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嘍!你想想啊,如果一個家長真的在乎孩子的心裏在想什麽,願意和孩子溝通,傾聽孩子,陪伴孩子的話,那麽家長也就不會送孩子到這裏來了!正是因為這些家長們根本不在乎孩子在想什麽,他們隻是覺得孩子不乖,不聽話,頑劣異常,自己管不了,所以才要送到這裏來教訓他們!讓他們吃苦頭,讓他們知道疼,從而學得乖一點!而我們呢,也就很快學乖!你看看,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彬彬有禮,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中規中矩,張弛有度,既不會‘激情澎拜’,因為這是興奮的典型,就像是我剛才說的,打球的時候喊了一聲‘耶’;也不會低頭不語,因為這是消極的典型,同樣會被送進十三號室。在這裏,每一次鼓掌都是熱烈而真誠,每一個發型都符合大眾審美眼光,沒有挑食了,沒有口頭禪了,沒有髒話了,沒有搖頭晃腦的音樂,有的隻是規規矩矩的你。”


    頓了一頓,衛漢強又道:“對了,在這裏是可以哭的。不過不是想哭的時候要哭,而是不想哭的時候,一定要痛哭流涕!哭得震天動地才好!”


    “這怎麽講呢?”


    “就是說,凡是在這裏呆過的人,不是成了傻子,就是成了人精。”


    “你覺得大多數是成了傻子呢?還是成了人精?”


    “肯定是人精!我敢說,大部分盟友都成了人精,你要是看到我們的表演,你就明白了。”


    “你也是人精?人精有什麽表現?”


    “我覺得我是人精。實不相瞞,我進來一個月,從柳遠任到下麵的幾個醫生護士,脾氣都摸透了,有人喜歡你磕頭,有人喜歡你抱大腿,有人就是不愛理你,軟硬不吃……對了,你知道咱們偉大的柳遠任校長喜歡什麽麽?”


    “說說。”


    “他呀,喜歡你承認錯誤,越痛心疾首越好,他聽了就越高興!如果你被柳校長抓到了現行,首先就要實話實說,大聲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馬上申請點現錢,就是電擊,最好是熱淚盈眶的那種,口口聲聲要申請雙倍的懲罰……”


    “那就不怕柳校長真的答應麽?”


    “的確會有這種風險,但是富貴險中求啊!不管怎麽樣,都是值得一試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柳校長他能例外嘍?還有,柳遠任喜歡搞意外。”


    “嗯,什麽意思?”


    “就是喜歡搞突然襲擊,他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是要斟酌的,喜歡來個出其不意,從而解決這件事。比如,你做錯了事情,懇求他懲罰,他一般會叫盟友發言,讓他們介紹你平時的表現,這時候如果有人跟你私怨,多半會檢舉你,告發你,讓你吃點苦頭;可是大家誰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因此上沒有大的私怨也不會這時候發難。而如果你平時表現本來不錯,人際關係好,沒有得罪誰,盟友們便發言說,你進步很大,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等等……”


    衛漢強說得逸興遄飛,接著道:“如果多數盟友的意見是,你平時表現好,認識錯誤深,卜拉卜拉,那得,你成功一大半了。這時候柳校長就會趁機點評你,點評你如果超過半個小時,你必須馬上撲到他腳下,抓著他的腿不放,放聲大哭,並且高喊網戒中心的口號:重塑自我,打造完美!這個時候,柳校長看你表現得這麽好,有可能會借機點評全體盟友,接著大家哭得稀裏嘩啦,你就趁亂混過去了。所以,哭,是這裏的本事,該哭的時候一定要哭!”


    “那麽,你哭的時候就想著哭麽?”


    “是啊。為了讓自己哭,我就想著我多麽受委屈,多麽可憐,多麽氣憤,但是表情上不能顯露出來啊,得顯露出自己的愧疚,所以我也得想,自己是多麽受到感動,父母和柳校長為了**了多少心,我自己真***不是東西……”


    許蓉蓉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我就直說了啊,有點分裂啊!你哭的時候,是真的這麽想呀?”


    “是啊!”衛漢強也笑了,“隻要能讓自己哭出來,什麽感動淚腺的招兒都可以用啊!”


    “除了哭的時候,你覺得柳校長是為了你好嗎?還有你的父母,是為了你好,為了你操心嗎?”


    衛漢強將頭一低:“我父母操心我,我是感動的。至於柳校長……嗬嗬,算了吧。歸根到底,我們這都是自我感動而已。”


    “那麽你父母看著你痛哭的時候,他們也感動嗎?”


    “感動啊!我看得出來,他們是心疼我的,所以我也很感動。所以……”衛漢強的臉上出現矛盾的神情。


    “所以,這就是人精的表現?”許蓉蓉接過來道。


    “是啊。並且這都不算什麽!我們有一堂課,叫‘自我晾曬’課。課上盟友被要求坦白進來之前的重重惡劣行徑,你都想不到我們都怎麽說,什麽‘和父母打架’,那是小菜一碟了,拿刀砍傷父母,或者動過念頭的,也不新鮮;一個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屁孩,上去說自己打群架,能叫來兩千多個人,還有的說自己吸毒,或者想吸毒的,有女孩說自己做媽媽桑,或者有這念頭的,更有的痛哭流涕地說,家裏現在還藏有多少克的白粉……”


    “真的?”許蓉蓉聽得目瞪口呆。


    “剛開始我聽了,也很震驚,可是後來發現大家其實都故意往壞裏說,這道理也很簡單,因為你說以前說得越壞,就證明現在轉變越大,越有效果啊……”


    “哦!”許蓉蓉恍然大悟,“那你也表演得很好嘍?”


    “我表演得必須好,像個特別乖的孩子,要不那樣,我怎麽出去啊?我第一次被電時,暈了,過了兩周,我就特別聽話,終於不用被電了。嘻嘻!所以,你要真是說我一點都不感謝這裏,那是不對的。至少在這裏我明白了一些道理。”


    “什麽道理?是你領悟出來的?”


    “算是吧。”


    “講講你的領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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