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不可。”


    李來福見狀,他突然猛地坐起身,一把死死的拽住了少年的大腿。


    少年被扯的向前掀了一個趔趄。


    禮王劍因為陳萍餘力不濟的緣故,終究還是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插在了柴房的青石板地磚上。


    少年癱坐在地,他大口喘著粗氣,眼中怒火如遇幹柴。


    “你幹什麽?”陳萍怒道。


    他推開了胖子的手,一把將禮王劍從石頭中拽了出來便要再次起身。


    李來福一把按住了少年的手腕,他看著身前的陳萍,眼神中似有些哀求。


    沉吟了許久,他說道:“王爺,您不僅是先王和王妃的兒子,更是我禹州的君王,是千千萬萬老百姓頭頂的頂梁柱。俗話都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福沒有聖賢的本事,沒有通天的道行,是來福沒用。但來福隻想求王爺好好想想,您現在重傷未愈,此行若是出個三長兩短,整個西南邊陲又該當如何?一旦此番禮王劍再次易主,那就意味著我禹州三年就要換三個主人,屆時豈不會陰陽失衡,妖邪遍地?”


    陳萍聞言一怔,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他將視線轉向門外,看著那西山的落日和遠空的一層薄薄雲紗,少年閉上了眼睛。


    是啊,過得去,但打不贏。


    更有甚者,即便打贏了也等於沒贏……


    陳萍緩緩低下了頭,他將視線轉向腳下,看著那張尚且還算得上能湊合著看的肥碩臉頰,久久沒有出聲。


    李來福抬起頭,神情滿是淒苦。四目相對,兩道目光中各有各的思索。


    過了很久,少年緩緩地抬起頭,他高仰著額角,牙關緊鎖努力不讓眼中淚落下來。


    他並沒有給胖總管任何答複,隻是自顧自的轉過身,邁開步子走出了柴房。


    眼前的景象,是模糊的。


    陳萍仗劍走下了台階,他走出竹林,漫步在了王府那條並沒有多長的中央甬道上,傻笑著神色迷離。


    他好似失了魂一般,一路上跌跌撞撞。


    府內的下人們看到了這個瘋瘋癲癲傻笑著的年輕王爺,紛紛是嚇得跪倒在了地上。


    少年充耳不聞,隻是自顧自的裝瘋賣傻。


    李來福緩緩地從柴房裏強撐著站起身,他扶牆走到了門邊,對那道瘋瘋癲癲的身影高升唿喊道:“王爺,你已經長大了,總得有個決定。”


    “呯……”


    一柄長劍帶著紅芒被少年從手中拋出,直直插在了李來福身前三寸處,距離褲襠隻有半掌距離。


    胖子嚇得背後一陣冷汗,他險些直接跌坐在地上,此番看著那逐漸遠去的少年身影,沒來由得一陣懊惱。


    就是啊,想來自己坑蒙拐騙雖然不在行,但最起碼能多脫幾天總歸是好的,何苦像今日這樣自以為有把握的全盤托出,到頭來卻落得個火上澆油的下場。大不了屆時事情敗落,自己一頭撞死在王爺寢殿外的那顆大梧桐樹上,一死而已,又有何妨?


    想到這裏,李來福低下了頭,他看著自己身前的那柄長劍,抬起手想要將它拔出,卻最終用出了吃奶的力氣,仍舊是竹籃打水。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長歎一聲,還是哐當一屁股坐迴了地上,躺下身抬頭望著那道破碎的屋簷,一言不發。


    興許,事情的發展本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這個世界就好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而能夠在海麵上掀起颶風的,絕不是他李來福或者陳萍再或者是什麽古宗掌教老祖,更甚至是……五聖人。


    人能改變的隻有自己的行為和看法,卻不能保證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些什麽。


    難道少年隱忍不出,磨去了少年本性就是好的?


    人各有命,掛帆遠行便可。


    至於什麽狂風海嘯,全交給這個世界。


    你隻管收拾好情緒出發。


    豈不聞,大道就在腳下?


    所謂命運,也不過是用來唬住怯懦者的小小把戲罷了。


    李來福閉上了眼睛,好嘛,感情是自己管得太多了。


    ……


    陳萍走過了甬道,他轉了幾個彎,迴到了那座屬於自己的小院當中。


    院中梧桐樹下,已經有幾片落葉散落在地。


    他收起了先前的那種瘋瘋癲癲的樣子,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一片桐葉。


    仿佛是抓住了整個夏天……


    少年閉上了眼睛,他將樹葉頂在鼻子上麵輕輕聞去,木香撲鼻!


    ……


    過了很久,陳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隻覺得整個世界昏黑一片。他並沒有取下那片葉子,隻是任由它遮住了自己的視線,直到秋日的蟬鳴聲漸起,催促著夏天的餘熱早些散去。


    他突然就懂了,一把扯下了蓋在自己臉上的巨大桐葉,兩眼中射出一束精光。


    也許,一葉障目與掩耳盜鈴從本質上想說的本身就是一個道理,隻是表述方式上有些偏頗。


    迴看自身,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就應該被迫去顧全整個天下的大局而放棄自己的立場嗎?


    人都是活一世,誰也沒有讓著誰的道理。


    更何況,那可是自己的娘親啊,是自己曾經的全世界……


    怎麽可能充耳不聞?!


    他突然釋懷了,一下子把事情看的很清楚。


    在此之前,陳萍總覺得有一張看似龐大的“網”一直擺在自己麵前,讓自己不敢跨過那條線,但這張“網”究竟是真的天羅地網還是所謂“眼中的網”,總得把眼睛擦清楚了再說。


    而這一擦眼睛,一講道理,該怎麽做其實也就很清楚了。


    還是那句話,人都是活一世,誰也沒有讓著誰的道理,可以做一個好人,但不能做那個任人欺的‘好人’。


    下一刻,少年隻感到心中意氣風發,他抬起了腦袋,一股浩然氣自胸中蕩然而起。


    是了,該怎麽做,要怎麽做?


    問心!


    唯有此心光明,行事方能無愧。


    故而,


    這一日,這一夜。


    在這方小小的院落之中,有類似於佛家的小千世界憑空產生,三千星鬥,入我華園。


    禮王陳萍,正式被禮王劍認可。


    仁義禮智信,“禮”字居中,是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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