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裏還在嗡嗡作響,孟青已經著人抬著一箱箱掛了紅綢的聘禮進了院子,十裏紅妝不是說說而已,一刻鍾後隊伍才走完,正院裏堆不下,最後一箱都擺到了大門口。


    如此大手筆,令人咂舌。


    陰冷潮濕的天牢裏,關押著一個又一個的死刑犯,這裏氣味渾濁,地上滿是衝刷過後的水漬,牆上濺起的血結成了厚厚的痂,每天都有人被拉出去問斬,也有人不斷地被帶進來。


    林修睿被關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整個人如屍體般躺在枯草之上。入了天牢的人哪有什麽好下場,節節審問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特別是對於他這種壞事做絕的,獄卒動起手來毫不心軟。


    二皇子及其手下,罪大惡極已在昨日午時被拉出去問斬,獨獨剩了他一個,他多希望自己能在昨日一同被斬首,這樣死的也不遭罪。


    可是,今早已經有人給他灌了滿肚子藥,隻待一吸收,便會開始行刑,這種絕望到顫栗的感覺,比死還難受。


    牢門響動兩聲,獄卒端來一碗斷頭飯,厲聲道:「吃了吧,待會好上路。」


    林修睿動也不動,雙眼緊閉,沒有一丁點反應。


    獄卒「呸」了一聲,轉身出去便關上了牢門。


    除了旁邊不時傳來的呻吟聲,林修睿什麽都聽不見,前塵往事一件一件充斥在腦海中,有他所經曆的,也多了些並不屬於他的記憶。


    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吊詭極了。


    在那裏,林湘並未毀容,依舊是他愛的一副嬌憨可愛模樣,二皇子也並未獲罪,而是成功登上了皇位,自己則從龍有功,成了大周人人敬仰的王爺,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為過。


    他還看見了顧懷瑜,與現在不同,她性子軟弱連話都不敢大聲的說,對自己恭敬有加,可不知道為何,林湘並不喜歡她,閑來無事便是一通折磨,他愛林湘,對顧懷瑜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也喜歡不起來,便由了她去。


    場景紛亂複雜,大多都是在他和林湘廝混上頭,起先他不懂,天下間美人如此多,為何他對林湘情根深種,後來才發現,她的每一個小動作,無不是在勾引自己。


    吃飯時她會用腳勾著自己的腿窩,擁抱時她的指尖會沿著腰窩遊走。大抵是個男子都無法拒絕吧,這種禁忌的感覺,刺激過任何。


    最後的畫麵停在了廝混後,林湘伏在他身上說:「那日在花園的假山裏,顧懷瑜看見了我們……你現在還沒給我找到新身份,要是她將我們兩的事說出去怎麽辦?」


    林修睿捏著她胸前軟肉:「她成日被關在府裏,不敢的。」


    林湘往他耳邊吹了吹氣:「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永葆秘密,隻能斬草除根。」


    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般卑微,他能親手殺了二伯,殺了林修言,自然也能對顧懷瑜下得去手。


    於是他點頭:「那便殺了吧。」


    畫麵碎了,轉眼他看到了殘廢的顧懷瑜。那一天殘陽如血,倒影在她漆黑的眸中,夾帶著仇恨與不甘,如同團團跳躍的鬼火,幾欲將人吞噬,莫名的他有些害怕。於是,命人割瞎了她的眼,砍了她的四肢以石碑鎮壓。


    顧懷瑜的死沒有激起任何波瀾,他誌得意滿,意氣風發,以為等著他的是無上榮耀,可惜,好日子沒過兩日,最終還是遭了報應。


    他不知道宋時瑾是怎麽查到了這件事,也不知二人之間有何糾葛往來,居然能讓宋時瑾不顧大好前途,帶人圍了王府,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頭被利劍砍下來的瞬間,他才知道,那有多疼。


    「唿!」自夢魘中驚醒,林修睿渾身冷汗密布,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那裏仿佛有一條線,正死命的勒著他,又像是砍頭的傷口還在,痛至骨髓。


    為防止他畏罪自殺,進來的第一日他便被卸了下頜,所以隻能大張著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幽暗的甬道中,腳步聲響起,宋時瑾帶著顧懷瑜緩步行至牢門前,立在了搖晃不止的燈下。林修睿看到了顧懷瑜的眼睛,與夢中的毫無二致,昏黃的油燈入眼,森然滲人。


    林修睿猛地撲了上去,將手伸出圍欄,張著嘴「啊啊」喊叫著,依稀間能分辨出,是在說:「求你饒了我!」


    宋時瑾往前一步,擋住顧懷瑜,渾身縈繞的煞氣凍得林修睿慌忙撤迴手。


    「嗚嗚……不是,我,殺的你……是,林湘。」盡管口齒不清,他還是努力說著。


    顧懷瑜麵上帶著笑,略微上揚的眼微微眯起,毫無波瀾看著匍匐在地上不停說話的林修睿。


    「哦,你想起來了?」


    林修睿渾身一個激靈,往後退了半步跌坐到地上,他盯著顧懷瑜,如同看到了爬出地獄的惡鬼。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迴來就是報複我們的!


    張氏一家的死,林湘的消失,他的落魄屈辱,那些曾經對不起她的人下場一個比一個淒慘,唯有二房與老夫人還活得好好的。若她有這些記憶,便不難解釋了。


    你怎麽那麽狠毒?那些都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


    顧懷瑜看懂了他的眼神,笑得更加燦爛,踏過滿地汙穢,她身上依舊整潔無比。


    「是啊,我的確歹毒,不過不及你與林湘三分,這些事可是你們手把手教我的,你知道四肢被砍有多痛嗎。」


    默了片刻,她看向林修睿絕望的眼,緩緩道:「好好享受吧,哥哥。」


    人的一生有太多執念怨恨與不甘,當這一切積累到足以毀滅一切時,厲鬼將徘徊於世間,入不了輪迴,等著的隻有兩條路,或迎來機遇,或墮入無間深淵,她很幸運,是前者。


    說完,隨著宋時瑾揚了揚手,便有獄卒拖著鐵鏈而來,「時辰到了,拖出去行刑。」


    似催命的閻羅忽降,林修睿毫無反抗之力被套上了鐵鏈拖出牢房,若是重來,他定不會如此野心勃勃,更不會做下這些事,從他答應衛崢殺了二伯開始,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顧懷瑜轉身看著,心裏那口怨,仿佛唿出去大半。餘光一暗,宋時瑾向著她伸手,「我帶你離開。」


    「好。」顧懷瑜將手放了上去,「去哪裏?」


    「迴家。」有我的地方。


    午門口早已聚集了大批觀刑的人,高高的刑台上架起了十字柱,林修睿被拖捆上去的瞬間,有黃濁的液體順著囚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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