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書點點頭,疑惑迴首看向跟過來的雙鸝:「什麽叫‘練台’?」


    說著話,便往小花園去。


    雙鸝邊走邊答:「就說練講話本子。二姑娘白日裏不出去時就在小花園練,會將宅子裏閑著的人都叫過去聽看說得好不好。」


    「哦,我都還沒聽過阿蕎說書呢。」


    自打搬來這裏,徐靜書每日很早就出門當值,黃昏才迴來。上迴休沐又被叫去了儲君府,將近黃昏才迴,是以她完全不知白日裏這宅子中是如何熱鬧的光景。


    才走到垂花拱門處,就聽得裏頭傳來一陣哄笑,氣氛很是熱鬧。


    過了小徑就見荷花池前的空地前圍著人一圈人,多是趙蕎從信王府帶過來的護衛、隨侍,先時隨趙澈過來的平勝也立在人群中聽得津津有味。


    而趙澈當然不會與大家紮堆,被單排在桃花樹後的小涼亭裏,正好是能聽見趙蕎說什麽,又不必受旁人打擾的距離。


    「雙鸝,我這裏無事了,不必跟著,你聽二姑娘說書去吧。」


    打發了雙鸝,徐靜書便貼著小花園的牆根繞了過去,溜溜達達進了小涼亭。


    趙澈隻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就沉默地拎起麵前的茶盞。


    「斟茶嗎?我來幫你呀!」徐靜書背著雙手走到他身旁,站在原地不無心虛地晃來晃去。


    「不必,你管別人就好,管我做什麽。」趙澈哼道。


    這是被冷落半晌生氣了,得哄。徐靜書略略俯身,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甜軟的笑音能絞出糖汁來:「哎呀,那個李驍騎是客人嘛。要先與客寒暄問候才有禮貌,對不對?」


    帷帽的薄紗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像一條軟茸茸的小尾巴在趙澈手背上掃來掃去。


    在徐靜書這裏,趙澈從來都是很好哄的。不過他又不想表現得太沒骨氣,於是眼眸低垂,壓住拚命想上翹的唇角,淡聲道:「嗯。站著不累?」


    徐靜書乖乖在他旁側的石凳上坐下。


    荷花池那邊又傳來大家的哄笑與喝彩聲,徐靜書忍住好奇探頭打望的衝動,乖乖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趙澈。


    趙澈將才斟的那杯果茶推到她麵前:「傷還疼嗎?」


    「一點點疼。主要是臉上……不太好看,」徐靜書雙手捂住茶盞,指了指自己的帷帽,忽然急切地問道,「姑母和貞姨不知道吧?隻是小傷,不要嚇著她們了。」


    「別擔心,府中有事忙,她們沒留意外頭的消息,」趙澈又取了一個空杯子放到麵前,「李同熙跟你說什麽了?」


    徐靜書倒不瞞他:「就是秦大人托他叮囑我小心,怕往後有人會報複我。」


    「是得當心。彈劾薑正道絕不會一次就成功的,」趙澈點點頭,嗓音柔和許多,「不過你也不必太風聲鶴唳,我會護著你的。」


    「嗯,」徐靜書笑吟吟使勁點頭,「中丞大人昨日也說了,薑正道是皇後陛下母家家主,想要彈劾一次就拿下他是不可能的。今日中丞大人上殿彈劾算是投石問路,之後我們會視局麵做調整,後續還會有好幾輪攻勢。」


    禦史台彈劾官員是以律法規製衡量其言行,無關政見之爭,徐靜書能對趙澈透露的也就這麽多了。若再細說就成瀆職了。趙澈也不讓徐靜書為難,體貼地換了話題:「他就跟你轉達秦大人的話,你倆就說了那麽久?」


    徐靜書搖搖頭,老實答道:「後來我告訴他,我要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趙澈倏地扭頭瞪向她,極力壓著起急的神色:「怎麽報答?」


    「我往後會更加嚴格監督、約束他的言行,幫助他成為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官。」徐靜書驕傲地挺直了腰背。


    趙澈愣了片刻,突然悶笑出聲:「幹得漂亮。」


    這就算哄好了吧?徐靜書捧起茶盞拿到帷帽下抿了一口,有些得意地搖了搖腦袋。


    「先時你倆在正廳裏,他是不是說了什麽話惹你生氣?」


    她的機敏讓趙澈忍不住噙笑側目:「他昨晚在我手上吃了虧,但不確定動手的人是不是我,就一直在試探我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見。」


    至於那些故意拿徐靜書做文章挑釁他的言辭,他不樂意再複述,就直接略過。


    原來,昨日在儲君府聽聞徐靜書受傷的消息後,趙澈心中很是焦慮。但他知曉禦史台慣例,料想禦史中丞江盈定會留徐靜書參與商討對薑正道的彈劾,她迴家休息時必定已很晚,所以便沒來擾她。


    不過,入夜後他也沒閑著,親自帶著手下的暗衛首領夜行潛到薑正道府邸外——


    果不出他所料,子時過半就逮住了試圖潛入薑正道宅邸生事泄憤的李同熙。


    畢竟薑正道中午才打傷徐靜書,到晚上就有人到他府邸找麻煩,那不管怎麽說徐靜書都很難洗清嫌疑。


    就算最後證明事情與她無關,也定會有人做文章將矛頭往她身上引,到時水被攪渾,禦史台都察院以徐靜書受傷為引子的彈劾就會失了幾分底氣。


    趙澈自己都忍下了氣性,暫不打算私下動薑正道,怎麽會允許李同熙來給徐靜書惹麻煩?不過李同熙的脾氣上來時向來挺「狗」的,跟他講道理是沒用,隻能動手將他弄迴家去,這就交上手了。


    「你是怎麽猜到他會偷偷去薑正道那裏?」徐靜書隔著帷帽薄紗向趙澈投去驚訝又崇敬的目光。


    這使趙澈渾身舒暢,坐姿都忍不住挺拔幾許:「我還能不知道他?腦仁兒最多就米粒那麽大,想一出是一出,隨時亂來。」


    愉快之餘,他還不忘暗搓搓在自家小姑娘麵前強調一下李同熙的衝動魯莽不過腦。他的小姑娘聰明著呢,絕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徐靜書不知他心中小九九,隻是忽然想起李同熙額角那個小包,趕忙關切地上下打量趙澈:「你受傷了麽?」


    「我沒事,隻不過……」


    趙澈有些心虛地撇開頭,抬手摸摸鼻子,含糊道:「勝之不武是真的。」


    昨夜在薑府外頭,趙澈是有備而來,李同熙又沒想到黃雀再後,本就失了先機。


    加之趙澈不願爭執打鬥的動靜引起薑府護衛警覺,便使了不太光彩的手段,與夜行二人聯手偷襲,趁他不防用沾了迷.藥的巾子將他捂暈後送迴了他自己的住處。


    李同熙方才幾番試探後惡意挑釁,說穿了就是在他手上吃了悶虧心裏憋屈。


    「他額角那塊包,嗯哼,」趙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就是夜行將他扔到他自己床上時拋太大力,給磕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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