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時候,正是春天最美的時節。漫山遍野的花開,絢麗的顏色伴著迷人的芬芳席卷整個縣城,天空上飄蕩著些紙鳶,那是孩童們乘風在嬉戲。


    葉鴻楓站在一間屋子裏,周圍盡是衙役,鄰裏們圍在外邊交頭接耳著。陽光自窗外灑了進來,照在陰濕的屋子裏。那位前些天在鬧市救下的女子,那位近日裏趴在牆角偷看葉鴻楓的女子,此刻橫躺在床上,衣衫淩亂,氣息已絕。她滿臉驚恐與憤怒,雙手至死還緊攥著,握成拳頭,似要做最後的掙紮。


    她的人生仿佛剛剛亮起一抹曙光,卻又被無情的掐滅。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她的名字,就這麽匆匆離世。葉鴻楓閉著眼睛,不願去看這一切。這一刻,那種絕望般的無力感再次向他襲來,他還是那個無力地孩子,無論再怎麽努力,也什麽都改變不了,即便是成了縣令,當了官。


    “把她葬了吧……記得找人給她換身衣服,把身子擦幹淨……”葉鴻楓用力握著拳頭,他實在沒想到,冬觀的道士將人命視如草芥,肆意蹂躪。


    陳虎神情黯淡,默默地按吩咐做著事情。誰也沒有打擾葉鴻楓,他就這麽靜靜地站著,直到牙齒將嘴唇咬出血。


    那天,他獨自坐在那女子的墳前,一壺一壺地灌著酒,灌到自己不省人事。


    ……


    “嘭!嘭!嘭!”陳虎用力地拍著門板,那木門吱呀吱呀地響著,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葉鴻楓打開門,頭發蓬亂,眼中盡是血絲。葬下那女子已有數日,這些天他窩在房中,腦海裏始終在迴憶那副畫麵,那場人間慘劇。黑風寨至今仍未迴信,那些土匪是葉鴻楓最後的依仗,他們與冬觀鬥了數年。


    他很想殺了冬觀那群畜生,但他也明白僅憑一己之力還做不到這些。


    所以他在等。


    陳虎站在門口,一言不發。葉鴻楓低聲問道:“有什麽事嗎?”


    陳虎猶豫了一會兒,有些不忍,終究還是說道:“大人,冬觀的觀主正在開壇祭天,那祭品除了豬羊,還有……”


    “說!”葉鴻楓冷聲道。


    “還有一個小女孩……”


    葉鴻楓慘然一笑,這世上竟有如此泯滅人性之人。隨即他握緊拳頭,隨陳虎等衙役走出了衙門。


    觀主沒有絲毫避諱,直接在鬧市中架起了高台,用以祭天。那個紮著羊角辮子的小女孩此刻被綁在柱子上,柱子下方堆著些幹柴。一位婦女倒在幹柴下方,身上滿是鮮血,小女孩此刻已經陷入昏迷,眼角殘留有淚痕。


    百姓們排著長隊,在道士們的督促下,一個個往一隻巨大的箱子裏扔著銀兩、首飾。但凡不扔或者扔的少的便會被道士提出來,當眾用鞭子抽打。


    葉鴻楓一腳踢開正在抽人的道士,衙役們分開站定,隱隱要將高台圍住。他們都去過那個死去女子的家裏,也都知道冬觀道士禽獸般的作為,所以他們不再選擇後退,即便是死,也要在這群道士身上咬上一口,讓他們也嚐嚐疼痛的滋味。


    葉鴻楓冷冷地盯著觀主,道:“放了他們。”


    觀主居高臨下地說道:“你憑什麽要我這麽做?我就在這,有本事你來殺了我。”


    葉鴻楓不再說話,從身旁的衙役腰間抽出一把刀朝高台上走去。他從未殺過人,今天卻想試試。


    道士們看著他持刀的身影,一邊交談一邊嘲笑著,這個氣海都未開的凡人也妄想與觀主作對?簡直可笑。衙役們跟在他身後,卻被道士們攔在下麵。


    忽然石階上有個道士衝他喊道:“縣令大人,我看你這刀似乎提不動啊,要不我來幫您拿著?哈哈哈哈……哈哈……”他話還沒說完,葉鴻楓抬手將刀砍斷他的胳膊,鮮血飆射。這道士滿臉驚愕地倒在地上,捂著傷口哀嚎,他至今都不敢相信葉鴻楓真敢傷人,當著觀主的麵!


    所有人都愣住了,場麵極其寂靜,一時間竟無人敢出聲。


    觀主突然暴跳如雷,他尖叫道:“你敢傷人?你怎麽敢當著我的麵傷我的人?”


    “禽獸不如,該殺。”葉鴻楓隻是淡淡地迴了一句,拖著刀向觀主砍去。觀主甚至沒有閃躲,手一招,靈力自氣海中溢出,纏在刀上。隻是輕輕一扯,刀便從葉鴻楓手中脫出,掉到石階之下。觀主伸出一隻手作掌狀拍在葉鴻楓胸口,頓時他如斷線的風箏般飛出,自石階上滑下,頭撞在地上,黑發中透出些殷紅。


    他太虛弱了,這些天在屋子裏不吃不喝,即便隻是站著都搖搖欲墜。


    觀主走到柱子旁邊,手勾在小女孩的下巴上,轉過頭望向葉鴻楓,說道:“你想救她?你是不是還想救這裏的所有人?你當真以為自己是仙人嗎?弱成這樣還想逞英雄?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救她。”觀主伸出一根手指,頓時有火苗在手指上縈繞。隻見他屈指一彈,木柴便燃燒起來。


    高台下道士們催促著百姓們繼續往箱子扔著金銀珠寶,衙役們倒在地上,他們終究隻是凡人。沒有人再來反抗,所有人都隻是默默地排著長隊,將自己的積蓄扔進那隻箱子。


    火勢越來越大,眼看就要燒到小女孩身上。葉鴻楓撿起刀往高台上一次次衝著,卻總是被觀主輕而易舉地打下來。傷勢越來越重,衣服上也滿是裂口,石階上遍布鮮血印記,葉鴻楓快要撐不住了,即便是拄著刀站立都是件極其艱難的事情。


    “我知道您,娘親跟我說過,說您是了不起的縣令大人。”


    “給你的,這糖葫蘆可甜,可好吃了。”


    不!還不能放棄!她還有救!他在心底咆哮著。


    葉鴻楓擠出全身的力氣再次衝了上去,觀主依舊是卸去他的刀,然而那一掌卻落空了。觀主轉過去的時候,葉鴻楓正撲在火裏,用血肉之軀扔開燃燒的木柴,以此來滅火勢。


    百姓們有的握緊拳頭,有的緊咬嘴唇,終究還是沒人出頭。


    忽然一陣風夾雜著些水汽吹過火堆,火便這樣滅了。


    觀主神色凝重,望向風吹來的那邊。一個邋遢的俊俏少年將手搭在一個壯漢肩上,笑道:“羅莽,你這招比那什麽狗屁獾豬強多了,隻是輕輕一吹那火就滅了啊。”


    羅莽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憨笑道:“蘇老大,是觀主,不是獾豬。”


    蘇世離一擺手,朝高台喊道:“喂!那什麽獾豬,你看看我帶的這點人,夠揍你不?”


    觀主臉色一黑,一咬牙,帶著所有道士離開了鬧市。這個姓蘇的土匪頭子帶的哪是一點人,特麽的整個黑風寨都在這裏了吧。


    葉鴻楓抱著小女孩,望向觀主離開的方向,殺意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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