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收迴了餘光,“還請魏王殿下快些啟程,陛下還等著借鑒呢。”


    “自然。”


    車隊入了宮,晌午才出來。由天子親臨南大營,陪同觀兵。


    說白了,便是陳兵亮槍,給北齊一個下馬威。鬱也跟著一道。


    聖駕入營,兵將敬賀聲驚散了飛雀。


    “恭迎陛下聖駕。”


    “諸位將士不必拘禮,朕今日前來,一是觀兵,同友邦一道瞧瞧我大周男兒的氣概。二來,你們當中有不少隨謝小將軍南征,平了南海匪亂,護黎明百姓,守國之安寧。朕,銘感五內。”


    “陛下萬歲。”


    鬱說完這一番話,看向鬱,見他點了點頭,暗暗鬆了口氣。


    這皇位坐得,也著實不輕鬆。


    “開始吧。”


    整裝以待的謝老將軍應聲,“陛下請上戰車。”


    三乘戰車,一前兩後排開,不疾不***駛著。兩邊是南大營聲勢浩大的一萬兵卒。


    鬱就站在鬱的後側,神色姿態皆是十分地莊重。


    “皇叔,你說咱們大周的兵力與他們北齊相較如何啊,能下著那小白臉嘛?”鬱十分小聲地道。


    鬱偏頭,瞥了眼他口中的“小白臉”,嘴角帶笑,麵色平靜,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若是十年前,自是我大周兵強馬壯。時移世異,北齊厲兵秣馬多年,怕是……”


    “旗鼓相當?”


    “更勝一籌。”


    “……”


    戰車行了五六裏,總算停下。各國的使臣下了車,很是知趣地上前恭維。


    “此等強悍之師,氣勢如虹,怕也隻有大周了。”


    “陛下治兵有方,是大周之福啊。”


    “是啊,是啊。”


    ……


    蕭賜在旁靜默不語,看著眾人蜂擁而上,也不著急。


    “魏王殿下似乎對我大周的兵甲不以為意。”


    “豫親王殿下哪裏的話,”蕭賜偏過頭,“本王隻是一時驚歎,這才迴過神來。”


    “不過麽”他嘴角一揚,眼中顯出些深意,“年年皆是如此,未免有些無趣。諸位將士立在那兒也無法顯示出大周雄師的威力。”


    鬱挑眉,“哦,是麽,那依魏王殿下的意思,是想如何啊?”


    蕭賜不慌不忙,“此番來賀大周,本王也帶了幾位兵將,不如就叫良方將士們比試一場,助助興。”


    “……今日各邦貴客都在場,若是動手,刀劍無眼,傷了和氣便不好了。”


    “殿下放心,本王手下都是有分寸的,點到為止,定然不會傷了大周將士的。”


    話說到這份上,已是挑釁了。


    “陛下,豫親王殿下,臣願意同北齊的將士比試一場。”說話的人算是南大營的老人了,十六歲便跟著謝老將軍,如今已有二十餘年。


    年輕時暴虎馮河,橫衝直撞,沒少挨軍法。這麽些年已是收斂了許多,可那急躁的性子卻是未改。


    不過也好,總要有人出來。隻是怕他粗心莽撞,中了對方的陰招。


    第66章 比試


    鬱猶豫之際看向鬱,見他點了點頭,便道:“既然如此那便比試一場吧,點到為止,切不可傷及性命。”


    “臣領命。”公孫兆提上長槍,行至校場中央,對著北齊諸人嗬道:“請吧。”


    蕭賜偏過頭,對著身後一手持雙彎刀的人小聲囑咐了幾句,那人頷首,大步走上前。


    “承蒙賜教了。”


    說是比試,可兩人都是下了狠力氣。初始幾招,招招朝著要害襲去。


    公孫兆的一杆虎頭長槍,威力頗大,卻是多靠蠻力。馬上相搏倒還好,近身打鬥,並不占優勢。尤其是那彎刀客,招式狡猾陰毒,招招致命,顯然是下了死手。


    這般詭異的刀法並不多見,雖然他穿著大齊服飾,但樣貌與齊人、周人都不大相像。眉骨高聳,眼窩深邃,眼尾上揚,像沙漠裏的狼。


    兩人僵持了幾十個迴合,誰也沒討著便宜。眼看著就要叫停,那彎刀客突然一個掃腿,公孫兆拿槍去挑,才一低頭,迎麵就是一把把辛辣的白粉,幾乎是頃刻間,他眼前一片昏暗,雙目灼痛。


    多年的征戰教訓叫他勉強穩住,攥緊了手中長槍,橫掃過去,卻仍是撲了空。彎刀客陰森地一笑,繞到了他身後。


    “住手!”


    “快住手,你們這是耍詐。”


    鬱疾唿,在場的其他人也十分愕然。謝老將軍的長劍已出鞘,隻是那雙彎刀已然高高舉起,眾人離他們足有十幾丈遠,怎麽也趕不及。


    “魏王,快叫他住手。”鬱高聲喊道。


    蕭賜恍若未聞。


    有些見不得血的文臣已然別過了頭。


    公孫兆咬牙,額上青筋暴起,眼前一片漆黑,隻能緊握長槍,徒勞地揮舞,如瀕深淵。


    一聲尖銳高昂的鷹鳴穿透碧空,眾人聞聲抬頭時,隻見一團雪白的花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纏鬥的兩人襲去。


    那彎刀客也是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團花影已然逼近。


    慘叫聲幾乎響徹了整個南大營。


    不明狀況的公孫兆茫然的地立在原地。


    “那是海東青!是海東青!”人群中有個眼尖兒的大喊起來。


    “真的是海東青,好生威風啊。”


    “天佑我大周!”


    鬱在眾人的喧鬧中微愕,看那彎刀客捂著血肉模糊的眼睛蜷曲在地上,而那隻兇猛敏捷的海東青竟是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朝他飛來。


    “保護豫親王!”鬱眼快,喊了一聲,兵卒立刻圍在了鬱身前。隨行的陳袖也從後頭一躍而出,擋住了他。


    半晌,也不見那海東青近身,它隻是在鬱頭頂懸繞,長鳴不斷。


    鬱撥開人群,往前走去。


    “殿下小心!”


    他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不必驚慌。”


    看著空中毛色熟悉的海東青,鬱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白團兒?”


    又是一聲鷹鳴,白團兒興奮地繞著他打轉。


    “……”


    眾人:敢情這鷹是你家的。


    鬱:不過一月,怎的瘦成了這樣?


    豫親王殿下言出必行,當初說好謝詔得勝歸來就將這海東青送與他。沒成想才這麽些時日,謝詔就將白團兒練成了白杆兒。


    鬱認出了自家的海東青,便欲迴頭尋自家的“王妃”。


    果然,隨之而來的是幾聲長哨聲。海東青聽見哨聲,即刻向上空飛去,朝著遠處的人鳴叫。


    最後落在了那身穿銀甲白袍,立如蒼鬆的少年將軍肩頭。


    “是謝小將軍,小將軍來了。”


    眾將聽到謝詔的名字,霎時騷動起來,神色語氣皆是愛戴欽佩。


    還老說他招搖呢,自己也沒收斂到哪去。


    鬱暗暗嘀咕,嘴角卻已不自知地上揚。


    這般威風的小將軍,這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是他豫親王府的人。


    “末將拜見陛下,豫親王殿下。”謝詔對著二人行禮,肩頭的白團兒也跟著嘰嘰喳喳,絲毫看不出方才兇狠的樣子。


    “原來是小將軍啊,”鬱麵上忍不住露出自得之色,瞥了一眼蕭賜,“你訓禽有方。”


    “謝陛下誇讚,謝詔技拙,這海東青教養了不過一月,還有些不聽訓,傷了魏王殿下的人,還望殿下多多包涵。”


    蕭賜笑中帶刀,顯然是有些被氣著了,“久聞謝小將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謝詔頷首未曾迴話,“陛下,公孫將軍還需快些醫治。”


    “對,快,來人講公孫將軍扶下去,”鬱瞥了他一眼,鬱這才道:“咳,還有那位北齊高手。”


    “魏王殿下,”鬱上前一步,臉上寫著“興師問罪”,“若非謝小將軍……的海東青及時製止,我大周的將士可就要損在殿下帶來的高手的陰刀下了,魏王不打算給個交代麽。”


    蕭賜笑意微凝,“本王也未曾想到他會有如此行徑,比武麽,總會有些磕碰,但想來他也絕不會傷了公孫將軍的性命。殿下你瞧,這最後丟了一隻眼睛的不還是我大齊的人麽。”


    “便算是他一時激憤,不小心在袖中藏了藥粉,又不小心撒了出去。可魏王殿下,你分明可以出言嗬止,卻站在那兒冷眼旁觀,又是何道理?”


    “殿下有所不知,其實此人也非我大齊子民。乃是本王去年北巡,在與北夷交界處撿到的奴隸,見他可憐便帶迴了府中。至今還未學會幾句中原話,本王雖有心製止,奈何喚不動他,還請豫親王殿下不要見怪。”蕭賜耍得一手好賴,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左右是不要臉了。


    鬱忍著氣,“魏王殿下精明,用夷人與我大周將士對仗,贏了算是北齊的,輸了算是夷人的,怎麽都不吃虧,實在是佩服。”


    “殿下哪裏的話,本王也是好意啊,沒成鬧出這般的事來。既然豫親王殿下覺著有失公平,不如咱們再比一迴。這次由我的貼身護衛出戰,殿下覺著如何?”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投向蕭賜身後的侍從,那個與謝詔有三分相像的陰沉的少年。


    “……”


    魏一聞言朝前走了一步,神色不見喜怒,隻是奉守蕭賜得命令。


    “殿下?”


    陳袖正欲上前,被一柄長劍攔住了去路。謝詔示意他後退,“謝詔不才,願意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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