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五彩色的霞光不覺間籠罩了這座小小的梧桐苑,陳萍睜開了眼睛,抬手撣去身上的幾片落葉,一時間神清氣爽,渾身乏力感也消失不見。


    少女青鸞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門口,此刻正倚靠在門欄邊上睡得正香。


    陳萍站起身走入房間,從床腳收納的暗格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件皮褂。


    他來到門口,將這件對少女而言稍微略顯寬鬆的褂子輕輕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後退一步,不由會心一笑。


    青鸞嘴唇如櫻桃般嬌嫩,許是夢到了什麽開心事,她唇角帶笑,哈喇子掉了一地。


    少年走出了小院,再次踏上了那條狹長的甬道,朝著柴房走去。


    昨夜,王府大管事李來福一夜未眠,經過府內工匠們的不懈努力,此刻的柴房屋頂已然修複如初,幾捆嶄新的茅草被恰到好處的放在了昨日被禮王劍掀飛的位置,不著半點痕跡。


    陳萍推開木門,徑自向著柴房深處走去,卻不成想整屋的柴火此刻竟已經全然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大紅色的掛線和下麵拽著的一條條新淹的臘肉。


    少年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打量了一番柴房,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一道身影出現在身後,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胖子。


    陳萍迴眸一笑,他心情不錯。


    “來福,你還真準備以後待在柴房曬臘肉啊?”少年笑道。


    李來福聞言,也是嗬嗬一笑,他說道:“咱家知道王爺喜歡吃臘肉,今兒個過了寒露,來福昨晚掰著指頭一數,時間剛好,也就醃了些。”


    陳萍點了點頭,他轉過身走到李來福的身前,神色突然一凝。


    興許是因為昨晚在梧桐苑中又有了突破的緣故,少年的眼力此刻又有了一定進展,他看著站在門邊沐浴在陽光下的李來福,隻覺得胖子身上有一團死氣揮之不去。


    “這……”


    陳萍沉吟一聲,將左手兩指輕輕搭在了胖子的右脖頸脈搏上,旋即不由得全身一顫。


    有一股黑氣在李來福的體內上躥下跳,仿佛是一頭兇悍的岩羚,時不時衝擊著胖子全身的經脈。


    胖子抬手輕輕打掉了陳萍的胳膊,他嘿嘿一笑,眼中滿是釋然。


    “青羊勁?”陳萍疑惑問道。


    李來福沒有迴答,他隻是看著少年,還是傻傻一笑。


    “你說話啊。”少年急眼,神色中立時閃過一絲憂慮。


    “無妨的,王爺。”李來福搖了搖頭,他眯眯著眼準備轉身離去,卻不成想腳下一軟。


    “咳咳……”一攤鮮血噴湧而出,色澤昏暗。


    “還說沒事?”陳萍埋怨道。


    少年蹲下身,想要用手去攙扶胖子,卻被李來福一把推開。


    他用袖口擦拭著嘴角,神色有些暗淡。


    李來福強拄著拐杖站起身,一絲血跡掛在腮邊,他理了理唿吸,抬手拍著少年的腦袋瓜笑道:“王爺,來福沒事兒,隻是這兩天休息的不好,再多躺躺就無妨了。”


    說罷,他便抬起腳,一瘸一拐的朝著竹林外走去。


    陳萍愣在原地,他將信將疑的看著李來福這屬實是很不利索的腿腳,見他還是一瘸一拐的走的困難,終於還是跟上前去。


    他想要攙扶,不成想胖子大手一橫。


    不用!


    少年無語,他停在了原地,任由這好麵子的李來福一步接一步自討苦吃。


    轉過身,陳萍向著梧桐苑外的那一方小小花園緩緩走去。


    經過梧桐苑門口時,先前熟睡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見,應當是迴去梳妝打扮了。


    早些年,整個禮王府修建之初,興許是為了美觀或是其他的什麽原因,陰差陽錯的就搞出了這麽一個小花園來。此地地勢低平,匯王府靈氣成一穴,十分有助於休憩療養。


    陳萍來到院中端坐,他屏息凝神,複而內觀,不由得感到一陣氣定神閑。


    身體上的經脈,好似有不少損傷,但在少年這些天的修養之下,隱隱有著一些修複痕跡。


    盤根交錯的血管上雖布滿裂隙,但終歸還算有救。


    少年仔細盤算一番,雖說心中仍是著急,卻也稍微放鬆下來,他看著遠方太陽,輕聲說道:“十日,吾登山門!”


    遠處天邊瞪時響起雷聲陣陣。


    ……


    青羊宗山門外,突然傳出一道洪亮聲音,屬於禮王陳萍。


    這一刻,整座山門,為之一震!


    “十日登門!”


    ……


    打昨夜起便在戒律堂裏跪了一宿的玉麵小廝突然渾身打了個哆嗦,他放下了手中筆,趴在桌上一個字一個字的數著紙上的字數,生怕寫少了,等下還要挨一頓板子。


    “兩千八,兩千九,兩千九百九,兩千九百九十九……”


    可憐少年終於長舒出一口氣,他想要擅自站起身,拍一拍膝蓋上的塵土,腿腳卻不聽使喚。


    麻了麻了,腿麻了,頭麻了,心也麻了。


    然而誰料想,還沒等到他趴在地上休息片刻,一陣疾風唿嘯而至。


    問詢趕來的劉管事見狀一把揪住了少年的耳朵,他狠聲說道:“寫完了是吧,那就別愣著,走。”


    下一刻,少年隻覺得耳朵上傳來一陣劇痛,瞬間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就連腦袋也不暈了。


    他站起身,被姓劉的老管事扯著耳朵徑直朝梧桐苑走去。


    院子裏空無一人,劉管事自然心思活絡,他也不管少年的耳朵是否會受到損傷,隻當是做給王爺看的,猛地一轉身,朝著花園的方向走去。


    可憐的少年終究還是被扯出了幾滴眼淚,他模糊著低頭看著腳尖,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沒有必要。


    院子裏的陳萍沒來由睜開了眼睛,他看著身前的門廊,皺了皺眉。


    中年管家拽著少年的耳朵走進院落,他將少年撲通一聲拽的跪倒在了陳萍身前,彎腰行禮,畢恭畢敬說道:“王爺,人已按約定帶到,我退下了。”


    陳萍擺了擺手,中年管事應聲告退。


    可憐少年抬起了頭,他看著麵前這個狠人王爺,渾身顫抖。


    陳萍看著這個麵容苦澀的少年,他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廝聞言一愣,他趕忙迴道:“小的,也姓陳,陳白。”


    年輕王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些許思索,沉吟片刻,他有開口問道:“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沒有。”


    少年也不知是哪裏來了力氣,興許是為了賭氣,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很好!”


    陳萍讚許,他給了少年一個牌子,是梧桐苑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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