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死寂,心法停轉,餘天一暫時算是苟延殘喘,但在這個世界,沒有真氣的武者,全身骨折十多處,想要真正活下來,除非有奇跡。


    心法,有時候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磨盤,而遊離能量,就像是投入磨盤的穀子,真氣就像是磨下來的麵粉。


    現在磨盤不動了,穀子再多也沒用,經脈堵塞,真氣無法沿著經脈運轉,時間一長,丹田裏的真氣就會慢慢逸散。


    “動啊!”


    餘天一強行催動心法,但是丹田裏的真氣絲毫不為所動。


    “沒道理啊,心法怎麽自動停止運轉的呢?難道是因為我的經脈堵塞?不對啊,經脈堵塞,我更加應該催動心法,調動真氣來衝開那些堵塞才對。”


    嚐試了小半天,餘天一額頭的汗水都流下來了,隻要能夠調動一絲真氣,他就可以從乾坤盒中取出易靈果,服下靈果,身上的傷就算無法痊愈,起碼恢複個五六成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沒有別的法子,餘天一隻能安靜地躺著,現在他唯一好使的,就剩下腦子了,但是在這深山老林裏,光有腦子不行啊。


    “神魂之力能不能打開乾坤袋呢?”


    餘天一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神魂之力與真氣屬於兩種截然不同性質的力量。


    前者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後者卻是能夠實實在在地具象出來,比如說以刀芒、劍氣這種形式催發出來。


    乾坤袋這類空間存儲器,其啟閉方式也是催動真氣,激發其開口的法陣,與空間通道有些類似。


    “試試看。”


    餘天一控製著自己的神魂之力向乾坤盒侵入,但是乾坤盒一點反應都沒有。


    “果然不行,不是同一性質的力量,根本無法啟動法陣。”


    餘天一再次放棄了,他現在隻感覺自己已經是黔驢技窮,說不好隻能聽天由命。


    咚咚!


    不遠處傳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餘天一心中一驚,這樣的腳步聲絕對不是人類的,隻能是某種大型動物。


    其實,餘天一不知道,當初他剛落下來的時候,本地的“霸主”,那頭熊瞎子就來“看”過他了,隻不過熊瞎子把他當作了死人,並未理睬他。


    餘天一微眯著眼睛,他骨頭還沒愈合,就算他是天神下凡,受了這麽重的傷,渾身也無法生出分毫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東西離自己越來越近。


    吼!


    果然,又是那隻熊瞎子,不過它全身上下已經被鮮血浸染,大概有三四道傷口在向外冒血。


    熊瞎子步速非常快,似乎是在逃命,餘天一心頭的陰霾更重了。看著巨大的熊瞎子一步跨過自己,帶起的砂石、枯枝撒了自己一臉,餘天一隻能憋著氣,不讓對方發現自己還活著。


    熊瞎子跑出去有一炷香時間,原先熊瞎子跑來的方向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有四五個人。


    來人從樹叢裏鑽了出來,兩名大概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後麵還跟著三名有些愣頭愣腦的少年。


    這五人身上背著箭壺,裏麵缺了幾根,手上各自握著一把十石弓,腰間掛著一柄短刀,造型一模一樣,看起來像是一個村落的。


    “阿爹,那頭熊瞎子中了那麽多箭,居然還能跑那麽遠。”


    其中一名看起來有些虎頭虎腦的少年說道,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比餘天一稍微小了一些。


    “這頭熊瞎子肯定是吃了什麽天材地寶,所以才長這麽大,不過腦子似乎並不太好使,它中了這麽多箭,箭上又被我們淬了麻藥,相信它扛不了多久的,我們隻需要跟著它就行。”


    其中一名眼睛晶亮的中年人麵帶微笑地說道,他是他們村現在最勇猛的獵人,自然是想將自己的兒子也培養成一個勇猛的獵人,所以這一次進山打獵,才和他的族兄將兩家三個小崽子帶出來見見世麵。


    “以前似乎躺了一個人?”


    另一名少年趁著他們在說話,便東張西望起來,恰好看見不遠處的斷樹下,有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哪?”


    兩名中年人聽到那少年的話,不由臉色一變,這裏荒山野嶺的,怎麽可能會躺著一個人?


    “那裏。”


    那少年手指著餘天一所在的位置,所有人探頭看去,隻見那裏一片狼藉,地上滿是散落的枝葉,斷裂的樹幹斷麵似乎很新鮮,也就最近一兩天的事情。


    “你們在這,我去看看。”


    那中年人向後用手朝虛空按了按,自己則是貓著腰,悄悄朝那邊摸了過去,腰間的短刀早已提在手中,隻要稍有異動,就立即劈砍過去。


    中年人已經摸近了,探出頭一看,隻見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麵色蒼白的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嘴角上還掛著已經凝固的黑色血液,不過一隻胳膊還有兩條腿都用樹枝簡單地固定過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所為,還是其他路過的好心獵人幹的。


    唰!


    一刀挑開餘天一胳膊上綁著的布條,中年人定睛一看,隻見其小臂紅腫得不像樣子,顯然骨折是真的。


    唰唰!


    中年人又檢查了兩條被固定的腿,同樣一片紅腫,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餘天一的全身上下摸了個遍,發現其身上除了有不少恐怖的外傷,還有多處骨折。由此,他已經確定,餘天一身上的傷是他自己處理的,隻不過由於重傷,一個人非常不方便,有些傷他自己沒法處理,然後就暈了過去。


    “過來。”


    中年人招招手,招唿自己的族兄和三個兒郎,那四人同樣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還不時東張西望,生怕這是一個陷阱。


    “怎麽樣?”


    另一名中年人問道,見到餘天一身上的傷,臉上也不由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這少年身上的傷,絕對沒有造假。


    “很不樂觀,他的兩隻胳膊都骨折了,不過這邊嚴重,那邊稍微好一些,他應該是用那隻半傷的胳膊勉強將腿和另一隻胳膊暫時固定住了。”中年人沉聲說道,“這少年出現在這裏,有些不尋常啊。”


    “看他所穿的衣服,雖然已經破損不堪,但是布料質量卻是比鎮上最好的綾羅綢緞還要好,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另外那名中年人說道。


    “阿爹,大伯,難道他是被人遺棄在這裏的?”那名虎頭虎腦的少年說道。


    “不好說,這裏人跡罕至,若非我們是為了追著那熊瞎子,根本不可能深入到這裏。”


    一時間,餘天一的來曆讓眾人陷入了迷茫,畢竟就這麽貿然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會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麽禍事都是未可知的。


    餘天一則是假裝昏迷,以他對神魂之力的控製力,完全可以做到讓自己跟完全昏迷沒什麽兩樣。


    “阿爹,那熊瞎子?”


    “這樣,你們仨將他送迴莊子,我和你大伯去追那熊瞎子。”


    萬金江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侄子說道,他的族兄萬金保點點頭。那頭熊瞎子逃也逃不出多遠,等麻藥勁上來,肯定是毫無招架之力,兩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對付起來,肯定沒問題。


    而對於這個少年,他和萬金江都有一個奇怪的感覺,或許救了這個少年,將會是村子走出大山的出路。


    萬玉信、萬玉智親兄弟倆,以及萬金保的兒子萬玉禮則是麵露喜色,雖然他們也很希望將那熊瞎子拿下,畢竟光是熊皮拿到集鎮上,就可以賣出一個好價錢,更不說作為上等食材的四隻熊掌的價值了。


    而且,這麽一頭熊瞎子,其身上的肉,可以讓村裏的人十天半個月不用擔心食物問題。


    但是,他們畢竟是半大的孩子,在他們的認知裏,遇到了受傷的人,出手相助是應當的,如果視而不見,有違俠義之道。在他們的心中,成為大俠,是他們心中的夢想。


    萬金保、萬金江兩個老兄弟則是向那熊瞎子追去,而小的三兄弟很快便做了一副簡易地擔架,將餘天一輕輕抬放在上麵,三人輪流抬著,晃晃悠悠地向他們村子的方向走去。


    這裏是深山老林,但是這一路走來,前段的危險已經被兩位老獵人清理過了,所以也算相安無事地迴到了村子裏。


    剛到村口,負責守衛的萬玉峰還以為是哪個獵人受傷的,一瘸一拐地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張陌生的年輕的臉。


    “咋迴事兒,這是?”


    萬玉峰是玉字輩的大兄,曾經的下代族長的第一人選,隻可惜早年受過傷,現在隻能在村口站站崗,放放哨。


    “大兄,這是我們在林子裏發現的,我爹讓我們給抬迴來好好治治。”


    萬玉信,也就是那個虎頭虎腦的少年笑著說道,對於這位大兄,他可是非常尊敬的。


    “玉信,村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陌生人一律不得進村子,難道你忘記了當年的事情?”


    萬玉峰冷著臉說道,其實也不是他不通人情,當初他也是因為陌生人的闖入,才導致他受傷的。後來村子裏製定了規矩,禁止任何身份不明之人進村,就算是隔壁村的人想進來,也得有村長的同意才行,現在的他,隻不過是在執行這條規定,不想讓悲劇重演。


    “大兄,我爹說了,等他的傷好了,就讓他離開。”


    萬玉禮說道,他的父親萬金保,是村長的胞弟,萬玉禮是村長的親侄兒,既然萬金保族叔都同意了,萬玉峰也不好再阻攔,隻是讓他們仨在村口先等一下,他進村給村長通報一下。


    “有勞大兄。”


    三人將餘天一放下,齊齊抱拳施禮,萬玉峰擺擺手,瘸著腿向村裏走去,估摸著等了有一盞茶時間,一名大概七八十歲模樣的老者在萬玉峰的陪同下,來到了村口。


    “村長大伯。”


    那三人又再次行禮,村長萬金良擺擺手,徑自走到餘天一的身旁,查探了一下餘天一的傷勢,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怎麽樣?”陪同而來的一名族老問道。


    “全身有十七處骨折,有十多道外傷,其中有三處見骨,不過不像是武者交手所造成的。”萬金良說道,“像是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撕扯過了一樣,我看不懂,實在是很奇怪。”


    那名族老也蹲下身子,確定了餘天一的傷勢後,也是微微搖頭,顯然他看不懂這種傷是怎麽形成的。


    “大伯,怎麽說?”萬玉禮問道,這裏他跟村長的關係最近,有些話他說出來,別人不會認為有什麽。


    “抬去你家,然後讓你二伯去瞧瞧,如果你二伯瞧了都沒用,那也就沒救了。”


    村長捋了捋如銀絲般的胡須,轉身往村裏走去,小弟兄仨又將餘天一抬起,晃晃悠悠地朝萬玉禮家走去。


    ······


    村裏來了陌生人,已經有不少人得知了消息,他們起初對於陌生人沒有什麽偏見,甚至是非常友好。但是那一次,他們的好心被傷的太厲害了,所以他們現在對於陌生人已經不是偏見的問題了,而是從心理上完全排斥。


    很多成年人都跑到村長家裏打探情況,村長隻是說道,救了一個孩子,那些人稍稍有些心安,但是依舊擔心這個“孩子”會給他們村子帶來滅頂之災。


    “放心吧,隻要那孩子能勉強走路了,我們會將他送出去的,到時候,就算他再厲害,也不可能記住進來的路。”


    有了村長的承諾,眾人這才七嘴八舌地離開了村長家。村長也是無奈地搖搖頭,這也怨不得那些人,但是作為出去見過世麵的人,他知道,偏安一隅,受苦的隻能是後代。為了後代,他不遺餘力地想要帶領大家走出去,從年輕力壯到現在走路都快要讓人攙扶,也沒能改變他們的思想,更何況中間還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大兄。”


    那名族老見其他人都走了,這才從外麵走了進來,他是村長“走出去”理念的堅定擁躉。隻可惜,這部人畢竟隻是少數,在村裏,其他任何事情,村長的決定都會得到村民的擁護,唯有一提到走出去,大家立馬退了迴去,搞得萬金良也是十分無奈。


    “你來了,你去看那孩子了?”萬金良放下手中的茶杯。


    “嗯,老二已經去看了,他說這孩子能活著就是一個奇跡,他還說這孩子的求生欲望很強烈,所以才能撐到現在,等來了玉禮他們的救援。”


    “那就好,其實,外麵的人,也不全都是壞人,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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