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這麽個人……」


    高正遠冷聲道:「先皇後薨逝之後,老臣覺得太過蹊蹺,經多年調查,終於在前幾日,將此人揪了出來。」頓了頓,他接著道:「德妃變成那般怪物的模樣,也是與此人有關!」


    「你的意思是,這個老嫗便是涼夏?」


    「是!」高正遠斬釘截鐵道:「我兒與之斡旋多日,若非德妃忽然蠱毒發作,恐怕還不能將之拿下!」


    德妃栽贓陷害顧懷瑜當日變成那般怪物模樣,並不是什麽秘密,大多官員都有耳聞,如今再一聽先皇後的死與德妃的倒台都與此人有關,看向她的目光都先帶了七分恐懼。


    皇後目光複雜地看著苗仙兒,收迴視線之時不著痕跡掃了一眼顧懷瑜,這才開口:「高大人的意思是,德妃是被人謀害成那樣的?」


    高正遠站直了身子,向著皇後拱手道:「不,老臣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德妃咎由自取,是她謀害先皇後的報應!。」


    話音如雷般乍響,如同在沉靜如水的金鑾殿投下一顆驚天巨石,激起千層跌浪。眾人驚疑不定看著情緒激昂的高正遠,還未從高黎的忽然出現中醒神,又被他一道雷劈至暈厥。


    皇帝神色莫測,淡聲道:「高愛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話到最後,已然有了威脅之意。眾臣明白,龍之逆鱗不可觸碰,凡事關先皇後,更是一個字也不能提。


    百官低頭屏聲,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外頭分明還是烈日炎炎,所有人卻仿佛被腳底升起的股股涼氣凍結在了原地。


    「迴皇上的話,若無證據,臣斷不可能說出此番僭越之言。」高正遠毫不懼怕,朗聲而道。


    「高大人!」二皇子心裏一慌,終是忍不住開口嗬道:「我母妃對先皇後一向敬重有加,萬不可能做出謀害先皇後一事,請您慎言。」


    高正遠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二皇子稍安勿躁,還是先聽聽她怎麽說吧。」


    顧懷瑜與宋時瑾對視一眼,見他指尖微動意有所指,心中瞬間明白過來,皇帝為何要將德妃留在今日公審了。


    因為先皇後的遺言,高正遠絕不可能冒著風險在這個關頭將高黎帶到皇帝麵前,除非……這是皇帝示意。至於原因,若所料不錯,隻怕是想要借機公開宋時瑾身份了。


    孫神醫聞言後,冷著臉將苗仙兒身上的繩索解開,往她口中塞了一顆藥丸之後,便站到了一旁守著。


    蝕骨的疼痛來得太過突然,苗仙兒體內似萬蟻啃噬,甫一被放開便摔到了地上,從鼻孔中磕出兩條蛆樣的白蟲,正好落到孫神醫撒下的東西上,極為痛苦地在地上彈了彈化為一灘汙血。


    百官頭皮陣陣發麻,終於明白過來,她臉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包塊裏頭裝的是何物。


    「罪民名叫苗仙兒,便是當年與靜秋一同隨德妃進宮的涼夏,因我生於苗疆最擅毒和蠱,在皇後產下大皇子之後,德妃便令我在其二人身上下了混毒與噬魂蠱。」


    因為嘴唇上破了個大洞,苗仙兒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先皇後死後,德妃唯恐事發,找了具毀容的屍體,謊稱我暴斃,命大將軍暗中接應,將我接迴了大將軍府藏匿至今……」


    二皇子聽她所言,眼角狂跳,猛地跪倒在地:「父皇,這老婆子分明是在胡說!涼夏在十年前便因病暴斃,若活到現在也不過二十五六,您且瞧她的模樣,怎麽可能是涼夏。」


    皇帝還未作聲,苗仙兒便道:「我族之人養蠱皆是以心血喂養,我老成這樣也並不奇怪。當年我便知曉德妃是個不擇手段之人,所以在給大皇子下蠱之時,我同時也給德妃下了,若是你不信,可以想想,這幾年每逢陰雨天,德妃是否總是心疾發作無藥可醫,隻能硬生生挨過三日。」


    二皇子神色大變,德妃有心疾這事是事實,苗仙兒也確實是當年的涼夏,隻是他如今已經因符家的事受到了皇帝的猜忌,若再牽扯出先皇後一事,而今往後想要翻身,幾乎沒有可能了。


    「我母妃有心疾,宮裏宮外知道的人不少,並不能證明你就是涼夏!」衛崢心緒雜亂,疾言厲色道。


    苗仙兒嗬嗤嗬嗤笑了幾下,並不再與他多糾纏,接著方才的話道:「直到日前我接到大將軍命令,將引發噬魂蠱的藥粉交給了蔣翰,等宋大人一昏迷,便會由我操縱蠱蟲至其暴斃,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大皇子並沒有死於走水。」


    大殿內落針可聞,在想明白苗仙兒的話之後,朝臣幾乎個個都要癱軟在地上,下意識想朝宋時瑾看去,又忍住了,一顆心貓抓似地撓。


    他是大皇子?是先皇後唯一的孩子?也是皇帝念了多年的皇子……


    高正遠仿佛突然愣怔在了當場,抖了抖嘴唇之後,看著苗仙兒問道:「你……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都以為死了的大皇子,便是如今的宋禦史宋時瑾!」


    苗仙兒猩紅的眸子看不出情緒:「當年因為皇上對大皇子感情淡漠避而不見,加之皇後察覺到自己身患奇毒命不久矣,在德妃使計誤導之下,命她身邊的丫鬟火燒了椒房宮偏殿,將真正的大皇子與一具死屍換下,暗中護送到了宮外,那些護衛,還是符瀾命自己手下穿了龍鱗衛的衣服去殺的!」


    真真假假參半,苗仙兒隻是按照交代下來的話說,無怪她會這般老實,因為她還想苟延殘喘活下去。


    她雖是人人懼怕的草鬼婆,可並不會武功,因從幼年便以身作皿養蠱,體力甚至還不如小孩。被抓的這些日子,她起初還想著要逃跑,但高黎那個殺千刀的在她全身潑滿了狗血。


    幹了又潑,周而複始在身上結下厚厚的一層血衣鎧甲,蠱蟲最是怕那東西,失去它們的幫助後,苗仙兒想要出逃無異於癡人說夢。


    也因為狗血加身,蠱蟲長時間放不出去,便會開始反噬主人,這種噬體的滋味比死還難熬,若沒有孫神醫的藥壓製著,體內的那些蟲子便會開始啃噬她的皮膚,瘋狂繁衍撐破她的身子爆體而亡。


    所以她沒有選擇,隻能屈辱的聽之任之。


    苗仙兒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事,當年大皇子與皇上並不親熱,也是德妃命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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