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正要轉身望去,果然一聲穿雲破雨的響,咻的一聲,樓上的弩箭已穿過這濕噠噠的雨,射中了蕭延年的冕服。


    一旁的黃門侍郎全都失聲尖叫,叫得亂七八糟的,“大王!”


    “大王啊!”


    “救命啊!”


    南平公主與宜公主亦是大聲驚唿,抬袖捂眼往一旁摔倒,“啊!”


    “姐姐!”


    “不要殺人啊!”


    小黃支棱起耳朵,四腿劈開,開始朝著趙人大聲吠叫,“汪!汪汪!汪汪!汪!”


    就在這亂糟糟的驚唿聲中,那叫沈密的已朝著樓上瞠目拔刀,“你......”


    你什麽?


    話未說完,就活生生地咽了迴去。


    射箭的不是旁人,是王父謝玄。


    此刻,王父謝玄正立於二樓闌幹,居高臨下地朝此處望來。


    手中的弩箭緩緩垂下,那弩上鏤金之處在雨裏也照樣泛出金黃的光澤來。


    那低沉的嗓音陰冷冷的,開口時候透著凜冽的殺機,一字一頓,“趙敘,孤的人,你敢碰。”


    高高在上,威勢逼人。


    是,叫的是趙敘。


    趙敘不敢。


    趙人也沒有敢的。


    因而趙敘垂下了手,其母舅落下了刀,底下的黃門侍郎小心翼翼地拔出了冕服中的弩箭,低低嘀咕道,“好險!險些射中大王的手!”


    南平公主與宜公主還歪在地上發著抖,姊妹二人抱在一起,眼淚一汪一汪地流,“姐姐,宜兒害怕......宜兒害怕.....宜兒好害怕.......”


    南平公主便道,“宜兒不怕,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若是沒事了,也就好了。


    趙國那二公連忙拱手,朝著樓上的人點頭哈腰,“王父息怒,息怒,路遠道滑,我王這就走了......”


    趙人一行撐著傘,黑壓壓的一片就要走了。


    若是果真走了,倒也好了。


    也算了結了,消停了,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各得其所,也各奔前程。


    人群裏那叫沈密的卻沒有動,隻是冷嗤了一聲,“雨裏苦等半日,如今又朝大王射箭,看明白了,遲早還要翻臉!”


    一旁有個年輕人,聽了這話便轉過身來,按住刀鞘,眼裏迸出殺機,從齒縫間低聲逼出幾個字來,“不如,殺之!”


    不如殺之,因而拔出刀來,逆著一行趙人就要奔出來要刺殺幼子。


    那鋒利的刀刃劈開雨珠,阿磐抱緊謝硯退後幾步,大聲叫道,“誰敢!”


    王父就在樓上,誰敢殺她的孩子!


    小黃大聲吠叫,司馬敦已倉啷一聲拔出大刀,飛身奔上前來,高聲喝道,“誰敢殺小公子!”


    奔上前來,橫起大刀,目眥盡裂,與那年輕人砍殺了起來。


    蕭延年驀地轉身,陰著臉喝,“沈猛!住手!”


    那叫沈密的人不肯,隻低聲道,“阿猛為大王盡忠,不必攔他!”


    而樓上的箭矢已與司馬敦的大刀一道,驀地一下射中了那年輕人的右手。


    那年輕人驟然一聲慘叫,捂住淌血的手腕大聲哀嚎起來,“啊!啊——誰他媽——”


    還誰他媽。


    還有誰,自然是王父。


    王父睥睨天下,誰敢動他的妻兒。


    司馬敦還在橫刀攔著,阿磐攬緊謝硯岌岌往樓上去,趙媼護著,謝允謝韶已翻身下樓,疾疾持刀相護。


    王父不但射出來這一箭,他手裏的弩箭張開,下一箭已然搭在弦上,瞄準了那年輕人。


    那年輕人臉都疼抽了,左手握刀複又往前衝來,“好你個謝玄,膽敢射我!”


    樓上將軍們全都弓弦張開,齊齊朝著趙人對準了,“小賊!敢犯王父名諱!”


    趙國的二公與黃門侍郎神色驚惶,滿臉流下的也不知是雨還是冷汗,隻知道撲上前去攔著阻著,“沈小將軍!沈小將軍千萬不要衝動啊!要命啊!真是要命啊!”


    那年輕人挨了一箭沒了臉,已經上了頭,哪裏肯善罷甘休,叫囂著就往前衝去,“我趙國大軍就在十裏外,要打就打,媽的!怕什麽!”


    而魏王父那流玉般的手隻需扣動扳機,那第二箭輕輕巧巧地就穿透了那年輕人的左手心。


    “啊!”


    那年輕人慘叫不止,大刀哐當一下落了地,在地上疼得打起滾來,“父親!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廢了.......啊......啊......”


    謝玄冷笑一聲,“殺孤的妻兒?怎麽想的?”


    是啊,怎麽想的啊。


    沈氏父子大抵忘了邶國是怎麽亡的。


    那叫沈密的撲上前去,抱住了那叫阿蒙的,老淚縱橫,“阿猛啊!兒啊!我的兒啊!”


    蕭延年陰沉著臉,那十二毓在雨中微晃。


    “綁了。”


    趙人麵麵相對,“大王......要綁......要綁誰?”


    綁誰還不知道嗎?


    蕭延年隻是凝眉睨著,底下的人再不敢問,立馬就領會了,連忙上前去綁那叫阿猛的人。


    那叫阿猛的又疼又怕,早沒了適才的決絕和囂張,隻一個勁兒哭天搶地地叫,“父親!救我!父親!表哥饒命!表哥!啊!啊......”


    原來是趙敘的表弟。


    這樣的人竟還能在趙國王室的內鬥中活到現在,可見白手起家的趙武王有多厲害。


    可眼下正是那趙武王下了命,“魏趙修好之際,壞我邦交,去,送由魏王父處置。”


    沈國舅大駭,噗通一下跪在了蕭延年腳下,“大王!大王!阿猛是大王至親的表弟啊!今日為大王出頭,大王怎能把阿蒙送給魏人!大王啊!做舅舅的求你了!”


    雨裏的蕭延年直身立著,立著垂眉望沈密,這周遭忽而一片岑寂,樓下趙人竟一人也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過去,忽地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下來。


    那叫沈密的大約也是軍中帶過兵馬的,看起來身形健壯,不曾想,竟被蕭延年一巴掌扇倒在地,連那趙國公卿的冕冠都扇掉了下去,摔在了一旁的雨水裏。


    眾所周知,蕭延年打人是極厲害的。


    其餘趙人,不管宮人也好,侍從也罷,公卿也好,公主也罷,全都跪伏在地,栗栗危懼,不敢抬頭,“大王息怒......”


    “大王息怒啊......”


    沈國舅愕然失色,捂住腫起的臉頰再不敢出聲相求。


    而一旁的侍從已將那叫阿猛的五花大綁,押到了魏王父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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