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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早些年戰亂不休,貧家敗戶在那樣光景下能保命活口就算走大運,若無旁的奇遇,哪有還餘力再負擔孩子開蒙受教的花費?是以今日前來應考的孩子大多家境不差,這一點,從他們的裝束及在門口等候的家人、仆從、車駕都能看出。


    當然,今日應考者共有一百二十七人之多,其中也能零星看到幾個衣著普通的寒門稚子。


    因是入學考,考核範圍隻限書、算兩門,上午下午各一場,到申時初刻,便陸續有學子呈交答卷退出考場。等候在書院門口的家人、仆從自是要上前關切,慢慢便嚶嚶嗡嗡熱鬧起來。


    徐靜書是申時近尾才出來的。這個點呈交答卷的學子最多,她出來時正趕上個人擠人摩肩接踵的盛況。她雖長高不少,但仍偏於瘦削,哪擠得過別人?


    遠遠瞧一眼門口那水泄不通的架勢,她索性讓到道旁,打算等這波人潮消退後走。


    在道旁樹下站定後,她才發現已有個和她差不多身形的小姑娘早早站在這裏了。


    那姑娘先前在考場時就坐徐靜書右手座,兩人相互瞧著眼熟,雙雙擠出點客氣的笑來。


    因徐靜書個子躥太快,上月趙澈才讓人替她新裁了合身冬衣。可她寫字姿勢不太好,有時袖口上會沾點墨,所以通常需要寫字時她都舍不得穿新衣,總拿早前那些衣衫穿,要麽就緊巴巴,要麽就短一截。


    旁邊那姑娘的裝束竟與她差不多意思,也頗有點「捉襟見肘」的樣。


    小寒才過,立在屋外是無風也刺骨。兩人不約而搓著手,原地跺起腳來。


    那小姑娘笑著搭話:「方才最後一題真難。我見你好似沒有答?」


    方才兩人鄰座,雖相互之間的距離看不清對方寫了些什麽,但寫沒寫字是能瞧見的。


    「是很難,」徐靜書有些心虛地垂眼,笑得尷尬,「你卻密密麻麻寫了許多,真是厲害。」


    下午考的是書科,最末的題目是一段辭賦品鑒,以大多數應考學子的學養基礎來說,確實算難題。


    可趙澈及段玉山提前半個月就替徐靜書押過題,今日那段辭賦恰是被趙澈押準的,對徐靜書來說其實不難。


    她是怕才入學考就冒了尖,故意將那題空著。


    那姑娘以為她的尷尬是因不會這題而羞恥,便安慰道:「我那是硬湊,答的許多話同題麵都沒關係,就想著撞大運呢。私塾夫子說,若遇到不會的題目也別空著,要想法子寫得滿滿的。你在私塾裏沒聽過這個竅門嗎?」


    「我沒上過私塾,」這話徐靜書也不好接,隻能含含糊糊,「是家裏人教的,沒提過這個。」


    段家強調學風嚴謹,段玉山對徐靜書的要求自也是要學得紮實,根本不會想到這類應考時的取巧之道。


    那姑娘歎了口氣:「看來我倆差不多。其實我也沒上過私塾,隻是我家在私塾隔壁,站在講堂外頭偷聽的。」


    徐靜書忙寬慰道:「那你一定很聰明,我瞧你兩場答題都胸有成竹的模樣。」


    「入學隻考書學和算學,我還能應付,」那姑娘落寞地扁扁嘴,「若考上了,聽說就要學律、書、算、畫、卜、樂,六門呢,旁的四門我半點不知。」


    「不怕的,咱們勤能補拙,總是能學會的。」


    「嗯!對了,我叫曾莉,你呢?」


    「徐靜書。」


    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相互勉勵又互道姓名,這就算認識了。


    等人少些後,兩人出了書院門。


    曾莉的父母兄姐已在外等候多時,一下子唿啦啦圍上來關切詢問,便將她圍住了。


    徐靜書笑著衝她揮揮手,便與念荷一道走了。


    原本郡王妃徐蟬打算安排幾名侍女隨她乘馬車過來,她覺得不合適,便婉言謝絕,隻請念荷陪著她步行而來。


    迴郡王府後日頭都落山了,有侍者來說含光院在等徐靜書去用晚飯。


    她心中過意不去,趕忙一路小跑趕到,氣喘籲籲進了含光院膳廳。


    膳廳內,趙蕎正與趙澈說著話。平常趙蕎在含光院吃飯的時候並不多,這頓飯是打著要慶賀徐靜書考學結束的由頭才賴下的。


    「表妹快來,就等你呢,」趙蕎招唿她坐到自己旁邊,「今日的考題難不難?」


    為著今日的入學考,明正書院在三日前就放了冬季長休,趙蕎已光明正大玩樂三日了。她白日裏溜出去玩了個不亦樂乎,就比徐靜書早迴來一盞茶的功夫。


    「上午的算科有一點點難,」徐靜書答道,「書科題目就還行。」


    表姐妹兩個有問有答,侍者們也陸續將菜上齊了。


    「反正段玉山說你一定考得上,」趙蕎覺得段玉山不像個會信口開河的人,「母妃殿下也說,等放榜那日要在家裏給你辦小宴慶賀。你那麽用功,肯定考得上!」


    趙澈打斷她倆的親熱交談:「邊吃邊說,免得菜涼了。」


    這兩個小姑娘湊到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當然,大多時候都是趙蕎舌燦蓮花地分享她在市井間的見聞,徐靜書就津津有味聽著,捧場地發出驚歎或點評一二。


    趙澈也不拘著,由得她倆邊吃邊嘰裏呱啦。


    「哦對了,我跟你們講啊!」趙蕎咽下口中食物,神秘兮兮地看看自家兄長,又看看徐靜書,「今日我在天橋聽說書的時候,旁邊有人說,近來城中又有偷小孩兒的拐子了!」


    趙澈停筷,眉心略蹙:「怎麽會事?」


    「我也隻聽旁邊那些人說得七七八八,」趙蕎拿筷子戳了戳碗中的米飯,「說是從十一月中旬至今,京兆府已經接到五起小孩失蹤的案子,都是年紀在十歲上下的。大家都說怕是又有一窩人拐子溜進京了。反正連皇城司和的大理寺都被驚動,這幾日就在城中挨家挨戶盤查可疑之人。」


    半個月,五個小孩失蹤,年紀都在十歲上下。警覺的趙澈徹底停止進食,指尖輕叩桌麵,若有所思。


    徐靜書顯然與他想到同樣的事上去了,頓時又詫又疑地哽住,兩腮被飯菜撐得圓乎乎忘了嚼,瞪大眼睛半晌發不出聲來。


    趙蕎還記著徐靜書最初在上京來的路上被人拐子拍花抓走的事,趕忙提醒:「表妹要當心!你這麽瘦,力氣又小,可不要輕易落單。你看今日你去考學就隻帶一個念荷,多危險啊。」


    「不、不會抓我的……吧?」徐靜書艱難咽下口中食物,扯出一點僵笑,「過了年我就算十二歲了,不、不符合十歲上下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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