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堯高興了,一頭紮進柳貴妃懷裏,「好,我絕不亂跑。」


    馬車平穩的上了路,因著車內有衛靈綰與衛堯在,氣氛倒是歡快的不得了,駛了一大半路程時,柳貴妃便聽得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


    衛靈綰撩起簾子探頭一瞧,前麵巷口處有三個流裏流氣的男子正圍著一人拳打腳踢,那人抱著頭拚命的打滾,還是擋不住不停落到身上的腳,一見有華貴的馬車路過,手腳並用就準備往巷子裏爬,沒兩步又被人揣倒在地。


    「怎麽迴事!」隨行的侍衛恐是歹人做戲,為保安全上前嗬斥道:「你們幹什麽的!」


    那三人罵罵咧咧猛地迴頭,馬車前開路的侍衛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上,一見這麽大的陣仗,三人差點被嚇得尿褲子,當即點頭哈腰:「軍爺恕罪,軍爺恕罪,小的這就走,這就走。」


    「等等!」護衛瞟了一眼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問道:「怎麽迴事?」


    「這狗東西,偷了小人的東西,所以小人才……」其中一人趕忙解釋:「小人不敢了。」


    「滾吧!」不欲再多耽擱時間,護衛揮了揮手,那三人便屁滾尿流地跑了。


    馬車緩緩駛過之時,衛靈綰正巧看到地上那人抬頭,立馬跟見了鬼似的將簾子放下,捂著心口舒氣。


    衛堯湊過去,準備再撩開簾子,卻被衛靈綰一把拉住:「別看,怪滲人的。」


    柳貴妃笑了笑,緩緩道:「你可知她是誰?」


    衛靈綰搖頭,那人沒有頭發,臉上全是扭曲的疤,隻有一隻渾濁的眼睛睜著,另一邊是黑洞洞的眼眶,看起來極其恐怖,她可以確定她從來沒有見過此人,不然她不會忘記。


    「林湘。」吐出兩個字,柳貴妃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這樣都不死,當真是賤命好活啊。」


    衛靈綰目瞪口呆,驚訝的嘴裏可以塞的下一顆雞蛋,不過再一想她做的那些事,方才不知情時對她的可憐又化成了一句:「活該!」


    而地上的林湘則掙紮著起身,拖著瘸了的一條腿飛快躲進巷子裏。


    她在牢裏這三個月過的可謂是生不如死,那日顧懷瑜來看過她之後,牢頭便不再管她,由著那些婦人折磨自己,活生生打瞎了她一隻眼睛,踩斷了她一條腿,好幾次她都被打到暈死過去。


    她怎麽出來的她不記得了,隻知道醒來的地方是城郊的亂葬崗,到處散發的腐臭味和森森白骨,都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在裏頭躺了一天後,她身上才有一點力氣。她沒有生活的能力,也不想死,這時她想起林修睿說要放她迴顧家,所以啃了些樹皮填飽肚子後,她偷摸來到了城裏,誰知卻聽說林修睿謀反被判了剮刑,她怕被人發現後自己再次被關,所以倉惶躲了起來。


    沒有吃的,她便去偷,哪知道第一次就被人逮住了,一點沒有吃著不說,還被人打了一頓。顧懷瑜要與宋時瑾成親的消息她也聽說了,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絲毫敢去找麻煩的心思,隻能暗自嫉恨,背地裏詛咒。


    正靠牆喘著粗氣,就聽得旁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林湘心裏一緊,那人已經停到了她跟前。


    來人是一個中年壯漢,皮膚黝黑渾身泛著臭味,瞧見她時嘴角一咧,露出滿口黃牙。


    「貨色不錯,再砍去一雙手還能多討點錢。」


    林湘已經開始瑟瑟發抖,可她連救命都不敢喊,官兵一來她死的更慘,「你想幹什麽……我這麽醜,你就是捆了我也沒人要的……你放過我……」


    「嗬嗬。」那人笑了笑,取了個麻袋出來兜頭就攏了過去:「要的就是你這種又醜又殘的!」


    待男子扛著林湘離開後,巷尾忽然飛下一人悄悄跟了上去,晨曦將他的五官照得清晰,正是瞿軼。他原還不明白為何主子最後改了主意,又留了林湘一命,現在想想,死豈不是太便宜她了,時至今日還不悔改,出來後竟然敢詛咒夫人。


    看著那人七拐八拐鑽進一間平房,瞿軼笑了笑。但凡繁華之地都有一項買賣,術語有稱「采生折割」,他已經暗中摸查了許久,讓林湘多受點罪順便借機摸到他們的老巢,能一網將之打淨,也算是一舉兩得。


    顧懷瑜用完簡單的早膳,柳貴妃一行便到了,所有賓客都已入了席,命人將首飾交給衛靈綰三人,聽得樂曲聲一響,她才自東廂房出去。


    笄禮需得換三套衣服,由簡單至繁複,由素雅至精貴,耗時長久。


    顧懷瑜梳著少女發髻穿著簡單的襦裙緩步而來,跪坐到笄者席上,視線一轉便看到了正前方的宋時瑾,不由莞爾一笑,又飛快正神,一臉端莊。


    宋時瑾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眸中的溫柔幾乎要將人溺斃。柳貴妃的母親唐氏以盥洗手,拆開她的頭發,一邊說著祝詞一邊替她將青絲挽成繁複的髻,他細細看著,心念不由轉到了成親的時候,這般簡單的服飾穿在她身上都美的令人炫目,若可以,他都想在那日將她藏起來,隻能自己一人瞧見。


    眾人視線在宋時瑾身上停留片刻,又慌忙撤開眼神,萬不想冷血冷麵的靖王,也會有此種表情出現。


    柳貴妃坐在主賓席,待唐氏念完祝語,方才起身盥手,接過陳欣瀾捧來的發笄替她簪上,「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而景服。」


    這隻是初加,迴了東廂房將衣服換成素色曲裾後,顧懷瑜又緩緩而出,她沒有父母,隻向著老夫人行了跪拜禮,柳貴妃摘掉方才的發笄,替她換上那套紅翡發簪。


    如此往返三次,待身上的衣服已換成大袖錦袍,又象征性的以酒沾唇,吃了一口飯,聆訓過後方才算及笄禮成。


    揖謝過在場賓客,時間已接近午時,老夫人正欲請人移步宴席,便見宋時瑾上前一步,向著老夫人躬身行禮,朗聲道:「祖母稍等。」


    這一聲祖母,可是將虞老夫人的冷汗都給叫下來了,詫異的不止老夫人,還有一眾賓客,皆齊齊側目。


    「請祖母應允。」宋時瑾恭敬道:「我願以十裏紅妝,求娶懷瑜。」


    老夫人還在愣怔中,頭已經下意識點了下來,皇帝已經賜過婚,她沒想到宋時瑾還會如此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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