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點了,炕桌都要點穿了。”


    顧懷袖看著張廷玉那點點點點的動作,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吵得孩子都要睡不著了,她手裏捏著一隻撥浪鼓,恨不能扔到張廷玉的身上去。


    孩子這都快一歲半了,手上腿上開始有了力氣,天氣一暖就給孩子換了小衣裳,沒給繼續用繈褓束縛著了。


    胖哥兒伸出手去抓顧懷袖手裏的東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隨著自己娘晃蕩的手轉動,兩邊臉頰全是都鬆垮垮的肥肉,倒是那兩團肉白裏透紅說不出的好看。


    張廷玉點著那個名字的動作停了一下,看得心煩。


    “往日我都不知我竟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


    “你不知沒關係,我早已看清你真麵目了。”顧懷袖漫不經心地說著,抱著胖哥兒讓他站在席麵上,顫顫巍巍朝著前麵走,“你說咱們兒子什麽時候能學會走路?”


    “你怎麽不問問我什麽時候能金榜題名呢?”


    張廷玉眉頭緊蹙,嫌棄自己兒子得很。


    他現在覺得顧懷袖的話真沒錯,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敢跟他老子搶娘,簡直不要命!


    看著上麵寫著的“汪繹”兩個字,張廷玉又看了看自己無名指指腹,上麵被茶水蘸出來的墨跡染黑了一片,他一笑,竟然使壞直接朝著胖哥兒臉上一抹:“來,小胖子,爹給你畫個臉!”


    顧懷袖一沒注意,張廷玉就已經兩指頭抹在了小胖子的臉上,一下把胖哥兒抹成了個肥花貓。


    “嗚哇——”


    胖哥兒一下就大哭起來,掙紮著要鬧,甚至使勁兒朝他爹撲騰著,就要翻過炕桌去跟他爹“決鬥”。顧懷袖直罵張廷玉惹事兒精,時不時把孩子逗弄哭,他才高興。


    “張衡臣你再動我兒子試試!”


    “我動他又怎樣了?說得跟他不是我兒子一樣……我就給他畫花臉了怎麽的?這不是挺好看嗎?跟隻貓兒差不多。”


    張廷玉笑了一聲,看著自己兒子那滑稽樣子,一下有些控製不住。


    顧懷袖啐他,“不要臉!迴頭讓兒子認我不認你,來兒子……叫我娘,娘……”


    “嗚嗚哇哇哇……”


    以前這小子還能說兩聲什麽“釀”啊“娘”啊一類的,現在隻顧著哭,根本沒別的聲音,顧懷袖隻覺得張廷玉這人太討厭。


    張廷玉卻興歎:“也不知道誰一陣一陣說孩子醜,一陣一陣又不許別人說孩子醜,一陣一陣說孩子胖,跟人家的孩子比了比之後就覺得胖點也好……也不知道是誰,前陣子拿筆給孩子畫了個大花臉,現在又要說我給孩子畫花臉不對……嘖,當娘當成這樣,也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啊!”


    顧懷袖哄孩子,他就在一邊風涼話,渾無半點的心理障礙。


    顧懷袖心裏流淚,前陣子是她看著張廷玉哄孩子,自己在一旁笑,果真是惡有惡報,活該自己倒黴啊!


    “乖乖乖,小胖子你最俊了,俊小夥兒是不會哭的,乖,再哭下去就變醜了……”


    “哇嗚……嗚嗚嗚。”


    一下就停了,安靜了,“咕嚕嚕”的幾聲響,是孩子喉嚨裏出來的意味不明的聲音,濕漉漉的一雙眼睛望著顧懷袖:“阿娘……阿娘……俊……俊……”


    顧懷袖:“……”


    這孩子誰生的!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這是個什麽道理?


    一歲半的小孩兒一說哭了就變醜,立刻就不哭了,這孩子得是成精了吧?!


    平時說話等等能力跟普通小孩子一樣也就罷了,有時候愚不可及,有時候又覺得這個孩子的感覺很準。比如現在,顧懷袖相信孩子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的,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意識,可他很準確德將這個意識表露出來了。


    小孩子喜歡自己變漂亮。


    顧懷袖看著這小子的大花臉,忽然笑出了聲。


    “等你小子長大了,我定然讓你減肥去……”


    她的“胖小子減肥計劃”還在策劃之中呢……


    會試結果放榜出來,整個京城裏都熱熱鬧鬧的,榜上有名的人最起碼保住了一個同進士出身,前麵的三名一般就是殿試金榜前三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所以現在該高興的都特別高興,尤其是汪繹。


    去年方才中了江寧鄉試的頭名解元,今年就要將狀元收為自己囊中之物,可謂是春風得意。


    放榜翌日,汪繹這鄉紳之子,便請人在大福堂酒樓喝酒,還特意將請帖遞到了張廷玉的府上。


    張廷玉看了請帖,臉上扯出個笑容來,隻問顧懷袖:“你說我去是不去?”


    “愛去不去。”


    顧懷袖揚眉,卻又迴頭,“不過……你忍得住嗎?”


    說對了,張廷玉忍不住。


    他還是要做官的人,現在不認識人,往後往哪裏走?


    所以他也不過是不大高興一陣,去還是要去的。


    張廷玉走後,顧懷袖想了想就抱著孩子去看吳氏了。


    陳氏知道今天是顧懷袖第一次抱著胖哥兒去看吳氏的日子,今天也在吳氏屋子裏坐著等,顧懷袖這一來倒是有一種婆媳和樂的感覺了。


    隻是顧懷袖覺得別扭,她帶著孩子給吳氏請了個安,這才讓王福順家的帶著孩子去吳氏的身邊。


    吳氏和顏悅色道:“二兒媳婦先坐下吧,哎喲,胖孫子到祖母身邊來看看,看看……”


    胖哥兒對吳氏還不怎麽熟悉,不過看著似乎不是很嚇人,就輕輕咬著自己手指頭,看著吳氏。


    自打霆哥兒沒了,吳氏就像是被打蔫兒了的茄子一樣,顧懷袖生下胖哥兒之後她隻去看過幾迴,似乎也知道自己往日做的那些事情對不起二兒媳婦,也不敢去看。


    現在磨了這一年多,總算真正地抱著孫兒了,她倒一下老淚縱橫起來。


    顧懷袖沉默著坐在一邊,看吳氏擦眼淚逗弄孩子,她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邊的陳氏,陳氏也眼帶著豔羨地看胖哥兒。


    後院裏三個女人,頭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隻因為這個剛剛出生沒兩年的胖哥兒。


    盡管胖哥兒還是胖得跟隻球一樣,可吳氏隻把它當寶貝疙瘩一樣地看,哄著胖哥兒竟然就不搭理旁人了。


    胖哥兒伸手想要拿吳氏戴在手指上的一枚玉戒指,吳氏也就退了下來讓它拿著,隻道:“這東西拿著就成,不能往嘴裏放,迴頭千萬要小心,放到小娃娃看不到的地方去……”


    顧懷袖瞧見那玉戒指是特別漂亮的黃玉,也不知道是吳氏戴了多少年的東西,胖哥兒伸手這麽輕輕一摸,竟然就讓吳氏把戒指給脫下來了,她難免有些著急:“老夫人,這麽貴重的東西,您……”


    “他不過是個小孩子,玩玩東西也不打緊的,迴頭若是胖哥兒不喜歡了,你再給我送迴來就是……是吧,二孫兒就是乖……”


    吳氏喊他二孫兒,隻因為前麵還有過一個霆哥兒。


    顧懷袖終於不說話了,陳氏輕輕拍了拍她手,也是一個意思。


    兩個女人就這樣看著,一直等到太陽要落山了,要帶孩子迴去喂奶,老太太才戀戀不舍地就孩子放迴王福順家的那裏,這才讓顧懷袖帶著走了。


    至於張廷玉那邊,今天也足夠精彩。


    汪繹在酒樓大肆宴請今科的士子們,人人都要給他這個頭名麵子。


    按著科舉場上的規矩,名詞低的人見了名次比自己高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張廷玉雖是第四,又是東閣大學士的兒子,上頭有三個人名次比自己高,汪繹便是最棘手的一個。第二名季愈和第三名王露,說話時候好歹還顧及著張廷玉的身份,可汪繹之前在考場上被張廷玉削過一迴麵子,這會兒見到張廷玉來了,說話便不客氣起來。


    汪繹又不是白癡,特意將請帖遞到了張廷玉的府上,就是等著張廷玉來呢。


    本以為張廷玉肯定會有顧忌,或者因為羞愧不肯來,這會兒竟然來了?


    這不是沒腦子,平白地上來找羞辱嗎?


    汪繹端著酒杯,冷笑了一聲,朝桌麵上一放:“還以為張二公子自恃出身高貴,所以不來了呢。”


    張廷玉剛剛入席就聽見這樣的一句話,還好早就有了預料,知道汪繹要仗勢欺人,可又有什麽辦法?有舍有得,張廷玉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才能得到一些東西。


    他麵不改色地一笑:“祖祖輩輩都是科舉出身,憑借這一條路入仕,哪裏有什麽出身高貴不高貴的說法?而今大家都是白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見如今富貴,當年不過百姓,而今高貴自然有高貴的原因。”


    汪繹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了。


    這是明裏暗裏地諷刺他自己說話不注意,誰還能說張英的高官厚祿是當初科舉徇私舞弊來的呢?


    一旁的年羹堯也是這麽多人之中出身比較好的了,正常來說這裏坐著的少有寒士,畢竟讀書也是花錢的事,沒錢讀不起。


    這裏麵有滿軍旗的人,也有漢軍旗的人,更有普通的漢人,出身比張廷玉高的人不是沒有。


    汪繹一開口,可幾乎就將出身比他好的人給得罪遍了。


    張廷玉一開始還不是很高興,可是聽見汪繹自己作死之後,竟然微微地笑了起來。


    這汪繹什麽都好,就是沉不住氣,還不夠老辣,想來是還不懂什麽叫做官場。


    反觀這裏,有點智商的都沒接汪繹的話,倒是汪繹一下尷尬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汪繹舉頭喝了一杯酒,才又道:“今日雖然是我汪某人請客,奪得了會試的頭名,不過大家可知道,汪某人不是頭一個交卷的,張二公子才是頭一個交卷的,雖然並沒有能夠奪得頭名,可咱們不如為這頭一個走出考場的人幹一杯?”


    年羹堯已經聽出來了,這汪繹今天是準備跟張廷玉對著幹啊。


    年羹堯也在今科會試榜上,隻是他今年不過才二十一歲,相比起諸多年紀是他兩三倍的老學子,他的文采自然要稍差上一些,可少年之時就能過了會試,何等風光榮耀?


    這裏坐著的人誰不說除了汪繹之外,最厲害的就是他了?


    最先交卷的張廷玉沒能奪得狀元,這其實是兩件根本打不到一塊兒的事情,可偏偏最後奪得狀元的人是第二個交卷的汪繹,這不就出問題了嗎?


    現在汪繹覺得張廷玉搶風頭了,他想要在這樣的場合將風頭給奪迴來。


    張廷玉若無其事地舉杯:“那便多謝諸位,滿飲此杯——”


    眾人很配合地舉杯,倒是年羹堯看著汪繹,隻覺得汪繹要倒黴了。


    一旁第二名季愈臉色不大高興,喝完了酒笑了一聲,隻道:“我倒是覺得張二公子才思敏捷,不是尋常人能達到,我這個接近收卷了才交卷的,誠懇地敬您一杯。”


    季愈起身,雙手舉杯,敬了張廷玉一下。


    張廷玉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欣賞自己,不覺得自己沒有真才實學。


    其實放榜之後,隨之流出來的還有諸多考生的答卷,張廷玉因是頭一個交卷的,並且在會試之中的名次也很高,也有許多人關注張廷玉的答卷。


    這一看,便有人看出了深淺,覺得張廷玉的答卷至少相當於汪繹答卷的人不在少數,又加之汪繹跋扈,而張廷玉謙遜,一點沒有高官厚祿家族出來的高傲氣質,很讓人心生好感,想要結交。所以在汪繹削張廷玉麵子的時候,自然有不少不喜歡汪繹的人出來攪局。


    季愈就是其中一個,他覺得汪繹是庸才,要有人排在自己前麵,也不該是他。


    所以現在季愈直接給張廷玉做麵子,就是不喜歡汪繹。


    偏偏汪繹還不識趣,繼續諷刺張廷玉。


    旁邊的第三名王露則附和著汪繹,隻道:“交卷早不一定答卷好,汪兄這才是真本事啊!”


    汪繹立刻笑出了聲,隨後道:“我這裏養了兩個伶人,號為雙白菜,今日出來且為大家演奏一曲,大家高興高興。”


    於是一拍手,從裏麵走出來兩個作旦角打扮的戲子,眼波兒柔媚,卻有喉結,乃是不折不扣的男人。京師狎優伶之風盛極一時,出入帶優伶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這些都是在戲台上扮演相公的角色,容貌品相比之妓館之中的女兒們好了不知多少,因而汪繹很是喜歡。


    之前張廷玉見到過的那個精瘦的文士看了,大為頭疼,這殿試還沒完,他就在這麽多人麵前暴露自己好男風,這人長歎一聲上前就去拉汪繹:“汪兄,這裏是京城,又是在這麽多人的麵前,你可別這樣放浪形骸……”


    汪繹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高喊一聲:“拿筆墨紙硯來!”


    眾人都是一驚,張廷玉埋著頭,繼續用自己無名指戳著錦緞桌布,手指輕輕地蘸了酒,將眼前絳色的桌布給打濕了一小塊。


    他沒動聲色,可年羹堯依然覺得張廷玉這時候的動作很不正常。


    年羹堯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斷定張廷玉不普通的原因,興許隻有他那二少奶奶。早在年羹堯稚齡之時,就見過顧懷袖了,那時候年羹堯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彎弓射落鸚鵡,而張二少奶奶就站在落下來的鸚鵡旁邊麵不改色。


    更不要談如今的張二少奶奶了。


    什麽樣的茶壺配什麽樣的茶蓋兒,能跟張二少奶奶這樣的女人伉儷情深八年的男人,絕不是寡淡無趣的庸俗人。


    換言之,張二少奶奶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這一位張二公子定然高尚不到哪裏去。


    酒樓裏眾人都靜悄悄的,便見下頭人拿了紙筆上來。


    方才勸說的那精瘦男子麵子上有些抹不開:“汪兄你這是要幹什麽?”


    汪繹冷笑了一聲:“方苞兄弟,你勸我,我也以給你明明誌!”


    說罷,他埋頭便奮筆疾書一揮而就,直接寫了一首東西出來,有人吟道:“候中狀元汪,諭靈皋,免賜光;庶幾南沙,或者西湯,晦明風雨時,來往又何妨?雙雙白菜,終日到書堂!”


    眾人一聽,立時色變,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汪繹怎能放浪如此?


    雖然有許多人狎玩小官,可玩到這種程度,還要公然題詩來說這事情,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張廷玉手指點了一會兒,到這個時候忽然就停了。


    他沒說話,隻是在今日宴會之後去拜訪了周道新,以及又到了京城的廖逢源。


    不出一日,汪繹狎玩兩優伶,喜愛男風,並且還大喇喇寫詩諷刺自己的朋友,以“美談”之名來傳揚,卻不知道多少人心裏唾棄此人!


    可憐他那朋友方苞,為了朋友苦心勸誡,反而被汪繹給諷刺,鬱悶了好幾日。


    一時之間,滿大街都是今科會試相關的消息,倒是張廷玉的答卷在京師引起了一陣不小的疑雲。


    眾人細細品味都覺得張廷玉這答卷更好,怎麽就把汪繹那樣的人給定成了第一呢?


    會試總裁官熊賜履心頭也不是滋味,畢竟這人是太子的門客,早早就給自己遞過了卷頭,熊賜履乃是索額圖的同黨,自然也是幫著太子的,如今太子要提拔這個汪繹和王露,他也隻能跟著提拔啊?


    雖然飽受質疑,可張廷玉也沒落榜,張英更沒有追究自己,索性熊賜履頂著頂著也就過去了。


    轉眼便到了四月初的殿試,殿試乃是皇帝監考,考場在皇宮內保和殿。


    這還是張廷玉頭一迴進皇宮,巍巍紫禁城的大門,就在那一刻朝著他完全打開……


    張廷玉跟隨所有意氣風發的士子,順著宮道長廊,經過寬闊的白玉石階廣場,分列於左右兩側,張廷玉站在右邊一列的第二個,身邊站著的是季愈,對麵是汪繹和王露。單名次在左,雙名次在右,等著康熙來,大家一起叩拜過了便可以交卷了。


    康熙爺就高高地站在台階上頭,看了下麵眾多的士子一眼,眼底是千古一帝的睿智和深沉。


    張廷玉朝著那巍峨的保和殿躬著自己身子,將脊背折下,卻在那一瞬間微微地閉了閉眼。


    從進宮開始得每一步,到如今靜立於此一句話不說的沉默等候,是他醞釀了十餘年的野心……


    真的甘心隻拿一個二甲第一嗎?


    順著台階走入保和殿,看見站在旁邊的八名大學士之中張英的影子,張廷玉又掃了一眼前麵的汪繹,季愈似乎覺得腳下的地麵有些滑,竟然跟站不穩一樣。


    朝堂的地麵都是這樣,保和殿乃是三大殿之一,自然也是如此。


    張廷玉見狀輕笑了一聲:“季兄可站穩了。”


    季愈愣了一下,而後卻壓低了聲音道:“在下對張二公子的殿試名次,拭目以待。”


    張廷玉沒忍住一勾唇,走到了最前麵一排屬於自己的位置,等待著答卷。


    殿試也是一天,期間不許離宮,答卷之後可以去後麵等著,考的也不是八股,而是經義策論,除了背之外,腦子還要更靈活,光靠書本不行。


    不同於會試時候提筆便寫,今日的張廷玉靜坐了整整一個時辰,一動不動。


    張英作為東閣大學士,是輔佐著皇帝來看考場的。


    會試的總裁官張廷玉需要避嫌,可在殿試,一切都是皇帝做主,自然沒有什麽避嫌的必要。


    他遠遠地能看見自己兒子端坐於長案之前得背影,挺拔極了。


    然而那一刻的張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個時辰之後,張廷玉終於提筆寫下了第一個字。


    卷頭卷尾都是規定好的,每提到皇帝一次都要把皇帝的名詞提行到每一行的頂上,所以需要仔細地計算好字數,否則會對不上。


    而張廷玉沒有同別人一樣,使用蓑衣格排字。


    他腦海裏已然有了成卷,隻需要寫下便是。


    一個半時辰之後,張廷玉擱筆交卷,卷上有清清楚楚的兩千六百零三字。


    康熙爺本來還在後麵看書,李光地忽然看見旁邊有個小太監進來叫他,忙過去了一趟,聽見小太監說的話,竟然沒壓住聲音:“當真?!”


    後殿裏的人都看了過去,李光地才醒悟過來,自己聲音太大了。


    康熙抬頭沉聲問:“可是前麵殿試出了什麽差錯?”


    李光地戰戰兢兢,擦了擦頭上冷汗,隻躬身道:“迴萬歲爺,並無什麽差錯,隻是有一位考生已經交卷罷了。”


    “哦?”康熙爺皺了眉,“這才幾點?交上來的答卷給朕看看。”


    殿試的答卷也是需要先糊名的,隻是不需要易書謄抄,後麵人將答卷遞上來,又遞給了三德子,三德子進給康熙。


    周圍人都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份答卷,卻根本看不著,連李光地都不知道是誰這樣早就交了答卷。


    有時候交卷早,也是一件壞事,會給人一種不重視殿試的感覺,即便是有才華,那也是恃才放曠,不一定得萬歲爺的喜歡。


    李光地正想著呢,上頭的康熙盯著那一篇策論,卻已經久久沒有說話了。


    等到看完了,康熙一看這字跡,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太有意思了!果真是我大清棟梁之才,論睿智沉穩又風趣橫生,何人能及此子?定下了,金榜一甲第一,就這一篇!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十點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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