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芕在衛生間門口遇到朱元正,便對他說:“你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更衣室和衛生間相鄰,言芕很快拿出了那包萬寶路的煙,遞到朱元正麵前,說:“你的煙。”


    朱元正靠在門口,凝視著言芕,眼角帶著笑意,卻沒有伸手去接過那包煙,直到言芕再次出聲提醒,他一聲冷笑,拿起了煙,卻在下一刻將那包煙捏壞在手裏,隨即投入不遠處的垃圾桶,說:“這不是我想要的煙。”


    原來這煙不是瑞士產的,言芕買煙的時候,那賣煙的店員也是沒聽清楚具體,隨便拿了包萬寶路賣給她。事實上,那天晚上,言芕就算跑斷了腿,也未必能買到朱元正想要的煙,他就是存心耍她玩的呢!


    “這是我花錢買的煙!”言芕很討厭朱元正的行為,就算這不是他想要的煙,也是她花了錢買的,他有什麽權利把它當成垃圾扔掉?


    朱元正拍了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抱歉,我忘了你很在意錢。”


    朱元正說著就從錢夾裏拿出一百塊錢,塞到言芕的領子裏:“不用找了!”


    言芕冷眼看著朱元正的背影消失,即使她在心裏對這個男人厭惡至極,卻因為她不善言辭,說不出一句罵人的話,再說了,跟這種人渣,還犯不著較那勁!


    這天晚上,朱元正一夥人是最後的客人,言芕送他們離開的時候,站在門口,看著唐伊,說:“我馬上就下班了。”


    言芕希望唐伊等她一起迴去,不想她跟劉捷宇離開,然而唐伊卻一臉難為情地說:“你……你一會兒先迴去吧!我和阿宇一起。”


    言芕目送著唐伊和那些人離開,她感覺很無力,那個丫頭多麽想和劉捷宇在一起,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比起她的愛情,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輕了很多。從今晚看來,唐伊已經融入了那些人的圈子,仿佛她原本就屬於那個圈子似的。


    這一晚到最後,唐伊都沒有迴到出租屋,第二天是中秋節,也是周六,她更是不會迴來了。


    言芕在每個周末的時候,有個發傳單的兼職,三十塊錢一天,是廉價勞動力,不過貴在長期合作,比較穩定,這樣可以保證每個周末都有兼職可做。


    言芕發傳單到五點,想到晚上是班級中秋晚會,會有很多東西吃,所以她沒有吃晚飯。這個晚會的所有費用,都是在班費裏麵出的,她也是交了錢的,所以不能浪費了。


    晚會的時候,言芕的節目排得靠後,她便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不停地吃東西,伸手能及的地方,隻要放著吃的,很大部分都是她吃的。


    “看你那麽瘦,還挺能吃的!”坐在身邊的某男生調侃道。


    言芕並不在意別人看她的眼光,今天在外麵跑了一天,她很餓,填飽肚子要緊。


    言芕身邊坐的都是男生,她們班是工科,本來就男多女少,僅有的幾個女生坐到一塊,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她便是多出來那個,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她都是萬綠叢中一朵花,不過卻是狗尾巴花,照舊被忽視。


    在言芕看來,是沒有男生會喜歡她的,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被人表白過。二十三年了,度過了青春期,度過了花季雨季,曾經也懵懂過,渴望過,悸動過,卻似乎沒有被男生喜歡過。


    漸漸的,她也就習慣了,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是與生俱來的不討喜,不會有人喜歡她。她甚至認為,自己身上缺乏那種吸引異性的荷爾蒙,所以她接受了現實,也就破罐子破摔,在異性麵前都懶得偽裝一下自己了。


    言芕唱歌不至於跑調,但也不見得好聽,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唱得很普通,所以她唱歌的時候,大家都提不起興致去欣賞,底下一片交頭接耳,有的吃東西,有的打鬧,各玩各的,誰還記得她在台上幹什麽!


    所有節目結束後,大家開始玩遊戲,玩得她興味索然,當她準備借機上廁所開溜的時候,教室裏進來一群在隔壁開晚會的外語係美女。是幾個男人嫌班裏女生太少,快要溢出來的荷爾蒙無處宣泄,去人家那裏拐來的。


    美女們一出現,一整晚怏怏然的男生們突然被打了雞血似的,終於活了過來,口哨聲,吼叫聲,教室裏沸騰起來,這讓言芕想到,某種雄性動物見到雌性動物時的鬼叫聲。


    當僅有的幾個工科班女生感覺到自己一下子沒有市場的時候,有人又從隔壁的隔壁找來了幾個帥哥,而且都是帶著才藝來的,有人表演魔術,有人跳著炫酷的舞步,有人彈吉他……


    彈吉他的那個男生叫餘梵,人長得很帥。言芕盯著他唱歌時認真投入的表情,一陣恍惚,心想,人是怎麽可以把表裏不一做得如此到位的呢?


    言芕一聲自嘲的冷笑,想起一年前,她竟然也異想天開地做過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美夢,那麽虛幻的故事怎麽會發生在她身上呢?事實證明,她確實是想多了。


    其實,言芕也不是沒有被表白過,隻是那場表白是一場惡作劇罷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彼時的言芕第一次被表白,而且對方還是如此帥氣、如此高不可攀的餘梵,她確實心旌蕩漾了。


    在感情上,她還是一張白紙,還是會容易相信那些虛幻的美好,但很快便被真相重重地打擊到了那顆自卑的心。


    給了她短短一個星期的甜蜜憧憬之後,餘梵如是對她說:“你別當真,我的朋友們都很好奇,如此古怪的女孩麵對被表白時會是什麽反應,事實證明,任何人麵對男女情感的時候,都會變得不一樣,不過我真的不可能喜歡你……”


    原來她以為的心動告白,隻是幾個男生的好奇心,隻是他們的惡趣味使然,而最後她這個活生生的人的感受並不重要,也不用被重視。


    可是她也會受傷,這件事之後,她更不敢對這種事情有任何幻想了,她變得更加自卑,覺得沒有人喜歡她才是正常的,她不該過分奢望。


    也許童話故事不一定是騙人的,但是那些美好的故事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言芕趁氣氛火熱,離開了教室,沒走幾步,餘梵叫住了她:“我聽到你唱歌了!”


    很難聽,言芕自己知道,所以他是來嘲笑她的嗎?


    言芕轉身,抬頭看著餘梵,淡淡道:“你剛才唱歌很好聽。”


    “也很帥吧?”餘梵得意道。


    “不過,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你帥。”言芕說完,留下發愣的餘梵,離開了。


    一個人帥不帥不光是看他長相的,有的人長得再好看,你也不會再覺得他好看。


    ……


    星期天,言芕五點發完傳單迴家,不想做飯,在樓下買了兩個包子吃。


    唐伊仍舊沒有出現,這讓言芕總有些放心不下,拿出手機給唐伊打電話,電話裏傳來唐伊歡快的聲音,她說她現在在另一座城市的海邊,吹著涼風,好開心。


    剛掛了電話,進來一個電話,言芕看著屏幕上的號碼發呆,直到電話自動掛斷。一分鍾後,電話又打了進來,仍舊是同一個號碼,雖然隻顯示一個號碼,但言芕對數字有很好的記憶力,她知道,這是她那養父高鴻逸打來的。


    言芕離開言家後,和高鴻逸隻見過一次麵,那次他來學校找她,想彌補自己的過錯,想給她一些經濟上的幫助,但她沒有接受。


    言芕和這個養父一直以來都不親,住在一起十幾年,他也從來對她不上心,仿佛就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發生了那件事之後,言芕對高鴻逸就更加疏遠了,她不想再見到他。


    那次他來學校找她,她很抵觸,她說:“我不需要來自你的任何幫助,我隻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出現。”


    高鴻逸知道言芕的態度後,也就沒再來打擾她,隻是今天,為什麽又給他打電話呢?


    言芕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喂。”


    “你最近好嗎?昨天中秋節——”


    “我很好,隻是不需要被打擾。”言芕打斷高鴻逸的話。


    “哦,好,照顧好自己。”高鴻逸一聲歎息。


    言芕坐著發了會兒呆,然後看了下時間,才發現自己該去上班了,立馬拿著包就出了門,當門關上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鑰匙被自己落在桌上了。她苦惱的同時,急步下了樓。


    言芕一路上都走得很快,但趕到茶館時還是遲到了十分鍾,經理一臉不悅,說:“怎麽遲到那麽久,今天那麽忙,美婭和阿薇給我請假,你還給我遲到,妝還沒化,扣你三十塊錢工資!”


    言芕無言以對,一麵心疼錢,一麵迅速去更衣室換衣服。


    今天因為有兩個同事請假,在崗的每個人就要多負責一些區域,言芕穿梭在各個雅間,一整晚,她都在忙碌。


    原本就很忙,快十一點的時候,“挑事鬼”朱元正還來了,他一來,言芕就得去伺候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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