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無彈窗免費!杜鋒的新電影,遭遇了意料中的大潰敗,口碑極差,票房慘淡。


    用拍文藝片的情懷和章法去拍商業片,本來已是一種冒險,再加上他並沒有盡心盡力,有趕工敷衍之嫌,導致不少影迷說在電影院睡著了,要求“杜瘋子”退票。


    影迷的邏輯雖然有問題,要退票怎麽也不該杜鋒,但是,他們的憤怒說明了一個問題,杜鋒這次轉型失敗了。


    投資方相繼從他未來計劃執導的兩部電影撤資。那段時間,杜鋒銷聲匿跡,電話、社交軟件都停止使用。


    我怕他一時想不開,做什麽傻事,便來到他家,敲響房門。


    長久沒有迴應,正要轉身離開,門開了一條縫。


    半張憔悴的臉出現在門縫裏,頭發淩亂,臉上掛著兩個烏黑的眼袋,眼睛裏布滿血絲,胡子跟雜草一樣長在腦袋的下半截,已經分不清頭和下巴的區別了。


    “哦,小宇啊,進來吧。”他的聲音萎靡不振,像在說夢話。


    走進屋,一股類似煙草的氣味撲鼻而來,但那不是煙草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香水味,有一點膩人。


    “看過網上看那些評論了,他們的觀點代表不了所有人。”這樣的安慰我自己都感覺力不從心。


    “不用安慰我,失敗就是失敗,沒什麽好說的。也許,我太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我需要靜一段時間。”


    他歎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


    看到他桌子上放著一袋淡綠色的幹草似的東西,像中藥,但又說不出叫什麽名字。旁邊還有幾張卷煙紙。


    杜鋒見我發現了那袋東西,立即拿本雜誌蓋上麵,故意轉移話題問:“喝點什麽?”


    我知道,桌子上那玩意兒可不是金銀花,而是大.麻。


    “不喝了,來看看你,沒事就好。現在拍戲也是種商業行為,商場上,成敗乃兵家常事嘛,希望你的下部戲能讓那些人閉嘴。”


    “謝謝你,這些天,除了何鐵龍打過電話,其餘的人都躲著我,隻有你來看我。哼,世態炎涼,我不怪他們。”


    “以前,是你讓我們堅持初心和理想,不要被困難打倒,我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是杜鋒,不是那些拍垃圾電影的水貨導演!”


    我猛地掀開蓋著大麻的那本雜誌,指著那袋毒品,氣憤地說:“你以為這東西能拯救你嗎?能把你從低潮了拉出來嗎?除了腐蝕你的身心,這東西什麽都做不了!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杜鋒埋著頭,一言不發。


    “小宇,”我欲奪門而出,他叫住我:“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迴過頭,看到他在淌眼淚,靜靜地。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對不起的,是當初的理想。我們很容易碌碌無為地過完這一生,但你杜鋒不會是這樣的人,我們等著瞧吧。”


    走在街上,看到一群電影學院的學生正扛著攝影器材,在天橋上采風。他們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喜悅和憧憬。


    北影製片廠門口,那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蹲守的群眾演員,仍然不知疲倦地在那裏等著。


    這,是所謂的理想嗎?理想的盡頭,仍舊是吃喝拉撒、柴米油鹽。如果對“理想”二字有更高逼格的解釋,那就是更好地吃喝拉撒,更好的柴米油鹽。


    他們今天的努力甚至可以說尊嚴掃地,何嚐不是為了明天過上更美好的生活。理想並不是多神聖的事物,所以羅馬尼亞人有句俗語:母雞的理想不過是一把糠。


    一得誌,門庭若市;一失誌,門可羅雀。


    當初找杜鋒拍戲的老板們,牛逼吹得天花亂墜,說如何如何欣賞他的才華,如今,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蹤影。


    從此之後,杜鋒再也沒有接手商業片,他安靜地拍了幾部小成本電影,不溫不火。


    他說這樣很滿足,至少幹著自己喜歡的事情。至於大.麻,他再也沒有沾過。


    有時,我們依然會約在一起談電影和諸如理想的東西,隻是沒有當初那種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心境,仿佛理想已經從原來高處落到了地上,不時還被人們踩在腳底下,沾滿了塵世的汙垢和口痰。


    我們都太忙於生活了,在北京,每個人都在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耗費著精力。單單是住,就是一項重大的議題。


    當明星大腕癱在豪宅裏吸食毒品時,大部分人卻在為一個窩殫精竭慮,這不能說是病態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曆史反差,而是赤裸裸的現實生活。


    耿浩在宋莊有住處,尹德基不用說,住著豪宅。


    盧澤汓和我都租房住,我最慘烈的一次是一年搬了三次家,什麽叫身心被掏空?這他.媽的就叫真正的被掏空。


    北漂租房,沒有個三板斧跟中介鬥智鬥勇,分分鍾被秒成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再高一尺……這是一場打不完的戰爭。


    一位同事退房,中介檢查的時候說有一個門上有兩處掉漆的地方,不管大小,一處需要扣100塊錢。


    他想了想,拿起菜刀,哢嚓哢嚓把兩處脫漆的地方連在了一起,整成了一處:“好了,現在扣100就可以了。”


    中介欲哭無淚,說算了100就100。主要是當時他手裏還握著那把菜刀。


    我們與中介的正麵衝突終於爆發。


    當時,盧澤汓的室友趙冉要離開北京去外地工作,盧澤汓要把房退了重新租一間麵積小點的。


    退房時,中介死活不退押金,說是頂了折舊費,但是租房合同裏根本沒提什麽折舊費。


    盧澤汓給我打電話,我讓他們都來我家,聚在一起商量怎麽對付這事。


    當時張兵作為法律顧問到場。他說之前遇到很多這樣的情況,北京的租房市場極度混亂,受害者都是學生和上班族,沒有精力為了押金請律師打官司,更加縱容了黑中介的囂張氣焰。


    尹德基慵懶地說:“算了,耽誤事兒,這樣吧,汓子,我把押金補給你,這事兒就了了,待會兒還要約了一個朋友見麵呢,沒時間跟你們瞎折騰。”


    盧澤汓怒瞪尹德基:“你以為我是想要拿迴那點錢?幼稚!你要忙你先走吧,不勞煩尹大人了。”


    “汓子,你這樣理解,就把我尹子看得太無情了噻,我是那種兄弟有難撒手不管的人嗎?放心,你想怎麽弄?我現在叫人。”尹德基摸出手機。


    “先打住!”我讓尹德基緩緩,別衝動。


    “是啊,黑中介太他.媽的囂張,不弄弄他們,咽不下這口氣。”耿浩思忖著,“再說,這可是汓子天天下礦井、泡實驗室找來的血汗錢啊,無緣無故就被這幫孫子坑掉了,越想越不得勁。”


    我問張兵:“如果不走司法程序,打電話給警察,能解決嗎?”


    “警察管不到,都讓自己協商處理。”


    “算了,動武!”耿浩站起來大喊一聲。


    張兵作為律師,滿腦子程序和理智:“各位,這可要不得,我們都是文明人,要講規矩的,不能以暴製暴啊!如果我們每個人都這樣,社會拿法律來幹什麽呢?還要我們這些律師幹什麽呢?所以啊,我認為,我們先冷靜一下,再……”


    耿浩瞟了張兵一樣:“別唐僧了。”


    他顯然沒有聽進張唐僧的嘮叨,衝進廚房掄起一把菜刀,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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