比鑿壁借光要強得多。


    天漸漸亮了,車開始發動,售票員來賣票,果然,第一班車走了之後,第二班不知從哪裏開來,緩緩地進了車站,泊在固定的位置上。山區的地值錢,隨便一塊小地方,就值錢。


    車離開車站,沿著河道旁的公路朝前開,很快,就到了六角亭,再往前走,就開始上下山坡,過一個小時,就到了宣恩。


    沿途的風景記述不盡。早晨山穀中雲霧,顯得格外美麗。


    車進了車站,等車停穩當後,德誌下了車,拉著行李箱,離開車站,然後上了一輛麻木車,朝宿舍開去。


    德誌仿佛覺得這裏就是家,家裏有妻子有孩子就夠了,母親已老,父親已亡。就是再想盡孝,也不可能了。


    隻有好好對健在的母親好一些,這樣才對得起去世的父親。但妻子孩子在小山城裏,又有房子,就是一個完整的家。


    他們在家休假,德誌一家在宣恩休假,各不相擾,好得無比。


    書亞見了德誌,非常開心,跑過來要抱,德誌順勢將兒子抱起來,親個沒完,完全忘記了疲勞。


    德誌妻子說:“快去洗洗吧,身上一股煙味兒。”


    德誌說:“好的。”


    德誌到小飯廳旁的衛生間洗手,這裏最近,然後放下行李箱,拿出毛巾,掛在掛鉤上。


    德誌心裏很放鬆,餘哥和尹懋都不在這裏,連芭比也不在,這房子就是自己的世界,感到非常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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