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越曾給我解釋,“我”字為什麽是一撇加一個左右連接起來的“找”。他說,那一撇代表那粒受精卵,自從有了你之後,你就在尋找自我,你不找,永遠不會有“我”。人生就是一尋找的過程。


    不得不承認,我與他在某些看法上驚人一致。甚至某些做法也驚人一致,比如看雜誌都喜歡從後麵一頁一頁往前翻,從故事結尾讀到故事開頭,享受那種掌控結局的運籌帷幄感。


    bj的天空蒼涼剛勁,與家鄉迥異。穹底之下,糾纏著理不清的**。


    我喜歡冷漠而獨立地活著,與世無爭,猶如一頭孤獨、自信、**的“荒原狼”。


    我毫不避諱地表現出文人特有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對金錢的憤世嫉俗,並對醜惡的有產者習慣性的反感。


    我寧願做王小波所說的“特立獨行的豬”,盡管我知道自己也僅僅是頭豬而已。


    我不願意有富二代之類的怪物闖入我的世界,因為知識和財富在當今中國實在無法融合統一在一個人身上。


    但這個富二代不由分說,活生生地闖進了我的世界,撕裂了我人生的軌跡。


    他可能並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不過,他確實做了一些事情,讓我與他,猶如某種古老的詛咒,相生相克。


    文科大學包容開放,連宿舍樓設計都獨具匠心,男女宿舍樓毗鄰,適合癡男的口味。


    陽台上老有同學拿著望遠鏡觀察對麵,一邊流著哈喇子,一邊評價三圍容貌。


    女生和男生比例三比一,在這荷爾蒙飆升的年齡,北邊礦業學院的哥們兒常常南下搶奪我校女生資源。


    師兄們為了捍衛我校榮譽,有一次跟礦院的一幫子幹上了,個個打得頭破血流,一直打到了宇宙中心五道口。


    師兄們說:“他媽的挖煤的不好好挖煤,到我們學校來搶女人,活膩了。”


    結果,兩個學校開除了兩邊的肇事者才算了事。


    為了女人,兩敗俱傷。那年,江湖上流傳著這樣的話:沒有為女人打過群架的青春不完整。


    其實,這句口水話中的“為女人打群架”可以換成各種行為,比如**、**、宿醉,隻要那些爛人想得到,沒有什麽不能做的,做完後還矯情地來青春來背黑鍋。


    我想以後再發生這種事,兩個學校再幹架,我可能對上盧澤汓,老子哪裏下得起手傷害我的小兄弟,疼他還來不及呢。


    後來又想,我這高逼格的性格,怎麽也是混文學社團和籃球隊的料,不會跟那群打群架的野人混在一起。


    新生入學,學校裏來來往往的豪車讓人應接不暇,京城乃富豪高官雲集之地,看來真不是吹的。看得出,能考進文科大學的大都在高中接受過良好的家庭和學校教育。


    古代勵誌故事裏麵扯淡地安排寒門學子考取狀元,衣錦還鄉,把村裏的女朋友小芳甩了跟宰相的女兒成親。


    現實恰恰相反,物質條件得不到保障,受不到好的教育,天天幹些鑿壁偷光、囊螢夜讀的齷齪事,勒緊褲腰帶生活還能**絲逆襲,騙鬼鬼都不信。


    剛搬進宿舍,發現我來得最早。屋裏空無一人,我挑了最裏麵靠左的床位,這位兒挨著窗戶,風水極佳,關鍵是個人**能得到保護。跟在公廁裏麵蹲茅坑位一樣,一定得選靠裏的,不然容易遭到兩麵夾擊,享受雙重臭味,豈不是很虧。


    還沒收拾完,一個戴著墨鏡,斜挎著一個大吉他,打扮極為時尚青年毫無芥蒂地走進屋。


    我還沒開口,他便操著一口濃重的京腔自我介紹:“袁正,bj人,沒女朋友,異性戀。以後多關照!”


    他取下墨鏡,笑了笑,有點明星範兒,挺俊朗一小夥子。他把伸手過來跟我握了握。


    我說:“曾小宇,sc人,其他的跟你一樣。”


    他打量了一下我,對這個舍友還算滿意,便有點自然熟了,狂誇川菜好川菜棒川菜丁呱呱叫sc美女如雲如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我蒙著我的味蕾的良心說:“bj烤鴨也不錯。”


    “南雄北秀各有千秋唄,得兒,下去幫我搬東西。”


    樓下停靠著一輛紅色的馬車——法拉利,副駕駛坐著一個同樣時尚的長腿女人,波浪卷的長發垂在肩上,穿的牛仔短褲縮水縮得厲害都快消失了,戴的假眼睫毛估計有二十丈長。


    “朋友鈴鐺,”袁正指了指她說,又介紹我,“舍友曾小宇。”


    出於禮貌,我向她點頭示意:“你好。”


    這女人自信爆棚,斜眼瞟了我一下,“嗯”了一聲,繼續觀察摩擦她那些五顏六色的指甲。


    袁正湊上去吻了下她的額頭說:“親愛的,等我幾分鍾就下來。”


    之後我和他拎著大包小包的往宿舍走。


    我說:“你說沒有女朋友。”


    他不削地說:“知道你在疑惑,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的女性朋友。”“性”字拖得很長音很重,說完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明白了,富二代的遊戲而已,可以預測眼前這位又是於越那種斯文敗類。


    搬完東西袁正說:“哥們兒今天有事就不請你吃飯了,我們改天。”


    “你去忙你的。”


    “那我們晚上見。”說完他走出了宿舍,沒過多久我聽到跑車的馬達聲,跟一怪獸咆哮似的,跟農用拖拉機一樣真他媽的虧耳朵。


    我收拾完東西,將宿舍大掃除了一遍,貼了幾張電影海報,往書架放上幾本我鍾愛的書後,總算有點家的感覺了。


    這幾天四處奔波有些勞累,爬上床看書看著看著進入了夢鄉。


    夢到f4在衣河邊對著河水撒尿,撒到**停不下時付文心出現在了我身後,我一看媽的怎麽自己沒穿褲子,到處找樹葉來遮蓋關鍵部位,等我找到一片南瓜葉時付文心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流著淚到處唿喚她的名字,無人應答,心如死灰,失落到極點。他們仨勸我,指著天空說,她飛走了。


    我無辜地望著天,哭啊哭,哭著哭著,鎮上殺豬場的那幾隻愛攆人的公雞突然跳到我頭上啄我的頭發,一邊啄一邊叫:“小宇宇,該起床了。”


    猛一睜開眼睛,看到袁正這廝正在撓我的頭發。


    錯覺自己還睡在家裏溫馨的小床上,等著父母做好晚飯叫醒我,吃完飯後再去找尹德基、盧澤汓、尹德基看電影、吃烤串、看美女。


    我連忙爬起來問:“幾點了。”


    他說:“bj時間10點半。”


    “啊,我一覺睡了這麽久。”


    “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外賣,海鮮套餐。”他把一個塑料飯盒放在我桌子上。


    我說:“謝謝。”


    “謝啥,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心想這富二代私生活值得商榷,但心智還算正常,不像鎮上張兵這類紈絝子弟目中無人。


    而我,身體動了,心還留在橋邊鎮。看到眼前的一切我才意識我已經在bj,認識了一個不錯的舍友。


    晚上我開始在網上查詢租房信息,為梅哥在bj安身立命做第一步工作。


    袁正握著手機玩社交軟件,一會兒讓我看這妞的屁股,一會兒讓我看那妞的大胸。


    他一個人玩得有些寂寞,不耐煩地問我在幹嗎。


    我說:“在幫一個老鄉找房子,女的。”


    他馬上來勁兒了,問:“喲,川妹子好啊。漂亮嗎?溫柔嗎?會做飯嗎?性格怎麽樣?”


    “你別打什麽餿主意了,人家早已心有所屬。”


    “瞧你,我有這麽風流不羈嗎?這樣的,我爸有個老同學,那阿姨可好了,她女兒去英國留學,這個阿姨現在一個人住著大三居的房子,想找一個小女生呢,不給房租都行,但脾氣得好,得會收拾會做飯,有時間陪她聊聊天就行。”


    我問:“你這阿姨能吃辣嗎?”


    他說:“無辣不歡啊。”


    我激動得拍了拍巴掌。


    第二天,袁正開著車送我和梅哥去了這個阿姨家。


    這次開的是一輛路虎越野車,我都沒敢問這土豪家裏究竟有幾輛車,也不屑於問。


    阿姨姓苗,夫妻倆都是大學教授,丈夫先走一步。自己的女兒出國留學後獨守空房,想找個小女生來填補空缺。


    梅哥平時雖然大大咧咧,該心細的時候比繡花針還細。一個“苗阿姨”接一個“苗阿姨”地叫,狂轟濫炸,甜得膩死人。


    苗阿姨通情達理,性格開朗直爽,不像傳說中的bj大事兒媽,見麵五秒鍾就跟梅哥打得火熱,快要稱兄道弟了。


    可惜梅哥乃一姑娘,不然肯定被逼做入贅女婿。


    原來,苗阿姨的丈夫生前是軍事學院的老師,愛軍事如命,正好跟梅哥的愛好對上口了。兩個人一聊,碰得火花四濺,把我跟袁正晾在旁邊打醬油。


    中午我們在苗阿姨家吃飯,梅哥做了幾個拿手好菜:迴鍋肉、水煮牛肉、清炒菠菜、蔥爆腰花。


    苗阿姨跟袁正吃得話都說不出來,菜被吃得一幹二淨,連蔥薑蒜碎末都被他倆夾著吃完了,吃完後心滿意足地摸著肚子說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


    我們都沒想到這麽順利地就把梅哥的住宿問題解決了。


    安頓好梅哥以後,在迴學校的路上,袁正說:“這妞不錯啊,你們不會已經有過一腿了吧。”


    “別亂猜,我們從高中開始是同學,而且她喜歡我的一個發小。”


    他兩眼放著淫光,說:“跟發小的女人**,更刺激啊。”


    “我不知道你們的世界觀,我從來不會這樣想。”我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


    袁正見我嚴肅起來,立馬拉下了嬉皮笑臉,拍拍我說:“開開玩笑,別介意。”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不停倒退的高樓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車流,幹燥而帶著機油、塵土味兒的空氣掠過皮膚,再三提醒自己已身在bj了。首先要做的,是暫時離開崇高的理想,去慢慢開拓細致可能單調的現實生活。


    晚上,我跟袁正聊天聊到很晚,不談女人不涉及兩性關係時我們尚有共同語言。


    讀文科的孩子普遍對藝術有著敏感的反應,對事物有著相似的敏銳看法,內心同樣有著孤獨和熱鬧的一麵。


    袁正玩世不恭的表麵之下,隱藏著孤獨而複雜的靈魂。他父母都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四歲那年父母離婚,他跟著父親住。


    父親怕外界傷害他,不送他去上幼兒園。每天把他鎖在屋裏讓保姆看著,給他買所有他喜歡的玩具。


    圈養的他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藍天飛鳥,想象著森林、雨水、朝露和晚霞的溫度,過著跟我們瘋在橋邊鎮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說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卻並不開心,小小年紀滿臉的憂鬱,跟個苦逼沒人養的孤寡老頭兒似的。


    12歲那年他站在一座高樓上看著下麵的人和物,不知道是絕望還是希望,是想著死亡還是想著飛翔,有一股力量拽著他往前走,差一步就跳下去了,所幸被後麵的人拉了迴去。


    他說,以後從來不會站在高處俯視,怕控製不要往下跳的**。


    後來長大了,父親不再禁錮他。他開始玩賽車和女人。


    他的父母從來不管他幹什麽,隻管往他賬戶裏存錢,存的錢他這幾輩子都花不完。


    他說他沒有朋友,隻有酒友、車友、驢友、炮友,從來不知道“朋友”這兩個字怎麽寫。


    他甚至在晚上偷偷地哭泣,旁邊躺著幾個嫩模。他說這種孤獨深入骨髓,如同絕症困擾著他。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我問。


    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總預感你會成為我最好的朋友?”


    我說:“我說你告訴我你在一堆嫩模中哭,**的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他邪惡地笑著說:“實話實說唄,這就是實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怎麽樣?”


    知道他又來勁兒了,索性不接茬,裝作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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