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向來不夠聰明,隻憑心理年齡和兩世為人的閱曆才占了諸多便宜,但此刻將要麵對的竟是從沒經曆過的,看過的書籍、刷過的劇也沒想到一個頂用的。


    她這邊思潮翻湧,呂老板已緩緩起身走到她近前湊近了細細打量,小五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想起自己剛剛嚼過生蒜,忙抬頭跟呂老板打招唿:“呂老板好,給您拜年。”


    呂老板十分明顯的皺了皺眉頭,整個人也倒退了幾步:“怎麽一嘴的蒜味?”聽著像是不知自己吃過晚飯的事兒。


    小五心念一動,忙替鳳蝶遮掩,著急的跟呂老板道歉:“哎呀,對不住呂老板!”邊說邊衝自己手上哈氣再放在鼻子下聞,隨後趕緊退後幾步,


    “我以為要遠遠的拜會三爺……不知道要見您,也不知會離這麽近!我愛吃生蒜,屋裏藏了幾瓣,閑著無聊就嚼兩口——我從前認識位大夫,說吃生蒜對身體大有益處!”


    “孫發?”呂老板找了個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了,捧著手爐的雙手又懶懶的縮迴袍子裏。


    小五聽他竟連孫發都知道,連忙點頭道:“對!您什麽都知道,真厲害。”一副沒見過世麵的農家女孩傻乎乎的樣子。


    呂老板立刻輕輕笑了起來:“我還知道何大富為了留住你費了不少周章,可惜最後還是輸給了我——他到底不夠聰明,不知道要想留住一個女孩子,有一個法子最有用——拿了她的身子……”


    說到這兒眼睛裏立刻湧上一層猥瑣的曖昧,“你說呢?女子最要緊的便是這個,隻要拿了,就趕都趕不走了。”


    小五努力保持住自己裝傻的勁頭,瞪大了眼睛迎上呂老板的目光:“怎麽拿?”


    “哈哈哈哈!”呂老板忽然哈哈大笑,也不知是真覺有趣還是看透了小五的內心,“我懶得動,你過來。”


    小五強壓心頭的恐懼,拄著拐杖朝呂老板走了過去。


    鳳蝶說過呂老板也是愛幹淨的人,她賭自己吃的那半顆蒜管用,也想好了全程裝作不懂,把自己當成一塊行屍走肉,賭呂老板這樣閱人無數的人上人厭惡自己沒趣——要真的賭輸了,就在關鍵時刻弄斷他的老二,拚著被打死也能賺這爛人陪葬。


    是以呂老板戲謔的剝她衣服時,她努力控製表情,害怕也隻打著寒顫說冷,隨之忽然想到自己在桂花村的名聲,立刻十分誠懇的問道:“呂老板,您是想讓我脫衣服嗎?我想起來什麽意思了,您想跟我做那種事嗎?要不要我躺下?地上挺冷的,裏麵有床嗎?”


    呂老板被她一連串的發問驚得不輕,停了手上的動作問小五:“你不在意?”


    小五滿臉都是不能理解:“有什麽好在意的,在家時我爺爺、我爹都帶著我做過,”說到這兒,她瞧見了呂老板眼眸深處的不可思議和厭惡,立刻變本加厲的繼續道,“對了,還有我們村的傻子二蛋子!也拉著我躺在草地上就做了這事——也沒見掉塊肉。”


    呂老板慵懶的狀態一掃而空,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子,呆呆看了小五好一會兒才道:“我不信。”


    “您不信去我們村裏打聽打聽,村裏人都知道。”


    小五見他目光之中似有厭棄,說得越發聲情並茂,“後來我爹想把我賣了,牙婆上門說不收,說怕買家知道了這事兒不再跟她做生意,我爹說可以低價把我賣到窯子裏去,奶奶才讓我偷偷跑出來——對了,我是桂花村的,我爹叫餘來子,我爺爺叫餘二柱。您去打聽吧。”


    呂老板聽小五說出這一大串,臉色漸漸有些發青,好半天才問小五:“你不在意這個,為何要跑。”聲音都有些嘶啞,像是聲帶被什麽東西黏連了一般。


    小五立刻瞪大了眼睛:“奶奶說去了窯子要哄客人高興,不然就要挨打——這種事兒做就做了,沒什麽了不起,但那麽疼,自己都不覺得高興,怎麽還要哄客人高興?免不了天天挨打。”


    “你奶奶……大概怕你給家裏丟人吧……”


    “爺爺和爹都說不丟人,但我聽奶奶的,就跑出來了。”小五挺直了身子答道。


    呂老板怔怔坐了好一會兒,才忽然苦笑一聲,抬眼打量小五道:“從前倒小看了窮山惡水的地方,倒比我們還會玩些……”


    空氣就此靜默了好久,久到小五都覺得寒氣從解開一般的領口鑽進來很是寒冷,才聽呂老板繼續道,“聽說有人幫你贖身,卻並沒帶走你。”


    小五瞧他神通廣大,怕自己若此刻說謊將來被他查出來,前麵說的那些也不信了,便老老實實說道:“胡老爺家的方先生。他長得可俊了,我真心想跟他走,他卻不肯帶我,說會被胡夫人罵。”


    呂老板苦笑著點了點頭,想了一想又裹緊了衣袍:


    “我想讓你在惠豐居等處說書,就說你從前在老七酒館說的就行,每月給你二兩銀子的月例,有打賞給你一半——但必須有車送你、有人伺候你,車馬的錢、人工的錢、衣食都從你工錢裏扣,住就在你那院裏,不要錢。如何?”


    啊?


    小五簡直不敢相信:“我沒有師承,不會又有人砸場子嗎?”


    呂老板的麵色終於緩和了少許:“沒人敢。自然,我也會找個人教你——你跟著三爺的徒弟鏡哥兒學吧。”


    “聽說三爺不收女徒,我能住這院子嗎?”


    呂老板冷冷一笑:“這院子本就是我的,請三爺住在這兒授課而已——一個伶人,非要那麽多講究,不收女徒外人就高看伶人一眼?”


    說到這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叮囑小五道,“有些伶人戲文唱多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以為演了什麽角色,自己也跟著那角色高貴了。你不要學他們瞎講究。不管什麽時候,實惠才是第一位的。”


    怎麽聽著好像說的不止是三爺,還有呂文傑?


    呂老板看著慵懶,行事卻十分果斷,見小五對工錢沒有提出異議,立刻叫人請呂文傑過來做合約:“我跟你簽十年約——我每年都會看你賣座兒的能力給你漲工錢,免你的車馬費,送你得力的人伺候……隻要你賣座兒,一切好談。條件是這十年內你不能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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